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磊是個粗神經(jīng)，沒有說、估計也沒有發(fā)現(xiàn)——阮棠有時候也會想，紀晚這樣放棄自己，或許也是希望這樣的叛逆能給她帶來父母的關注。

    但并沒有能實現(xiàn)。

    她讀的九中雖然名聲不好，但至少也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公辦高中，中考時候憑自己實力考進的。

    所以紀晚對她還是挺有信心的，更重要的是——

    “別怕，還有我給你補課呢。”

    兩條消息發(fā)過去后，手機安靜了一會兒。阮棠趁著這個時間看了會兒微博，終于等到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

    紀晚：學就學，誰怕了？

    阮棠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回了一句“晚安”，然后放下手機安心睡覺。

    第二天睡醒，她看到了一條新消息。

    紀晚：晚安。

    這一天也正好是周五，阮棠直接發(fā)了消息給應覃，說自己有事、下午放學讓他自己先回家去。

    應覃乖巧應了，也沒有再來撒嬌纏著，阮棠稍微有那么點意外，又覺得有點欣慰。放學后讓司機順路接上紀晚，直接去了?？频募瘓F大樓。

    ?？齐娖髟谑兄行淖詈玫牡囟握剂苏淮备邩?。

    車停在集團大樓對面，紀晚仰著頭看了對面的高樓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輕嘖了一聲：“是真的大小姐微服私訪啊?！?/br>
    雖然猜到阮棠肯定是有錢人，但這么有錢確實是沒想到的。?？剖菄衿放?，眾所周知，當家人姓阮，而且——現(xiàn)任當家人即使人到中年，也還是挺帥的。

    “大概還有半小時下班，你先去旁邊咖啡店坐一下。”阮棠沒管她的揶揄，下了車，又回頭交代紀晚，“我去找個律師預約一下?！?/br>
    說好的，要處理一下房子的事。外面的律師怎么樣阮棠也沒什么經(jīng)驗，不過，自家公司的法務她還是挺熟悉的。

    她常來公司，甚至還有可以在食堂吃飯的臨時員工卡，前臺都認得自家大小姐，見她過來也沒覺得意外，笑著問她是不是要通知董事長。

    “不用了，我已經(jīng)跟爸爸說過了?！比钐囊残χ退齻兇蛄苏泻簦謸u搖頭，“我有點事，自己上去就可以了?！?/br>
    前臺也沒多嘴。阮棠熟門熟路地上了十九層的法務部，敲了敲堆了最多資料的那張桌子。

    從資料的包圍圈內(nèi)抬起了一張清秀的臉。

    “許律師，下班后接私活咨詢嗎？”阮棠笑瞇瞇地叫她，“給錢的那種?！?/br>
    許瀅愣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接！”

    有原則的社畜堅決不接和本職工作無關的活——除非給錢。

    “下班以后我在對面的咖啡店等你?！比钐囊埠芨纱啵s好時間地點后擺擺手道完別就出了法務部，身后隱約還有新人滿是好奇的聲音：

    “剛才來的妹子是誰？新來的嗎？是哪個部門的？”

    阮棠沒管，順路到頂樓看了一眼。阮諍開會去了，難得的是唐女士居然在辦公室。

    阮棠挑重點把來意講了一遍，唐總冷著一張臉在旁邊看文件，像是完全沒在聽的模樣。

    等到阮棠很快說完了，唐總卻也“恰好”放下了文件：“我這幾天有時間。”

    阮棠撐著下巴、仰著臉看她。

    唐總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有事可以找我?！?/br>
    阮棠頓時笑了起來：“好呀，謝謝mama。”

    她嗓音輕軟，說到字的時候，有一種不自覺的撒嬌意味。唐靜婉幾乎有些招架不住，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冷艷了，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低聲道：“你比我十七歲的時候優(yōu)秀很多?！?/br>
    “因為我mama教過我，依靠別人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失去，只有自己努力才是真實的?！比钐恼Ａ苏Ｑ劬?，在母親幾乎有些恍惚的目光里輕輕抱了她一下——唐女士很顯然并不習慣這樣過于親密的舉動，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阮棠也沒勉強，很快就松開了手退開，“我朋友還在等我，我先走啦，mama再見！”

    作為母親，或許她也有很多缺點。但阮棠想，她已經(jīng)給自己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紀晚的房子問題有點棘手。

    房產(chǎn)證上目前還是她父親的名字，父親去世后她沒有變更權(quán)證。她自己還未成年，不能單獨辦理產(chǎn)權(quán)過戶的手續(xù)、需要監(jiān)護人代管。不能過戶給她，自然就更不能由她脫手轉(zhuǎn)賣了。

    之后許瀅出了個主意——紀晚雖然沒有成年，但已經(jīng)年滿十六周歲了，并且符合“以自己的勞動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的標準，可以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也就是說，簽訂的合同是有效的。紀晚可以現(xiàn)在簽訂合同，約定先收錢交房、成年后再辦理房屋過戶手續(xù)。

    唯一的問題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要想賣出去，而且還要考慮紀晚的大伯可能繼續(xù)來鬧，價格必然被狠壓一頭，后續(xù)可能還有糾紛扯皮。

    “我同意，”紀晚考慮了很久，終于還是點頭，“便宜點就……”

    她還沒說完，阮棠就打斷了她的話：“既然這樣，不如便宜給我？”

    紀晚皺眉，想也不想就要回絕——如果要占阮棠的便宜，那么她也不用等到現(xiàn)在，早就可以開口要錢了。

    阮棠卻沒管她，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把網(wǎng)吧的電腦都賣了，空房交給我。我還能出租給別人做倉庫什么的，反正多數(shù)時候沒人，也不怕你大伯來鬧，還有租金可以收。房價嘛……”

    見紀晚還是皺眉，阮棠想了想，放下咖啡杯：“按市價打九折，這個便宜你讓不讓我來占？”

    紀晚沉默下來：“我考慮一下。”

    房子的事還要考慮，但讀書的事不能再拖了。

    紀晚已經(jīng)自己在找補習機構(gòu)——九中的授課水平恐怕是不太行的，光靠自己自學補起來也事倍功半，必然要另找補習老師。阮棠暫時抽不出時間，只能叮囑她找好后讓自己看一眼把把關。

    這幾天她晚自習都不在教室，和陸含雁、顧衡三個人在學生會辦公室埋頭查文獻。

    饒是他們?nèi)齻€，天天看也不免有些頭暈眼花。

    第一節(jié)自習下課，阮棠打算去小賣部買點咖啡提提神。

    她抱著三罐咖啡出來的時候，有些意外地看到應覃也不在教室、正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少年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

    “小覃？”阮棠叫他。

    少年回過頭來。

    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扣，露出了一小段精致的鎖骨，襯著他漂亮的臉，居然顯得有一點點——艷麗。

    阮棠走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微紅、額頭有一點點薄汗，頭發(fā)也難得有些凌亂：“跑過來的嗎，怎么這么急？”

    “學姐?！鄙倌杲辛怂宦?，目光有些閃躲，相識不敢看她，視線落在她手里的咖啡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學姐最近好像很忙，有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能洗冷水澡，他只能在別的地方消耗自己過剩的精力，結(jié)果又被她撞個正著……

    阮棠笑了一下，下意識就想拒絕，卻又忽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作業(yè)做完了嗎？”

    少年乖巧極了：“每天晚自習前我就都做完了。”

    作業(yè)做完了，而且還是年級第一，學習又沒那么拼命——阮棠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跟我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今天也是精力過剩的一天【法律問題是自己查資料寫的，請勿深究，當架空世界吧】

    第28章

    應覃幾乎沒有拒絕過阮棠的要求。

    于是他乖乖地跟在女生的身后, 又時不時低了頭去看她的手——她買了三罐咖啡，沒要塑料袋，一只手拿不下, 就干脆把三罐咖啡一起抱在懷里, 騰不出手來像先前幾次一樣牽著他的手腕。

    其實被她牽著手腕，對現(xiàn)在的應覃來說也已經(jīng)有些無法滿足了，但……少年再一次把視線落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上，輕聲開口：“我?guī)蛯W姐拿吧?！?/br>
    他聲音不像平時那樣清朗，略有些低啞, 聽起來在夜色里倒是顯出一點朦朧的沉穩(wěn)來。阮棠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一雙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 穩(wěn)穩(wěn)地接過了她懷里的咖啡。

    雖然不至于幾罐飲料都拿不了, 但既然已經(jīng)被他接了過去, 似乎也沒必要在學校里反復互相謙讓。阮棠說了聲“謝謝”，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又回過了身去、繼續(xù)往前走。

    少年垂下眼簾。

    天色很好，路燈和月光交相輝映，她的手垂在身側(cè), 顯出一種玉質(zhì)的通透溫柔。

    沒有來牽他。

    少年抿緊了嘴唇。

    阮棠并沒有帶著他走太遠, 路過了教學樓, 徑直進了一旁的教務樓。一樓盡頭的房門虛掩著, 從縫隙里透出明亮的光線。

    是學生會的辦公室。

    阮棠推開門進了辦公室, 順手從應覃的懷里拿走了兩罐, 一罐拋給了顧衡，一罐穩(wěn)穩(wěn)地放在陸含雁的手邊。

    辦公室里的兩人正每人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線幽幽照出兩人臉上的專注。

    顧衡長手一伸，穩(wěn)穩(wěn)接住了咖啡, 第一時間打開喝了一口，轉(zhuǎn)過頭來一邊喝一邊含含糊糊地打招呼：“弟弟也來了？”

    應覃摩挲著手里最后一罐咖啡，垂眸掩住自己眼里的不情愿，輕聲回應：“學長?！?/br>
    “雁雁，”顧衡屈指扣了扣陸含雁跟前的桌面，“歇會兒吧?！?/br>
    陸含雁應了一聲，又過了幾秒才移開盯著屏幕的視線，一邊伸手去拿咖啡，一邊轉(zhuǎn)頭看向門口兩人，點了點頭：“謝謝?！?/br>
    少年微微頷首算是回應，沒有說話。

    阮棠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應覃最后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咖啡罐，然后乖巧地遞給了阮棠。

    阮棠拉開拉環(huán)喝了一口。

    意外地，不是十一月天里常溫的冰涼，而是……有一點點溫。

    阮棠有些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是少年的體溫。

    再繼續(xù)喝的時候，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阮棠喝了兩口就放下了，去柜子里取出了一臺筆記本來，又沖應覃招手。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

    “我們向?qū)W校申請，下周五最后一節(jié)班會課，會舉辦一場講座?！比钐囊贿叴蜷_電腦一邊又拿了一份文件過來，“講座的主題和大綱是這些。上面標注的是我們?nèi)齻€人的分工和目前進度?！?/br>
    應覃的閱讀速度一向很快，目光隨著阮棠的話掃去幾眼，已經(jīng)能大致看清楚所有的內(nèi)容了。

    少年臉色驟然漲紅。

    “時間有點趕，下周我會去找校醫(yī)和生物老師復核我們的初稿，還要預留時間修改，所以這周末為止得完成初稿?！比钐陌咽髽巳M他的手里，偏過頭看他，“這是我們目前需要但還沒來得及查的數(shù)據(jù)，接下來隨時還會繼續(xù)增加，可以交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