他們說著話就進(jìn)了顧立春家，顧立春指指呂進(jìn)步，說道：“娘，這是我同事?！?/br>
    田三紅熱情招待呂進(jìn)步，呂進(jìn)步略有些不自然，顧立春說道：“娘，你去忙吧，我們就是來端菜。”

    兩人把菜放上木托盤，端著去趙家。菜的香味一個勁地直往鼻子里鉆，呂進(jìn)步感慨道：“顧同志，想不到你們家這么會享受?！?/br>
    顧立春心中警惕，順嘴回?fù)舻溃骸皡瓮镜囊馑际俏覀冐毾轮修r(nóng)就沒資格吃好飯菜？我們的先烈流血犧牲就是為了讓我們一直吃糠咽菜？”

    呂進(jìn)步忙說道：“我說顧同志，你不要總是上綱上線嘛。我只是跟你隨便聊天而已。”

    顧立春笑笑：“呂同志不要這么充滿防備，我也只是跟你隨便聊天而已?！?/br>
    顧立春都有些不想吃這頓飯了，可惜了這些好飯菜。

    他們到的時候陸大爺已經(jīng)到了，陸明非被小雨拉著去他們家吃飯。

    立冬立夏又送了一趟，飯菜主食都齊了。

    陸大爺帶來了兩壇酒，大家也不分什么賓主，就是隨意一坐。

    趙志軍跟鄧場在聊水庫和工地上的事，陸大爺跟顧立春閑扯，呂進(jìn)步是兩邊都插不進(jìn)話。不過一開飯，呂進(jìn)步就找到了事情做，那就是吃飯。

    這菜雖然是顧立春他媽做的，但是，吃起來真香。大家說話歸說話，手上動作都不慢。

    大家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建造宿舍的事情，趙志軍道：“老鄧，小顧，目前基建科就我和老金，主力還得是下面生產(chǎn)隊基建小隊，你們得跟他們說說，讓他們好好配合我們，我們要在秋收前把第一棟宿舍樓給造出來，讓這幫年輕人先住著，秋收后是冬閑，再蓋一批?！?/br>
    顧立春立即表態(tài)：“我們農(nóng)牧科除部分留守人員外，會全力支援基建科?！?/br>
    鄧場也說道：“我會跟生產(chǎn)隊的人說的?！?/br>
    吃飽喝足，話也說完，顧立春準(zhǔn)備悄悄溜走，他過去跟趙志軍打招呼，趙志軍說道：“今天辛苦你們了，你先回去吧?！?/br>
    鄧場掃了顧立春一眼，“小顧這么著急回去？”顧立春聽到“著急”二字，就覺得鄧場是在影射他。好在，他心大，裝作沒聽出來。

    他說道：“嗯，喝得有點多，回去午休一會兒?！?/br>
    鄧場擺擺手：“去吧?！?/br>
    顧立春回家真去午休了，一覺醒來，一看表，2點了，該去上班了。

    他一到院子里，小滿就跑過來說道：“大哥，剛才趙叔來送盤子和碗?！?/br>
    顧立春“嗯”了一聲，小滿又說：“跟他一起來的那個高個子叔叔，瞅著可威嚴(yán)了?！?/br>
    顧立春心中一震，呂進(jìn)步不威嚴(yán)，陸大爺小滿認(rèn)識，所以剛才跟著來的是鄧場？

    他問道：“他們呆了多久？”

    小滿答道：“呆了一會兒就走了，娘要去叫你，他們不讓。”

    估計是領(lǐng)導(dǎo)心血來潮，關(guān)心一下下屬的生活。

    顧立春推出自行車，準(zhǔn)備去上班。他把自行車停在辦公室門口，卻看到了一個熟人，竟是趙明光的外婆梅大娘。她來干什么？

    顧立春心中好奇，順便拐進(jìn)后勤科，白大姐不在，她的助手劉姐在。

    劉姐笑吟吟地招呼顧立春，顧立春跟劉姐閑扯兩句，順勢進(jìn)入正題：“我認(rèn)得那位老大娘，他是趙科長的岳母，她來干什么？”

    一提到這位大娘，劉姐忍不住撇撇嘴，“她還能干什么？反正不是好事。她呀，給老趙相了個對象，好像是她娘家堂侄女，老趙不同意，她就來來找白大姐，說要組織上給老趙做主。她把咱們組織當(dāng)什么了？組織上也不能包辦婚姻吧？”

    顧立春咂舌，怎么還有這么奇葩的人。

    劉姐一說起來就剎不住，“這梅大娘的思想覺悟是有名的低，以前老趙的媳婦活著時，她就不停地作妖，攛掇閨女?dāng)€私房錢，好方便她拿去貼補兒子。后來，老趙媳婦不在了，老趙每月給她二十五錢讓她照顧趙明光，你看她把孩子照顧成什么樣了？我覺得老趙調(diào)回來挺好?！?/br>
    劉姐說得正起勁，一看辦公室的同事來了，才不得不戛然而止。顧立春也笑著告辭，回到農(nóng)牧科辦公室。

    齊科正在看報紙，一看到顧立春，抬起眼皮，笑道：“小顧啊，有段日子沒在報上看到你的文章了，可別荒廢了筆頭勁夫啊?！?/br>
    顧立春笑道：“最近有點忙，以后再寫。”

    他和齊科最近是風(fēng)平浪靜，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顧立春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他一邊忙碌一邊打聽有關(guān)齊科的事。齊科這人性格謹(jǐn)慎，把柄漏洞都不多，不多不代表沒有，這兩天顧立春就打聽到行政辦公室有個姓夏的跟齊科不對付。兩人當(dāng)初是同學(xué)兼同事，本來處得很好，說話也比較隨意，□□剛開始時，農(nóng)場里流行互相揭發(fā)□□，齊科為了自保，就把姓夏的給出賣了。姓夏的為此挨了多次□□，吃了不少苦頭，兩人之間也結(jié)下仇怨。只是齊科在五場農(nóng)牧科，對方在總場行政辦公室，隔得遠(yuǎn)，職務(wù)上也沒有直接往來，所以暫時相安無事。

    這是一個好機會，顧立春決定試一試。農(nóng)場有一個弊端就是，干部除非是犯了大錯，一般情況下是只能橫著調(diào)動，很少換下來。齊科這么多年無功但也無過，想換下來很麻煩。顧立春只能讓他調(diào)動了，調(diào)到仇人身邊去。

    齊科總算有了去處，但至于怎么去，又是個問題，他還得一步步來。

    對此，顧立春一點也不著急，對付敵人就像獵人打獵似的，得有耐心。

    他先網(wǎng)撒下，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

    要說現(xiàn)在五場最忙碌的事還要數(shù)建造宿舍，各分場要來的人員名單都擬好了，可是人卻沒法來，因為五場沒地方住。也不是一點地方都沒，目前有幾間宿舍只能夠容納幾十個人，這幾間宿舍被三場頭批報名的知青給占了。

    這批知青倒是挺積極，主動投入到基建事業(yè)中，趙志軍的基建隊終于有了自己的兵。不過，基建科目前只有兩個人，按照農(nóng)場規(guī)定，每個科室可以有四到五人，一般是四人，也就是基建科還有兩個編制。

    顧立春就鼓勵趙高他哥趙清華來試試，趙清華撓撓頭，憨憨一笑，糾正道：“小顧，我跟我弟改名了，我叫趙建設(shè)，他叫趙建立。”

    顧立春問道：“怎么突然改名了？”

    趙清華，不，現(xiàn)在叫趙建設(shè)，說道：“其實早就想改了，我們仨從小就被人笑話，成績每次都是倒數(shù)，還叫這名字。剛好老三也當(dāng)上干部了，我們就下定決心改名。不過，老三不好改。”

    趙高道：“無所謂了。反正我的名字也沒有你們兩個的響亮?！?/br>
    說完名字，趙建設(shè)又忐忑不安地問道：“小顧，我真能行？我可是字都不識幾個。”

    顧立春道：“基建科主要招能干活的，報名的人不多，我覺得你可以試試，不行就拉倒?！?/br>
    除了趙建設(shè)，顧立春還通知了胡重建，也就是四十一隊的隊長胡大華的侄子。胡重建果然挺感興趣，聽到通知就來了。

    他跟趙建設(shè)一起報名，兩人雙雙入選，大家都說他們倆這名字取得一看就是干基建的料。對于趙建設(shè)的入選，趙高他媽又激動了一回。

    趙高準(zhǔn)備跟他哥一起請客，只是這客還沒請成，陸大爺那邊通知顧立春說他舅舅來了。

    顧立春到南大門的時候，舅舅田紅軍和表哥田小剛趕著驢車，正一臉拘謹(jǐn)?shù)卣驹陂T口。

    顧立春騎著自行車熱情地迎上去，兩人登完記，跟著顧立春一起進(jìn)了農(nóng)場。

    路上，顧立春突然想起陳禹還曾冒充過自己的表弟，就趕緊跟舅舅提了一嘴，告訴他，他名下還有一個叫田小魚的兒子，記得別說漏嘴了。

    田紅軍怔了一下，便應(yīng)道：“行，我記下了，田小魚，我二兒子?！?/br>
    田小剛顯得十分興奮，說道：“你們一家住在這里真好。”

    顧立春問了姥姥的情況，得知一家都挺好。

    田紅軍問道：“農(nóng)場里有沒有人欺負(fù)你們？”

    顧立春笑道：“放心吧舅舅，有我呢，沒人欺負(fù)我們。農(nóng)場比顧家村規(guī)矩多了?！?/br>
    田紅軍這才放下心來。

    等進(jìn)了家屬區(qū)，田紅軍和田小剛看著這一棟棟整齊的紅房子，心里更加震撼。

    田紅軍問道：“立春，你才來農(nóng)場一年就分到這么好的房子？”

    顧立春笑道：“按理是分不到這么好的，不過，領(lǐng)導(dǎo)可憐同情我們一家的遭遇，破格分的。這房子以前可破了，費了一番功夫才修好?！?/br>
    他們說著話，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田三紅驚喜地迎上來接著弟弟和侄子，立夏小滿他們也飛奔過來。

    田紅軍和田小剛忙著往下搬東西，這次帶的東西可真夠多的，藤椅、書架、草帽、草編的包、笸籮、鍋拍、席子，各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另外還有田外婆自己腌的泡椒、咸菜和咸雞蛋，還有自留地里種的蔬菜和瓜果，大家伙來來回回搬了好多趟。

    田三紅嗔怪道：“你們每次來都恨不得把家給搬來。這些蔬菜瓜果，我們種的也有，長得可好了?！?/br>
    田紅軍笑道：“娘還說你們剛搬來，就怕你們沒得吃?！?/br>
    顧立春看看家里人還缺一個，就問道：“二奶奶人呢？”

    田三紅笑道：“去趙家串門了。她見明華的衣服破了，就幫他補一補?！?/br>
    趙志軍是鰥夫，田三紅是寡婦，兩家走近了怕人們說閑話，所以田三紅很少去趙家。不過，二奶奶一把年紀(jì)了就無所謂。二奶奶這幾天把明光明華的棉襖棉褲拆了洗干凈，重新裝填棉花縫好。明華特別親近她，奶奶長奶奶短地喊著。趙志軍心里感激，悄悄地給顧家送了兩車柴禾和一車煤球。

    二奶奶聽到家里來客人了，趕緊回來。兩人見了面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田紅軍在家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就被顧立春拉到豬場去當(dāng)顧問和老師。

    豬場那邊存了不少干草茅草，還有大量的麥秸。顧立春召集了一些心靈手巧又愿意學(xué)習(xí)的職工和家屬，讓田紅軍開堂授課，教他們編織東西。

    大家本來覺得田紅軍平平無奇，還瘸了一條腿，等到他一動起手來，立即震住了。就見他十指翻飛，靈巧無比，不多時，一頂好看的草帽、小筐在他手下成形。

    大家驚嘆之余也來了興趣，紛紛擠上前請教。

    田紅軍很有耐心，一點一點地教，一步一步地示范。大家越學(xué)越有熱情，田紅軍本來只打算呆一天就走，顧立春見狀就留他多住幾天，不過考慮到驢車是借別人家的，得及時還回去。因此他就讓表哥先回家，舅舅繼續(xù)留在農(nóng)場，教大家草編。田三紅有空也過來學(xué)，她本來就有基礎(chǔ)，再深入一學(xué)，自然手藝更精湛。

    一時間，豬場的倉庫里堆滿了草帽、草編書包、書架、筆筒，顧立春和陳潔他們買來顏料，把帽子染上顏色，什么紅的，黃的，藍(lán)的、紫的，五顏六色的。陳潔的心思更巧，她不知從哪弄來一些彩帶，往帽子上一系，打個好看的蝴蝶結(jié)，草帽頓時有了時尚的味道，引得各場的女青年紛紛前來詢問。

    顧立春可不敢私下里賣，只能走集體經(jīng)營。于是，五場的副業(yè)就這么不經(jīng)意地開張了。初代產(chǎn)品是草帽，共賣了300頂，每頂一角錢。一看學(xué)草編還能賣錢，大家更是煥發(fā)出極大的熱情。

    繼草帽之后，草編書包也有了銷路。女青年們發(fā)現(xiàn)這書包若是染上顏色，再畫個圖案之類的，比那千篇一律的黃挎包好看多了，關(guān)鍵是便宜，草編書包只要一塊錢。書包之后是席子，還有竹筐、竹床。顧立春感覺，好像舅舅沒有什么是不能編的。

    田紅軍因為手藝出眾又有耐心，在農(nóng)場受到大家的歡迎和喜歡。

    田紅軍還沒走，那邊姑姑又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jīng)跟同事調(diào)了假，后天就能到農(nóng)場。

    田紅軍一聽到顧紅玉一家要來，就主動說道：“家里人多，要不我先回去，出來好幾天了，也該回去了?！?/br>
    顧立春道：“舅舅，沒事，豬場還有空房，你先住豬場。正好教大家也方便。”田紅軍就依顧立春所言，住在豬場。

    經(jīng)他的巧手一弄，豬場也添置了不少家具，光是掃帚就扎了十幾條，簸籮竹筐有幾十個，裝飼料的，裝干草的，裝青草的，各有各的用處。他還給陳潔編了兩個書架，一張?zhí)僖?，一個五層高的衣柜，可把大家給羨慕壞了。

    孫厚玉和趙高小康他們天天舅舅長舅舅短地圍著他叫，田紅軍答應(yīng)給他們編一套。

    一時間，田紅軍便成了紅人，時不時地有年輕人送他一喝煙，請他吃頓飯，好讓他幫忙編點東西。

    顧紅玉一家還沒來，顧立春卻收到了一個來自海城的大包裹，一看名字和地址，竟是何文勇寄來的，隨包裹一起來的還有一封信，信中說，他們?nèi)叶际指屑ゎ櫫⒋?，如果他今年回不去，未婚妻的父母就要逼著她嫁人。如今一切都好了，他們的婚期已定，下月十六就結(jié)婚。提前給顧立春寄來喜糖。里面的東西是他媽和未婚妻一起準(zhǔn)備的，希望他們?nèi)夷軌蛳矚g。

    顧立春打開包囊一看，果然有幾斤喜糖，除了糖還有一些海城的點心特產(chǎn)，還有幾件衣服，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看尺寸是給他的。還有三身好看的花裙子，是給兩個meimei的，兩雙白球鞋應(yīng)該是給立夏立冬的。除此以后就是各種雪花膏、手帕等等一些小物件。

    顧立春看著這么多東西，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據(jù)他所知，何文勇的家庭狀況并不太好，攢這么多東西也挺不容易。

    他把東西拿回去給二奶奶和田三紅看，兩人也都有些震撼。但東西寄來了，總不能再退回去。

    顧立春想了想說道：“寄回去不太好，咱們給他們準(zhǔn)備一份回禮吧?！?/br>
    田三紅想了想說道：“他們不是要結(jié)婚嗎？我給他們準(zhǔn)備繡兩幅枕頭套，再弄一床喜慶的床單被罩?！?/br>
    顧立春道：“可以?！?/br>
    幾天后，顧立春把家里準(zhǔn)備好的東西打包好，寄到海城，同時寫了一封信。

    信中說，這次東西他收下了，大家都很喜歡。但請他下次不要再寄了，讓他好好讀書，不要辜負(fù)組織對他的期望。

    在信的末尾，顧立春想請何文勇有空幫他打聽打聽海城的禽蛋公司有沒有跟荷蘭公司合作，引進(jìn)卡基康貝爾鴨的。海城這地方經(jīng)濟比別地發(fā)達(dá)，信息又不閉塞，應(yīng)該很容易打聽到。

    顧立春還在信中說了這種鴨的好處，個頭大，rou質(zhì)好，耐寒，易養(yǎng)活，產(chǎn)蛋量是本地鴨子的兩三倍。他們五場水域面積廣，想搞大規(guī)模養(yǎng)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