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第二，一個二十五，都是頂好的名次。還聽人說，第二的是元老爺?shù)莫?dú)子，今年才十一歲。

    二十五的，據(jù)說是元老爺?shù)膬?nèi)侄，好似是個孤兒，在元家長大，元老爺當(dāng)成自己親兒子養(yǎng)的，今年也才十五，正正好的年紀(jì)。

    更重要的是，聽說兩人都沒有親事，這不就讓人給盯上了嗎？

    兩人的婚事瞬間成了整條巷子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不少人上門打探，想結(jié)兩姓之好，不論是錦繡還是周文，都好商量。

    元老爺?shù)靡庥譄溃煽儾懦鰜硪惶?，上元家賀喜，順便打聽兩還孩子的親事之人，就來了不下十波。

    讓人又一次送走了上門賀喜的鄰居，元老爺當(dāng)即決定：“咱們這就回家！這次爹要好好置辦宴席，請親朋好友上門慶賀！”

    元老爺想這一日已經(jīng)很久了，以前不敢說，怕給兩個孩子壓力，現(xiàn)在終于有機(jī)會揚(yáng)眉吐氣，自然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大辦。

    自家一口氣出了兩個秀才公，可不就讓元老爺激動的睡不著覺了嘛！

    上次兩個孩子成了童生，元老爺好不容易才理智壓過感性，說服自己低調(diào)處理，這次說什么都不能低調(diào)了。

    讓錦繡覺得可喜的是，和他交好的其他幾人也中了秀才，不過名次有先后罷了。

    周文笑瞇瞇的又一次重復(fù)：“真好，楚舟第三，何烈十九，程遠(yuǎn)青和馮舒年分別是五十九，六十，剛好壓著最后的線上榜，咱們這一年多的熬夜苦讀，也算是有了結(jié)果?！?/br>
    說罷又嘆口氣：“時丹陽那小子竟然是第一，在我心里，寶兒你才是第一，永遠(yuǎn)的第一！”

    錦繡倒不奇怪，很多地方他自詡不必時丹陽差，唯有一點(diǎn)，是如何都比不過時丹陽的，那就是詩作。

    時丹陽的詩作十分有靈性，很多先生都夸獎過，錦繡也看過，自己確實(shí)不如。

    這沒什么不好承認(rèn)的。

    元老爺要回城關(guān)鎮(zhèn)，說走就走，還打發(fā)人去其他幾人住的地方詢問，畢竟大家一起來的，最好一起走，路上也有個照應(yīng)。

    剛好其他幾家要回家的急切心性，與元老爺不相上下。

    等到了城外匯合時，幾個孩子坐在一輛車上，大家滿臉帶笑，一派喜氣洋洋。

    馮舒年長長的吐了口氣：“我實(shí)在太險了，最后一名??！要是考場上手一抖，腦子有那么一刻不清醒，這次秀才就沒我什么事兒了！”

    程遠(yuǎn)青也道：“咱兩半斤八兩，我就在你前面，要是主考官剛好看上了別人的文章，這會兒也沒我什么事了?！?/br>
    馮舒年一臉感激的看向錦繡：“我爹說了，我能有今天，多虧了你以前虐待我，我爹說回頭要上你家好好謝謝你。”

    程遠(yuǎn)青也說同樣的話：“我相信從今往后，你在我爹面前說的話比我好使，我爹昨天已經(jīng)讓人捎信回家，說要給你準(zhǔn)備一份重禮?！?/br>
    錦繡搖頭失笑：“難道兩位伯父現(xiàn)在最想做的，不是回家擺宴慶賀嗎？反正我爹是等不及向別人炫耀了，昨兒在巷子里親自帶人送了一下午的點(diǎn)心糖果?！?/br>
    錦繡話落，幾人都笑了。

    楚舟道：“我父母沒出過遠(yuǎn)門，擔(dān)心給我添麻煩，跟來的族叔聽說了我的成績，昨天愣是在府城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好多點(diǎn)心，說要帶回家給鄉(xiāng)親們嘗嘗，讓大家伙兒都沾些喜氣?！?/br>
    楚舟笑的溫和又無奈：“攔都攔不住?！?/br>
    說完有些怨念的看錦繡一眼：“說到這個，我也是納悶兒了，怎么每次我都這么努力，感覺自己有很大進(jìn)步，還是第三名呢？”

    對此周文就和楚舟非常有話題聊了：“第三有什么不好？我已經(jīng)連著三次二十五名了，雖然二十五名很不錯，但總覺得這個名次哪里怪怪的。”

    周文這么一說，眾人才發(fā)現(xiàn)果然如此，周文這個考場超常發(fā)揮型考生，連著三次都是二十五名，這是什么樣感天動地的緣分啊。

    與周文一比，楚舟的第三名聽起來不要太可愛。

    婚事  善事

    錦繡可謂是一戰(zhàn)成名，徹底將之前的“傻子”稱號從城關(guān)鎮(zhèn)眾人心中抹去。

    元老爺大擺宴席，邀請親朋友好來家里做客，前后準(zhǔn)備了三天，在人后，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但人前，那可真是紅光滿面，精神煥發(fā)，走路帶風(fēng)，聲音洪亮。

    不知道還以為元老爺家里納了小的，煥發(fā)了第二春呢。

    現(xiàn)在去街上隨便一問：“你還記得元家金疙瘩，就是那個小傻子嗎？”

    就會有人回懟道：“什么傻子？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不經(jīng)講究？人元老爺家的小少爺，那可是咱們城關(guān)鎮(zhèn)的神童！

    三歲進(jìn)學(xué)堂，十歲考童生，連拿兩個案首，十一歲考秀才，一考就中，還是第二名的廩生，每月能在衙門領(lǐng)糧食的那種！

    到底誰才是傻子？這要是傻子，我們這些人怕不是傻子不如！

    依我看吶 ，元家小公子就是天上的仙童下凡，前幾年那是心思還留在天上沒回來，現(xiàn)下好了，只要心思放回凡間，那可真是在聰慧沒有了！”

    不僅元老爺春風(fēng)得意，就是元家的門房，對上外面來送請?zhí)?，都感覺莫名多了幾分底氣，說話聲音都響亮了不少。

    門房一高興，給看門的大黃換了一套喜氣洋洋的紅色套裝，讓大黃穿上多去外面街上走動走動，好讓更多人知道主家有喜事。

    為了讓大黃好好表現(xiàn)，特意從廚房多要了兩根新鮮的rou骨頭：“回來就給你吃，我先在鍋里熱著，免得涼了味道不好！”

    大黃汪一聲，滿意的答應(yīng)了這個公平的交易。

    元家后院的女人們一個個年齡最小的都四十五了，依然堅持幫元夫人待客，見人三分笑，遇上多少說酸話的，都能一笑而過。

    看著對方生氣扭曲羨慕嫉妒的臉，心里簡直樂翻了，面上還笑盈盈的讓人家多喝兩杯茶，熱情的不行，當(dāng)著人家面兒說：“劉夫人您嘗嘗，這茶啊，是我家寶兒在府城買回來的，說是府城的特色，買回來特意讓我們嘗嘗鮮。

    你說這孩子也真是，家里什么沒有？偏要大老遠(yuǎn)的買幾兩茶葉回來，也不嫌煩的。是不是？”

    劉夫人只能干笑一聲，沒滋沒味的喝著元家喜氣的茶水。

    劉夫人，就是東街成衣鋪?zhàn)觿⒄乒竦姆蛉?，和隔壁王家綢緞鋪?zhàn)拥哪镒?，王夫人是手帕交，兩家老爺因著和元家有些許生意往來，關(guān)系走的親近些。

    當(dāng)初錦繡在啟夜堂兄女兒的滿月宴上，還收了兩人的厚禮呢。

    劉夫人見馮姨娘去招呼別家客人了，撇撇嘴，看著眼前熱鬧的場景，心緒復(fù)雜的對王夫人道：“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br>
    王夫人放下手中糕點(diǎn)，幽幽嘆氣道：“誰說不是呢？當(dāng)初咱們整條街上，誰人不說元老爺傻，生不出兒子，還大把往外撒錢，也不知圖個什么？

    好心讓納幾房年輕貌美好生養(yǎng)的妾侍，還被元老爺趕出去了。

    后來好不容易生下兒子，結(jié)果還是個傻的，誰人不在后面笑話元老爺沒福氣，可惜這萬貫家財，將來也不知要落到誰個手里？

    現(xiàn)如今呢？這才幾年啊，我瞧著元家后院這一年年的，活的一個個比十年前還年輕呢！人這際遇啊，真是說不清?！?/br>
    劉夫人撿起一枚糕點(diǎn)拿在手里把玩：“回頭想想，人元老爺厚道，說不得，這就苦盡甘來了，你瞧瞧今兒來的夫人們，哪家沒帶一兩個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什么目的顯而易見。

    聽說還有特意從府城來的呢，說是單純?yōu)榱私o兩個孩子慶賀，我是不信的?！?/br>
    但不管有多少姑娘是為了錦繡來的，錦繡都無福消受，他才十歲呢，對小姑娘實(shí)在沒有那個心思。

    退一萬步說，他也是有心無力。

    周文就不一樣了，今年十五，唯一的親人就是元夫人這個隔房的姑姑，年輕有為，小小年紀(jì)就中了秀才，上午父母，下無妻兒，唯有元老爺這個姑父鼎力相助。

    這不就落入一些人的眼了嗎？

    雖無親族，但這也是有利有弊的，一些人家不想女兒遠(yuǎn)嫁，選擇周文這個潛力股，將來女兒成婚，姑爺全家就他一人，在哪兒都能安家，這和入贅又有何區(qū)別？

    元夫人幸福又無奈的被眾多夫人包圍起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試探周文的婚事。

    元夫人笑著打哈哈，只說：“阿文的婚事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我家老爺這么多年，將阿文當(dāng)親兒子養(yǎng)著，要是沒經(jīng)過我家老爺?shù)耐?，就給定了人家，我家老爺怕是要跟我急的。”

    周圍人自然聽明白了元夫人的潛臺詞，但這并沒有讓大家退卻，反而讓眾人更加激動。

    因?yàn)槁犜蛉说目陲L(fēng)，一來，周文的親事還沒定下，二來，元家對周文的重視，超出眾人預(yù)想，也就是將來能得到元家的助力會更多。

    這種激動，在周文和錦繡聯(lián)手來后院，特意感謝今兒的賓客后，達(dá)到了頂峰。

    本來只是五分的熱情，見過了周文和錦繡的樣貌舉止后，原本不上心的小姑娘們，也開始含羞帶怯，眼眸瑩瑩，上升到十分。

    這時候就算家長長輩說沒有這個意思，小姑娘們也要自己爭取一下。

    實(shí)在是周文的長相太具有欺騙性，當(dāng)年能在元二叔的私塾里，將一眾學(xué)生騙的里外不分。這么多年過去了，這種脆弱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越發(fā)明顯。

    但這種氣質(zhì)，一點(diǎn)兒都沒讓周文看上去娘里娘氣，更多的是一種清冷和矜持，就從小時候的病弱美男子，逐漸過渡成清冷美男子。

    在不熟的人眼里，周文就是這樣。

    在元家人心目中，周文和鐵憨憨什么啥差別。

    再說回錦繡，容貌是真的精致。完全遺傳了元老爺和他母親秀娘的優(yōu)點(diǎn)，并將優(yōu)點(diǎn)在他身上放大。

    元家已經(jīng)出嫁的姑娘們加起來，都沒有錦繡這個弟弟長得好看。

    據(jù)說，錦繡長的像周家祖上的一位姑奶奶，那位姑奶奶當(dāng)年，可是名動一時的大美人。

    當(dāng)然這些也只是當(dāng)年，錦繡的生母秀娘無意間說過一嘴，其余人都不清楚。

    雖然元家人看慣了，并不覺得如何，在他們心中，錦繡的武力值遠(yuǎn)遠(yuǎn)比錦繡的容貌更值得他們?nèi)プ⒁?，但外人并不會這么覺得。

    甚至有的夫人當(dāng)即覺得，這么好看的男子，成了親放在家里看著，光是養(yǎng)眼這一點(diǎn)，就能讓人身心舒暢，心甘情愿倒貼養(yǎng)著。

    錦繡和周文退出去了，夫人小姐們的熱情空前高漲。

    小姐們看元夫人的目光更加含蓄，夫人們搭話的頻率不斷上升，三句不離元家的麒麟兒，讓多年沒經(jīng)過這么熱情陣仗的元夫人差點(diǎn)兒招架不住。

    錦繡和周文兩人快步出了院子，周文才捂著小心臟道：“那些夫人看人的眼神兒太可怕了，像是要吃人似的?！?/br>
    錦繡調(diào)侃道：“我在前院兒聽丫鬟說，都是來打聽你的婚事的，阿文哥你這么搶手，不高興嗎？”

    可惜周文一點(diǎn)兒都沒覺得哪里需要高興，周文前十幾年，一心想要登上武學(xué)巔峰，最后被自己恐高打擊的體無完膚。

    最近半年，一心撲在讀書上，發(fā)誓下次考試，決對不能在是第二十五名。

    小姑娘們，除了家里的姐妹和外甥女們，其余在周文眼里，一律歸結(jié)為沒關(guān)系，不感興趣類別。

    周文連連搖頭：“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說兩句話就生氣，一生氣就要人哄?？晌腋静恢雷约耗睦镥e了，為什么要給她們道歉？

    道歉了還不罷休，非要我賠小心，指天發(fā)誓說往后都不這樣了才行。

    天可憐見的，我在家咱們家，都沒對姑父姑姑如此委曲求全過，誰在家還不是個小少爺了？就她自己金貴的不行？”

    錦繡嘴角微抽，真是個榆木腦袋，有些心疼那些拋媚眼給瞎子看的大姑娘了。

    周文還不放心，對錦繡道：“寶兒，你往后可注意著些，有些姑娘家就是莫名其妙，我好好走在路上，她突然沖上來，差點(diǎn)兒將我撞倒。

    不道歉，反倒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瞧，瞧夠了，還想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簡直不知所謂，沒有一絲禮貌教養(yǎng)?！?/br>
    錦繡眼皮都不受控制的開始跳動，這哪里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這人不僅眼瞎，就連心都是瞎的。

    剛說了兩句，下人來報：“府們外突然聚集了很多人，少爺您去看看吧！”

    錦繡奇怪，提起衣擺邊走邊問：“發(fā)生了何事？”

    下人臉上的神色非常復(fù)雜，搖搖頭道：“少爺，還是您自個兒看看吧！小的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錦繡到了府門外，才發(fā)現(xiàn)外面聚集了幾十號人，有人穿著普通的粗布麻衣，有人穿著破破爛爛，有人手里拎著一只雞，有人籃子裝著幾捆新鮮的菜。

    但大家的眼神十分相似，看見錦繡出來，當(dāng)即就有人喊：“錦繡少爺出來了！”

    這句話像是個信號，話音落，這些人齊齊跪下，七嘴八舌道：“錦繡少爺，八年前，我家落難，靠著您施的粥，才留了一條命，在咱們城關(guān)鎮(zhèn)落根，今兒是您的好日子，老朽也拿不出什么好東西，這只雞家里養(yǎng)了一年，正是肥妹的時候，就送與您，全當(dāng)賀禮，還望您不嫌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