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沒忍住,  反問道：“為什么趙高和吳胖可以跟你親近，我不可以？”

    顧立春道：“他們隨便起來也是個人。”

    陳禹惱羞成怒：“你是說,  我不是人是吧？顧立春，我記住你了?！?/br>
    顧立春不再理會他,  徑直坐過去吃飯。他的胃口不太好,  心情莫名其妙地煩躁。

    他正在心不在焉地吃著飯,  陳禹本來在生悶氣,  一看顧立春的臉色蔫蔫的,  氣也漸漸消了。

    他說道：“我爺爺奶奶打水不方便，我能用廚房門口那口大缸嗎？”

    顧立春點頭：“我說過，東西你隨便用。”

    顧立春瞧著陳家二老那病病歪歪的樣子，有點擔心他們熬不過今年冬天，趁陳禹干活時,  他幫著去打水，并隨手在里面加了空間水。

    陳禹只在家紗裊肆礁魴∈庇忠出去上工。

    臨走時，他問道：“你幾點回農(nóng)場？”

    顧立春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才1點半，他媽和他舅舅應該在3點左右回來，天黑前，他們得回農(nóng)場。

    “4點左右回?！标愑韲@了口氣，扛著工具出門。

    顧立春吃完飯，抽空去了二奶奶家一趟，幫她干點雜活。

    “等你媽回來，你們就得回農(nóng)場了?！?/br>
    顧立春點頭，二奶奶唉了一聲，滿心地不舍。

    “我下月還回來看你?！鳖櫫⒋赫f道。

    “好。”

    顧立春從二奶奶家出來時已經(jīng)3點了，他到家不一會兒，就聽到托拉機的轟鳴聲。

    他出門一看，就見立冬立夏從拖拉機上跳下來，笑嘻嘻地說道：“哥，你沒去真虧了，姥姥做了好多好吃的。”

    吳胖也跳下來喊道：“顧哥，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姥姥可喜歡我了?！?/br>
    田三紅和田紅軍也是滿臉笑容，看得出來兩人心情極好。

    田三紅端詳著顧立春一會兒，關切地問道：“立春，你怎么了？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田紅軍接過話道：“估計是前些日子累得狠了，咱們是只用體力，他倒好，又要干活又要動腦。我跟你說，身體累，一歇就過來；腦子累得歇好久。”

    田三紅心疼地說：“那你這幾天可別動腦子了，好好歇歇。”

    顧立春無奈道：“媽，我沒事?！?/br>
    他們說著話走進院子，陳禹上工去了，陳家爺爺奶奶聽到顧家的人回來，掙扎著下床出來打招呼。

    田三紅趕緊讓兩人回去躺著，幾個孩子好奇地進屋轉(zhuǎn)了一圈又出來了。

    他們只在家歇息了一會兒，喝幾口水，一會兒還要回農(nóng)場。

    顧立春自然要問姥姥家那邊情況如何。

    田紅軍眉飛色舞地說道：“家里好得很，立春，這次回去，我借著你的光可算威風了一回。大家對咱們家跟以前是大不一樣。這人吶，算了，不說了。”

    他不說，顧立春也明白，姥爺死得早，舅舅身體又殘疾，以往都被親戚鄰居瞧不起?，F(xiàn)在他舅舅是臨時工了，他媽也進了農(nóng)場，大家多少會另眼相看。

    田三紅道：“本來我想這次就讓你姥他們跟著一起去農(nóng)場，結(jié)果生產(chǎn)隊的活還沒干完，你舅媽你表哥他們還得上工。等到地里的話全部忙完，冬閑了，再讓他們?nèi)?，還能多呆幾天?！?/br>
    大家歇了一會兒，就起身準備回農(nóng)場。

    車上的東西也不用卸下來，直接拉到農(nóng)場的家里。

    田三紅想了想，便從車上拿下一部分東西，她跟田紅軍一起給二奶奶送去，順便道個別。

    陳禹爺爺叫顧立春進去，指著墻角的一個籃子說道：“那是給他姑姑的，又要麻煩你了?！?/br>
    顧立春道：“沒事，舉手之勞。”

    收拾好東西，大家坐穩(wěn)，吳胖開著拖拉機一路突突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便是大片的農(nóng)田，莊稼已經(jīng)收完，田里光禿禿的。拖拉機開了一會兒，顧立春就發(fā)現(xiàn)了陳禹，他正跟同村的兩個男子一起拉一大車玉米桿。

    陳禹老道地給兩個男子一人一根煙，笑著說道：“我房東要回去了，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得去打個招呼，拍拍馬屁。”

    那兩人得了煙，又得以偷懶，自然樂意。

    陳禹快步追上去，顧立春讓吳胖放慢速度，他跳下拖拉機，斜睨著陳禹道：“給你姑的東西我?guī)е耍€有事？”

    陳禹看看四周，輕聲說：“我聽說你每周日休息？”

    顧立春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陳禹接著說道：“那我能不能每周日見你一回，給我姑姑送點東西，給你傳遞點消息？”

    顧立春搖頭：“不行，太頻繁了。每個休息日我都有自己的安排。”

    陳禹一聽到他還有自己的安排，心傷崴岬模但也不好說什么，便問道：“那你說什么時候時間見面方便”

    顧立春道：“每月月底，我會回來看我二奶奶，就這么定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追上開得慢騰騰地拖拉機，一躍而上。

    陳禹情不自禁地又追著拖拉機跑了幾步，吳胖突然加快速度，拖拉機噴出的黑煙飄了陳禹一臉。

    陳禹恨恨地罵了一句：“死胖子?！?/br>
    吳胖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他察覺到顧立春對陳禹比以前冷淡，他心篩咝耍那個家伙，總是拽拽的，活該。

    半個小時以后，他們就到了農(nóng)場。吳胖去還拖拉機，顧家一家人開始收拾東西。

    田紅軍也拿著從家紗的東西準備回豬場。

    這一收拾，顧立春才發(fā)現(xiàn)他媽從姥姥家真沒少帶東西，光是瓜子就帶了兩大袋子，其余的，什么豆豉、咸菜、辣椒林林總總的，裝了幾麻袋，更還別說還有舅舅帶來的瓶瓶罐罐。

    等到舅舅離開后，弟弟meimei也跑出去玩了。

    顧立春才開口問田三紅：“媽，在咱們村和姥姥家的村子中間有個葉家村是嗎？”

    田三紅一邊收拾一邊回答道：“是啊?！?/br>
    “十幾年前，葉家村是不是有個姑娘嫁到了清江縣，她婆婆把她剛出生不久的閨女丟到江裳退潰她發(fā)瘋了？”

    田三紅回憶了一會兒，點頭道：“是有這么一回事，你今天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顧立春用平靜的口吻，說道：“有人說，當年那個瘋女人抱了別人家的孩子從婆家跑回娘家，然后又把孩子扔了?！?/br>
    田三紅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看著顧立春，過了好一會兒，才澀聲道：“你是說，你就是瘋女人扔掉的那個孩子？”

    顧立春點頭：“有這個可能。”

    田三紅用力地回憶著當年的事情，只是時間久遠，有些能記得，有些記不得。

    田三紅又問：“立春，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你親生父母是誰？所以你的臉色才會那么差？”

    顧立春想了一會兒，如果陳禹的推測是真的，那么他以后有可能會面臨一些麻煩，他勢必要提前告訴田三紅，也好讓她有個思想準備。

    顧立春斟酌了一會兒，慢慢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田三紅。田三紅驚呆了。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立春的父母還在，會認回他，但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們竟然會是……那你怎么辦？”

    顧立春心梢丫有了成算，“我打算仍跟以前一樣，他們那邊應該早知道了，但不方便認我。那就先維持現(xiàn)狀，以后再說。”

    顧立春保證道：“生恩沒有養(yǎng)恩重，你永遠都是我媽，弟弟meimei還是我弟妹?！?/br>
    田三紅淚中帶笑：“你說我是走了什么好運，才一出門就撿到你這么個好兒子。”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話，就聽見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門，田三紅擦擦眼淚去開門，一開院門，就看見一個身材健壯、圓臉小眼的三十歲的女人，她抬抬下巴問道：“你就是田三紅，顧立春的媽？”

    田三紅道：“我是我兒子的媽，同志，你有什么事？”

    顧立春也很好奇這個女人是誰，正要過去問問，卻見孫厚玉騎著自行車飛奔過來喊道：“顧哥你可回來了，宿舍樓那邊有人受傷了?！?/br>
    顧立春一聽，也顧不上問那個女人是誰了，跳上孫厚玉的自行車，趕緊往宿舍樓那邊去。路上他才知道，原來是趙志軍和金發(fā)被磚頭砸傷了。

    孫厚玉吭哧吭哧地騎了20分鐘才到了宿舍樓，到了現(xiàn)場看，大家仍在有條不紊地干活，壓根不像出過事故的樣子。

    顧立春找到負責的老金，問道：“老金，我聽說趙科長和金發(fā)受傷了，他們?nèi)四?？?/br>
    老金道：“哦，你說那事啊，那個金發(fā)cao作失誤，差點被磚頭砸著，老趙去幫他，胳膊被砸了一下，都不是啥重傷，沒事了?！?/br>
    “人呢？”

    “金發(fā)回宿舍休息了，老趙去接孩子了。”

    顧立春：“……”

    老金見顧立春這副表情，嘿嘿一笑，安慰道：“干我們這行的，受點小傷是常有的事，又不是砸到腦袋，沒事。你要是心疼老趙，讓你媽多給他做點好吃的補補?！?/br>
    顧立春笑笑：“行，我知道了?！?/br>
    顧立春回豬場去看金發(fā)，一到他的宿舍，就聽到里面有人說話，他上前敲了敲門，不多一會兒，從里面出來一個又黑又瘦的女孩子，她看到顧立春拘謹?shù)卮蛄寺曊泻簦骸邦櫷尽！贝蛲暾泻?，便逃也似地離開了。

    顧立春只記得這個女孩子是新來的知青，名字一時想不起來。

    顧立春一進屋子，就看到金發(fā)正翹著包著紗布的腳躺在床上，腳雖然受傷了，但人卻是紅光滿面。

    金發(fā)一見顧立春親自來看他，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哎呀，顧同志，你回來了？”

    顧立春關切地問道：“感覺怎么樣？疼得厲害嗎？”

    金發(fā)擺擺手：“不厲害，就是有點疼。我?guī)啄隂]干活，手生。一上工地就犯錯誤，幸虧趙科長眼疾手快把我拉開了?！?/br>
    兩人東拉西扯地閑聊一會兒，顧立春想起剛才那位女同志，便試探道：“那位女知青是來看你的？你人緣不錯呀?！?/br>
    一說到這個問題，金發(fā)便有些赧然：“哎呀，我秋收時勞動比較積極嘛，大家就接納我了。我有時又愛幫女同志一些忙，她們對我挺熱情的。剛才那個叫郭紅梅，她力氣小，干不動重活，我順手幫了她幾次，她一聽說我受傷了，就來看看。”

    顧立春道：“金同志，你看，人民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心是火熱的。你只要覺悟高，能干活，樂于助人，他們就記得你的好?！?/br>
    金發(fā)深以為然：“是的是的，我體會到了?！?/br>
    顧立春稍一沉思，打算給金發(fā)敲幾下警鐘：“金同志，你現(xiàn)在的勢頭跟如咱們的社會主義革命一樣，形勢一片大好。形勢一變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的春天要來了?！?/br>
    金發(fā)先是驚訝，旋即明白了顧立春話中的含義，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道：“哎呀，眼下正是秋天，離春天還遠吶?！?/br>
    顧立春一本正經(jīng)道：“金同志，我在此保證，只要你通過了群眾和組織的考驗，我就向組織申請給你介紹對象。”

    金發(fā)驚得差點跳下床來：“這年頭，組織還管介紹對象？”

    顧立春道：“做為革命青年，我們的一切都要放心地交給組織。別人有沒有我不管。但是只要你通過考驗，我保證你可以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