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場長一直沉默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其他分場的干部問得就更仔細了，他們一邊感嘆著新樓的方便實用，一邊飛快地盤算著，要是自家分場建房該如何實施。

    有的人纏著顧立春問個不停。顧立春耐心一一回答。

    下午三點鐘，參觀終于結(jié)束。送走總場領(lǐng)導和各分場干部后，顧立春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想著也沒什么事了，就向朱書記和鄧場告辭：“朱書記，鄧場，提前祝你們二位新年好，到時我去給你們拜年。”

    朱書記笑呵呵地道：“好好?！彼瘍扇藫]手，轉(zhuǎn)身離開。

    顧立春也正打算離開，卻聽到鄧場突然說道：“你最近沒少辛苦，我請你吃飯。”

    顧立春心中一驚，鄧場請吃飯，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

    顧立春想了想，委婉提醒道：“鄧場，這都過年了，場部的飯館關(guān)門了，食堂也關(guān)門了。”你還怎么請？

    “去老趙家，我出材料，你們加工?！?/br>
    顧立春：“……”這叫哪門子請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xiàn)在開始收尾工作，有點卡，有時會更得晚些，請大家見諒。

    第140章 過個好年（一）

    領(lǐng)導要請客,  要是明確拒絕顯得不太好。顧立春也不好猶豫太久，作出一副盛情難卻的樣子答應(yīng)了。

    鄧場接定確定時間：“那就明天晚上，我五點鐘到。”

    時間敲定,  鄧場心情愉悅地離開了。

    顧立春騎上自行車,  頂著寒風回豬場。沒騎多遠,  他就遇到了陳禹。

    顧立春隨口問道：“你怎么還沒回去？”

    陳禹目光閃爍：“有事耽擱了?！?/br>
    顧立春看看路上人也不多，他說道：“上來吧,  我載你?！?/br>
    陳禹默默地走過去跳上自行車后座，突然,  顧立春頭上一沉,  一頂帽子扣在他頭上。

    “天這么冷，你也不戴頂帽子?！?/br>
    顧立春問道：“你們過年怎么過？”

    過年這幾天食堂不開門,  場里把勞改犯的口糧發(fā)放下去,  叫他們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陳禹答道：“我們弄了幾個鐵皮爐子,  找炊事班借了幾口鍋，自己做飯?！?/br>
    “也挺好。”

    停了一會兒,  陳禹突然問道：“剛才你領(lǐng)導要請你吃飯”

    “對,  他出材料我們加工。”

    陳禹沉默片刻,  用很克制的語氣說道：“他對你真好啊?！?/br>
    顧立春：“對我好也應(yīng)該的，我可沒少替他干活?！?/br>
    陳禹悶悶地回應(yīng)一聲。

    風有點大,  一開口說話就灌進滿嘴的風,  顧立春拉上大衣的領(lǐng)子，少說話,  快騎車。

    陳禹也一直保持安靜。

    騎了一會兒,  顧立春拐進了一條有防風林的小路，風果然小了許多。

    陳禹冷不丁地說道：“我以后要向你領(lǐng)導學習?！?/br>
    顧立春兩腿一伸，停住自行車,  忍不住提高聲音：“喂，你學誰不好要學他？知道他的綽號叫什么嗎？”

    陳禹：“叫鄧大刀?！?/br>
    顧立春揶揄道：“好好地當你的金魚，說什么大刀?！?/br>
    陳禹嗯了一聲沒說話。

    還沒到豬場，陳禹就先下了自行車。等顧立春一到，孫厚玉小康等人呼啦一下全部圍了上來。

    大家笑嘻嘻地跟顧立春拜年說吉祥話。

    “顧科長，給你拜個早年。”

    “顧哥，祝你今年紅紅火火，順順利利?！?/br>
    顧立春笑道：“大家一起紅紅火火。”

    顧立春把大家叫到一起安排一下工作，豬場里的豬大部分都出欄了，還剩下二十多頭母豬和小豬仔。

    顧立春囑咐眾人：“要精心照料它們，注意母豬和豬仔的保暖?？礃幼?，場里明年應(yīng)該會加大對豬場的支持?！?/br>
    大家一陣歡呼：“太好了，顧哥?！?/br>
    有人興奮地分享小道消息：“顧哥，你有沒有聽說，咱們五場上交的豬rou被各大分場瘋搶？”

    顧立春笑道：“聽說過一些?！?/br>
    還有人壓低聲音說道：“咱們五場的豬rou又肥又香，聽說上交去的豬rou都被一場二場的干部瓜分完了，引得人民群眾不滿，最后還是場部出來了解再作罷?！?/br>
    大家說著這些話，語氣中帶著對自己場的驕傲和對別場的鄙夷。一場二場的干部忒不是東西，哪像他們五場的干部，干活在前，享受在后。

    顧立春跟這些人說了一會兒話，又去知青點巡視一番，知青們這會兒是熱鬧非凡，有打撲克牌的，有看書的，還有講故事的。

    大家一看到顧立春來了，立即丟中手中的活動，圍攏上來。

    知青們嘻嘻哈哈地說了幾句吉祥話后，便開始提要求：

    “顧科，咱們閱覽室的書都看完了，能不能弄點新的？”

    “好，我想辦法再弄一批書來?！?/br>
    “顧哥，我們明天有個籃球比賽，你參不參加？”

    顧立春只好實話實說：“我心臟不太好，不能參加劇烈運動?！边@是真的的。

    大家趕緊出聲安慰，顧立春倒無所謂。

    他在知青點呆了半小時，又拐去了勞改院。

    勞改院里煙霧繚繞，大家正在院子里的生爐子，準備做晚飯。

    大家一看到顧立春，立即聚攏過來。

    顧立春擺擺手：“院里冷，都回屋吧，我隨便看看?！?/br>
    他進宿舍看了看，詢問一番，看看有沒有生病。情況大體還好，雖有幾個得傷風感冒的，沒人得重病。

    顧立春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才到了孟安京他們所在的一號宿舍。

    羅老頭一看到他滿臉都是笑容，趕緊要坐起來，顧立春制止了他，讓他躺著休息。

    他再看看陳爺爺，氣色倒是不錯。

    他在跟旁人說話，孟安京站在一旁笑吟吟地望著他。

    顧立春最后才跟他說話：“你怎么樣？風濕好些沒？”

    孟安京忙答道：“挺好的?！?/br>
    顧立春看看他的臉色，紅潤有光澤，不復初來時那種青里帶黃。他年紀雖大，可氣質(zhì)不俗，即便身穿舊衣舊衫，也給人一種儒雅溫潤的感覺。

    “那就好好休息?！?/br>
    顧立春簡短地結(jié)束了對話。

    孟安京雖然有許多話要說，但也只能強行咽下去。

    顧立春要離開時，孟安京突然快走幾步，趁著不注意，塞到他手里一個紅包。

    顧立春先是一怔，接著便飛快地接下了。他朝他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勞改院，他忍不住打開紅包看看，里面是十六張一毛的票子，里面還有一張小紙條：補給你前十五年的壓歲錢，你一定要平安，我的孩子。

    顧立春緊緊攥著這一塊六毛錢和紙條，在寒風中站了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沉沉暮靄中的勞改院，大步離開。

    他出了勞改院，回到豬場食堂去推自行車，孟念群和陳禹正站在他自行車旁邊說話。

    孟念群指指車把上掛著的兩大包東西說道：“新年好，這是我的年禮，里面有我自己做的豌豆黃，你一定要嘗嘗。”

    顧立春笑道：“謝了，我挺愛吃豌豆黃的?！?/br>
    陳禹道：“真巧，我也愛吃。”

    天色已晚，顧立春跟他們說上幾句話便準備回家。

    陳禹見天黑了，也沒有那么顧忌，便自告奮勇地提出送顧立春回去。

    顧立春無奈地說道：“你又沒有自行車，你送我回去，難道讓我再送你回來？”

    陳禹忙說：“不用你送，我跑步回來，我喜歡跑步?！?/br>
    他執(zhí)意要送，顧立春也懶得理他。

    回去的時候正好是頂風，顧立春坐在自行車后座，看著陳禹彎著腰費力地蹬著車子，不知道說什么好。

    等到風小些，他才說道：“去的時候頂風，你回來的時候剛好順風?！?/br>
    陳禹笑了兩聲，問道：“你哪天有空？我也請你吃頓飯?！?/br>
    顧立春算了一下自己的時間安排：“除夕初一在家過，初二要去姥姥家，初三初四得去同事和領(lǐng)導前拜年。初五初六應(yīng)該有空?！?/br>
    陳禹繼續(xù)征求他的意見：“那我初五請你，你想吃兔rou、魚rou還是野雞rou？”

    顧立春隨意道：“客隨主便，你有什么就吃什么?！?/br>
    “那我什么都有?！?/br>
    陳禹把顧立春送到家屬區(qū)，看著他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才揮揮手跑開。

    顧立春回到家里，看到趙志軍靠著火爐磕瓜子，神態(tài)舒坦又自在。

    顧立春說道：“你這日子過得真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