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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的科舉日常在線閱讀 - 錦繡的科舉日常 第200節(jié)

錦繡的科舉日常 第200節(jié)

    錦繡站在會議室門外,等了大約兩刻鐘時間,里面老爺子何等驚人的耳力和眼力,早就發(fā)現(xiàn)了錦繡的存在。

    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出來,還是任由里面的先生們繼續(xù)對著下一個問題不斷的討論,過了好長一會兒才利用出來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的借口,見一見錦繡這個不爭氣的徒弟。

    一見面對錦繡就是一臉的不耐煩。出口道:“我這里好著呢,不用你日日過來點卯。煩人的很,書院先生說你就跟那長不大,離不開母親懷抱的小崽子似的,哪一日見不著我這個當師父的就心慌。

    為師是真不信你不知道書院的這些傳言,但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在意嗎?”

    錦繡沒法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他就是瞧著家里的長輩們一個個都上了年紀,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哪一天沒見著哪個長輩,心里總是不得勁。

    家里的元老爺元夫人還有幾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姨娘,包括眼前的老爺子在內,一個個全都是他心頭的責任,哪一個都離不開。

    錦繡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回事,每日總要親眼瞧一眼,心里才能踏實。

    老爺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小小年紀,哪來這般多的悲春傷秋?嘴上說著嫌煩,其實心里還挺樂意,畢竟這里這么多人,也就他老頭子徒弟才這般孝順。別人家徒弟哪能吃到一口好吃的,日日都想著送給他一起品嘗?

    別看書院那些老家伙,包括魏老頭兒,一個個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可酸著呢!

    老爺子是真的打心底里喜歡錦繡這個孩子,想當初收繡為徒,只是看中錦繡在武學上的天賦,想要他繼承自己門派的功法。

    誰叫自己門派的功法特殊,沒有一定天賦之人,很難入門,就是前頭兩個徒弟,說心里話,那天賦也是遠遠比不上這個小徒弟的??墒侨諒鸵蝗眨嗵幭聛?,老爺子就想將自己的畢生所學一股腦兒都傳給這個小徒弟。

    不管是文的還是武的,恨不得將自己這輩子所有人生經(jīng)驗全部灌輸給這個徒弟,免得他走那些不必要的彎路。

    對于錦繡這個徒弟,老爺子是打心眼兒里感到歡喜的,有時候徒弟給他的驚喜,比他所想象之中還要多,倆人在有些地方亦師亦友。能互相啟發(fā),互相促進,共同進步,這在老爺子收徒之前是萬萬想不到的。

    老爺子對錦繡的好一度讓隔壁的定王殿下酸澀不已,仿佛喝了一整缸的醋。

    定王殿下曾經(jīng)在錦繡耳邊酸溜溜的說:“老爺子這輩子對皇室中人,甚至嫡系親屬,沒有一個像錦繡這般上心的。

    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錦繡是老爺子的親生兒子呢。整個皇室宗親里面,就沒見老爺子對誰這么掏心掏肺過?!?/br>
    即使是定王殿下,這個從小長在蜜罐子的皇子殿下也不由得有幾分眼饞。

    以前還不覺得老爺子待錦繡有何特殊之處。到了明安府這地方,天高皇帝遠,老爺子不需要克制自己,想對誰好就對誰好,那份兒對錦繡的偏愛就更加明顯,更加讓人羨慕嫉妒。

    錦繡和老爺子都不否認這話,這年頭來說,天地君親師,對每個讀書人來說同樣重要,不分主次。

    錦繡一手攙扶著老爺子,倆人走在書院內,兩邊是莎莎的樹葉上,遠遠地傳來學生們的朗朗讀書聲,期間不是穿插幾句武先生們在演武場上大聲訓斥教導學生的聲音,聲如洪鐘,振聾發(fā)聵。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無端使人心里寧靜了幾分。

    老爺子一輩子都是個硬氣的人,現(xiàn)在吃的好,睡的香,身體倍兒棒,況且本身還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內高手,走路根本不需要人攙扶,健步如飛,說的就是他這樣的。

    但在這里,錦繡習慣性的伸手扶一扶,就像扶著家里身體不太好的元老爺和元夫人一樣。而老爺子也什么都不說,任由了徒弟手把手握著他的胳膊手臂帶著他下了臺階。

    這是屬于師徒二人獨有的靜謐時光。

    被人扶著走路的經(jīng)歷,仔細回想,還要細數(shù)到老爺子小時候被人扶著學走路的時候,自從稍微大一點開始習武后,便再也沒有了。

    老爺子能吃的了世間最難吃的苦,也能享得了世間數(shù)一數(shù)二的福。可以爬冰臥雪,孤身一人穿過蒼茫沙漠,為皇室完成千里追殺的任務。

    也能出入奴仆成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僅僅一塊拇指大的熏衣服香料就價值千金,將排場擺的比當皇帝的侄子還大。

    但要說被人扶著走路的經(jīng)歷,那是再也沒有了。

    年輕時也曾經(jīng)受過傷,即便是受傷之后,老爺子也堅強的不讓人看出自己的脆弱。他不會給敵人看出絲毫軟弱的樣子,給對手擊敗自己的機會。

    時日一長,這個習慣自然而然的延續(xù)下來。

    整個皇室就沒有人不知道老爺子的性格,那是倔強到了極點,在外人面前不會露出絲毫的疲態(tài),更不會允許他接受被人扶著走路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人前。

    但一切到了錦繡這個小徒弟這里,所有的規(guī)矩都不再是規(guī)矩。只要他們師徒二人心里開心,什么都好說。

    這已經(jīng)是師徒二人的日常必備項目。

    每日錦繡來將飯食交給管家,陪著老爺子在校園里安安靜靜的走一會兒,或閑話家常,或什么都不說,兩人心下就覺十分滿足。這樣的狀態(tài),自從老爺子住在書院,忙得沒空回家開始,到如今已經(jīng)堅持了整整三個月。

    那是哪一日不來這么一下子,師徒二人心里都覺得挺不是滋味。

    兩人站在高處,看著不遠處cao場上一群學生被武先生們折騰的叫苦連天,大汗淋漓。不管是平日里在農(nóng)家干慣了苦活兒,累活兒,自認為非常能吃苦的鄉(xiāng)下孩子。還是城內大戶人家嬌生慣養(yǎng),細皮嫩rou養(yǎng)出來的公子哥兒,到了書院武先生的手里一個個都被cao練的乖巧又聽話。

    樣子慘極了,絲毫沒有哪一方是輕輕松松就能完成武先生們的要求的。

    關于這點,錦繡一早就知道了,能不能吃苦,是不是吃過苦,和在武先生手底下能不能過的輕松自在,其實沒有必然聯(lián)系。因為種地和體育鍛煉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體系。

    這就跟讓一個能吃苦耐勞的莊稼把式去做同樣需要吃苦耐勞的體育運動,他照樣練不好是一個道理。

    是這人不能吃苦嗎?不,他非常能吃苦。但他為什么就是達不到先生的要求呢?這個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兩人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學生們在先生的教導下鬼哭狼嚎,痛哭不已的場景,不由露出了會心一笑。微風吹起兩人的衣擺,衣擺在空中輕輕飄動,像極了兩人愉悅的小心情。

    老爺子突然問錦繡:“怎樣了?”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錦繡卻在第一時間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

    低笑一聲,輕聲回答:“效果顯著?!?/br>
    想了想,又補充道:“前日約了幾位先生休沐日來家中做客,大家一起探討學問,剛好徒弟手里有幾本您老人家年輕時所著的經(jīng)史子集。徒弟這話一放出去,書院里不知多少先生搶著和徒弟稱兄道弟搭關系,這次還是沾了您的光了。”

    老爺子搖搖頭,笑而不語。

    這段時間以來,一開始錦繡確實是每日單純來探望老爺子,并未和書院的先生們產(chǎn)生什么交集。

    但按照老爺子的性子,若不是他自個兒心里有了其他想法,早就將錦繡這般浪費時間的行為果斷叫停。

    可老爺子對錦繡的行為只簡單抱怨了幾句,卻并未說其他的話,錦繡便慢慢的琢磨明白了,老爺子這般放縱自己,甚至無意間稍作鼓勵,是有其他意思在里面的。

    果然多來了幾次,和書院的先生們打了幾個照面,更加清楚先生們對他的態(tài)度后,錦繡隱隱約約就明白了老爺子的苦心。

    于是每日不動聲色的和先生們交好,打好關系,就成了錦繡每日下衙后的必備課。

    這一切都是在老爺子的默許,甚至縱容下發(fā)生的。

    老爺子心里明白的很,目前書院這些先生們出身好,學問也好,他在這里,先生們也能安安心心的留在書院,幫忙教書育人,但若將來有一日,他干不動了,或者他不在了,自己的徒弟還真不一定能指使的動這些人。

    那么在此之前,他就需要未雨綢繆,讓徒弟將這些人收為己用,何況這些人的本事也不是明面上看到的會教人讀書而已,若真能收服其中幾個,受益匪淺。

    可這些人打從心底里傲著呢?不愿意和錦繡這樣商戶人家出生的讀書人打交道。

    這一點從當年錦繡在京城科考的時候,京城真正的世家子都是看不起錦繡這般出身的讀書人的便能窺見一二。

    甚至當年姜良緣下嫁給錦繡,在京城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也有這其中的關系在。

    錦繡果然也沒有辜負老爺子的期望,最近和這些先生們的關系突飛猛進,讓這些先生們開始愿意打開心扉和錦繡說說話,給錦繡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

    老爺子對此也是滿意的,但他面上不顯,只淡定的點頭:“本該如此?!?/br>
    錦繡和老爺子打趣道:“師父,休沐那日您一定要回家呀,若是您不在,徒兒很擔心拿捏不住這些先生們,萬一他們在家里來個舌戰(zhàn)群儒,徒弟一個人就是有八張嘴也不夠用。到時候您可得來為徒弟撐腰?!?/br>
    老爺子心下清楚,徒弟這是在哄他開心,但他心里卻十分受用,嘴上還要當真:“你這性子一點兒不像我的徒弟,這么點小事就先露了怯,日后上朝遇到家國大事,可怎么辦?”

    錦繡笑嘻嘻的:“那不是還有您么?有您在,我就什么都不怕。所以啊,為了不讓徒弟丟您的臉,你可得爭取多活幾年。要是有朝一日您能走在徒兒后面,那徒兒可真是太有福氣了?!?/br>
    這倆人現(xiàn)在說話是真的越來越百無禁忌,什么話都能說,一點兒避諱都沒有,生生死死的掛在嘴上,要是讓旁人聽了,必定會覺得當師父沒有個當師父的樣子,當徒弟不管是言語還是行動上都不怎么將這個師父放在眼里,不成體統(tǒng)。

    事實上,他們師徒二人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才能明白。

    這恐怕真的是比親生父子還要來的親密的關系。

    到了這時候,兩人也不得不相信這世上有一種說法,叫做投緣。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是來的莫名其妙,又不知不覺。從德寧府府學相遇到現(xiàn)如今這般有幾分互相交托生死的狀態(tài),期間心理幾經(jīng)發(fā)生轉變,經(jīng)歷的事情,雖說不是生離死別,驚濤駭浪,但總歸是讓兩人離彼此更近了一步。

    尤其是一年前錦繡一封信,將老爺子從京城忽悠到了明安府。明知道這其中有許多艱辛,或許還要冒著很大的危險,但老爺子還是義無反顧的決定來幫這個徒弟實現(xiàn)他心中的宏偉愿望。毫無所求的付出,不得不讓人動容。

    有時候錦繡都會在心里想,他從沒有為老爺子做過什么。但老爺子已經(jīng)為他做了太多,多到或許這輩子他都還不清了。

    不知道老爺子清不清楚自個兒徒弟有時候突然冒出來的這種想法,但他很多時候看著錦繡的眼神兒,仿佛都在說:“一個大男人這般矯情,磨磨唧唧,簡直不像樣子?!?/br>
    錦繡也從不解釋,每每面對老爺子這般眼神的時候,都是一笑而過。

    有些事情是解釋不清楚的,比如說他的來歷,比如說他在星際流浪幾十年后受到的心理創(chuàng)傷。那些星際最好的心理醫(yī)生也無法治愈的心理傷口,卻因為陰差陽錯被忽悠到朋友的游戲公司,替朋友打工,從而來到這個世界不知不覺間被完全治愈。

    治愈他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件事,更不是短短的某一刻鐘,而是身邊的所有人,所有事,他經(jīng)歷的所有時光,全都給了他最大的善意。讓他逐漸放下心里不斷滋生的暴虐和毀滅情緒。

    從此不需要隨時隨地壓抑自己的情緒,再也不會產(chǎn)生隨時都想殺人發(fā)泄的念頭。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從他三歲之后,能跑能跳,加上那時候控制不了自己身體內的能量,一年中有一大半時間,他都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被情緒所控制。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的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每天給自己找無數(shù)的事情,發(fā)泄身上用之不盡的精力,一刻都不敢停下。

    那時候他很擔心,萬一停下來有了空閑時間,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暴躁的情緒,在這個世界犯了錯誤,被召回小馬公司后,還有什么能治愈自己?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毀滅嗎?

    每天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但是心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清醒的看著自己走向滅亡是一種怎樣殘忍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整整體會了二十年。

    那二十年時間里,星際海盜的傳說傳遍了星際每一個有人的角落。他的諸多事跡在星際中如雷貫耳,無人不知。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伙星際海盜的頭領暴虐殘殺,性格陰晴不定,立場隨心而定。

    有時候會把屠刀對向無辜的路人,有時候也會向星際上一些臭名遠揚的罪犯出手。誰都不知道他出手的標準是什么?也沒人敢主動招惹他。

    大家都怕他,就是他身邊的兄弟們,有時候看著他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恐懼。

    雖然傳言不盡相實,錦繡對每一個人出手都是有真正原因的。但因為他殘酷的虐殺手法,使得他的可怕名聲依然能止小兒夜啼。

    一直到他暗中被聯(lián)邦政府招安,幫著他們在星際處理一些政府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還有些政府手伸不到的地方,就需要他星際海盜的身份出面。

    同時,聯(lián)邦政府也并未虧待他,發(fā)現(xiàn)他的病情后,幫他找了無數(shù)聯(lián)邦精英醫(yī)生,但都對他的病情一無所助,甚至眾人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病情變得越發(fā)嚴重。

    有時候因為他的病情,政府那邊都不太敢讓他出去執(zhí)行任務,生怕他有去無回,從此成為星際中沒有拴韁的一匹野馬,在星際中徹底放飛自我,給聯(lián)邦人民造成不可預估的危險。

    這也是為什么錦繡作為一個名揚星際的海盜,在后面的幾十年,整個星際只有他的傳說,卻并沒有人真正見過他的原因。

    很多時候他出面執(zhí)行任務,見過他的只有任務對象,而一般情況下任務對象在他手下沒有活過幾個小時的。

    簡單點說,見過他的人都死了。

    后來心理醫(yī)生實在束手無策,只能建議錦繡去體驗不同的人生,心理醫(yī)生覺得給錦繡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很大原因,就是他從出生起就在星際中流浪,一路成長為一代星際海盜頭領,生活中除了殺戮,殺戮,還是無盡的殺戮。這是非常不健康的生長方式,卻在他靈魂深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他完全可以去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融入到人群中去,感受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感受普通人的情緒,感受普通人的生老病死。

    但這其中還有一個危險因素,就是錦繡這人是顆不定時炸彈,不能完全毫無束縛的投入到普通人生活中,這就需要聯(lián)邦政府的時刻監(jiān)督,為了錦繡好,也是為了普通大眾好。

    于是后來的很多年,錦繡擁有過很多工作,體驗過很多不同的人生,漫畫家,小說家,工程師,程序員,理發(fā)師,花店老板,甚至服裝師,機器人修理員,錦繡都略有了解。

    可這些工作只是讓他更加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的不同,并未讓他的病情得到真正改善。

    有了更多的機會接觸普通人,只是讓錦繡變得更加善于偽裝。

    甚至很多時候錦繡的一些行為,連聯(lián)邦頂級的心理醫(yī)生都可以輕松隱瞞住,只要他不想說,或者不想讓醫(yī)生知道的事情,醫(yī)生也拿他束手無策。很多時候的診斷更趨向于錦繡是一個正常人。

    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后來因緣巧合之下,錦繡認識了野馬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那人和錦繡非常能聊的來,這個學識淵博,愛好廣泛之人。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猜測出錦繡的身份,但有一天他建議錦繡去他們公司上班。說是看上了錦繡的一身編程技術,權當是招攬人才,給了錦繡非常高的工資待遇。

    然后讓錦繡在公司各個部門之間游蕩,偶爾幫公司解決一點兒技術上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