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匠的嬌蠻妻 第4節(jié)
小元氏見神婆子要走,只哭著留人。 哪知,這時,只忽而聽到炕上傳來一聲痛苦的聲音,哽咽喊道:“爹爹?!?/br> 小元氏一愣,立馬轉(zhuǎn)身朝炕的方向撲去,定睛一看,只見炕上的女兒已緩緩睜開了眼。 第5章 夢初醒。 卻說沈家村有食人虎出沒,又被人打死一事在整個洛水縣傳得沸沸揚揚。 老虎被運送到縣衙的第二日,沈家村便慕名來了不少外村人前來打探,打探那位打虎英雄究竟姓甚名誰,打探村子里有被老虎生吃之人幾家,村民們面對那猛獸作何反應(yīng)之類云云。 畢竟,這十里八鄉(xiāng)難得出一件如此轟動之事,怎能不引起百姓茶余飯后熱烈討論。 沈家村的村民亦是頭一回遇到這般駭人之事,自是又是后怕,又是激動,逢人便聊起那猛獸,十句里有七八里逃脫不了,說到興頭時,更是一個個眉飛色舞,全然忘了前幾日嚇成了怎樣一副屁股尿流的模樣。 當(dāng)然,也有那害怕生憷的,便是好幾日過去了,依然門窗緊閉,不敢輕易踏出門半步。 念及那沈家村受此災(zāi)難,而那打虎之人久久未來領(lǐng)賞,思及至此,縣太爺便將那無人領(lǐng)的五十兩銀子派賞給了沈家村,作為慰問。 其中,有十兩給了年前被那猛獸生吞活剝了的陳家家眷,余下二十兩村長派給村子里在后山出口處設(shè)了百十余處陷阱生夾,以防山里的野獸再次下山侵襲。 最后二十兩,為了犒勞村民無故受此驚嚇,村長決定私下添些銀兩,連夜往村子里搭建了一個戲臺子,唱上幾日幾夜的大戲,一來為了慶祝此番生殺那惡獸為民除害,二來,莊子里鑼鼓震天,亦是為了恐嚇山頭的臟東西,三來便是為了答謝縣太爺?shù)捏w恤封賞了。 村口咿咿呀呀唱著大戲。 村里的老人與小孩全都跑去聽?wèi)驕悷狒[去了。 沈老二則領(lǐng)著村里十?dāng)?shù)名壯漢跑去山上設(shè)陷阱。 沈家一時變得安安靜靜的。 這已是沈媚兒蘇醒過來的第三日了。 整整三日,除了蘇醒后那日喚了一聲“爹爹”“娘親”后,沈媚兒已躺在炕上躺了整整三日未曾下炕,亦是再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喉嚨被堵住了似的。 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一絲聲響。 雖人是清醒了過來,可整個人仿佛被燒壞了似的,變得有些呆呆地,愣愣的,目光有些發(fā)直,日日盯著房梁處呆呆看著,不發(fā)一語。 而到了晚上,更是日日被噩夢纏身。 那日大半夜,小元氏怕女兒渴了,跑到廚房打水,不過眨眼功夫,回來時便瞧見女兒媚兒抱著胳膊抱著雙腿,整個人縮在炕上的墻角處,全身都在瑟瑟發(fā)抖。 小元氏不知道女兒這是怎么了,女兒一向有些驕縱,甚至有些跋扈,她以往病了痛了,生起氣來又是扔?xùn)|西,又是砸東西,折騰得不像話,如今,整個人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顫顫巍巍,又小心翼翼的。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身邊不能離了人,她不過離開片刻功夫,女兒便心神不寧,全身發(fā)顫,驚恐不止。 而一旦有人靠近,她又嚇得蒙著被子躲進(jìn)了被子里,亦或是團(tuán)著被子抱著腦袋縮進(jìn)了墻角,不能任人觸碰。 是燒壞了腦子? 還是被那惡獸嚇成這幅模樣的? 可無論小元氏跟沈老二怎么哄說,她就是不開口說話,哄得急了,只將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全身發(fā)抖,面帶驚恐,可憐得嚇人,小元氏嚇得只敢將女兒摟在懷里低低啜泣,不敢再多問一句。 小元氏徹夜未離,沒白天沒黑夜的守在女兒身邊守了足足三日三夜,終于,直到昨兒個大半夜里,女兒忽而縮進(jìn)了她的懷里,只緊緊摟著她,忽而迷迷糊糊的開了口了,只小心翼翼的朝她喊了一聲娘親,又喉嚨沙啞的說道:媚兒這輩子定會聽話的。 女兒終于清醒過來了。 女兒終于開口說話了。 小元氏歡喜得差點兒從炕上跳起來了。 只將沈媚兒摟在懷里,緊緊的揉了又揉,親了又親,高興得手舞足蹈,三十多歲的人了,高興得成了個小孩子似的。 最后,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女兒似乎終于長大懂事了。 會像小時候那般摟著她,纏著她,跟她親昵了。 小元氏一時又驚又喜,只抓著沈老二激動得熱淚盈眶了起來。 爹爹與娘親,包括整個沈家村的人都以為沈家媚兒被燒昏了頭,被老虎嚇破了膽,失了心魂,醒來后,整個人懂事了聽話了,亦是伶俐些了,只有沈媚兒自己知道,自己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像是做了個夢,一個長長久久永遠(yuǎn)無法醒來永遠(yuǎn)無法掙脫的夢境,夢里,她渾渾噩噩的過完了那短暫而恐懼的一生。 那些混沌又破碎的碎片,像是地獄的鬼厲似的,不斷鉆入她的大腦,糾纏啃咬著她的靈魂,令她魂不附體、痛不欲生。 太痛了。 整個身軀體無完膚,無一寸完好之地。 太痛了。 痛到尖叫,嘶吼,那慘痛、驚恐、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在整個院落來回傳響,卻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最終,那聲音一聲一聲變小,變淡,變低,變得虛弱,變得虛若游絲,最終,緩緩中止,直到整個喉嚨爛掉,啞掉。 你知道魂魄墜入十八層地獄會經(jīng)過什么樣的折磨與洗禮么? 沈媚兒沒有去過十八層地獄,她不知道,可她的身體,她的意志,她的靈魂都被惡魔一口一口生吞活剝了,她第一次知道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一種怎樣的境地。 實在是太痛了,手指上美麗晶瑩的指甲全都脫落了,手臂、身體處的每一寸皮膚都發(fā)爛發(fā)臭了,活似被人生生剝皮。 實在是太痛了,臉被人一刀一刀劃開,劃爛了,乳,被人一口一口咬掉、咬爛了,再然后,剝皮抽筋,再用假具一寸一寸裝好,修飾得完美無缺,栩栩如生,沒有一絲紕漏,令人真假難辨。 所有人還以為你精美依舊,完好無損,卻不過像是一只精美的瓷娃娃,一推就碎、就破了,內(nèi)里早已經(jīng)發(fā)霉發(fā)爛,一片泥濘,宛若rou醬。 這個世界上當(dāng)真是有魔鬼的。 老虎算什么,猛獸算什么,再兇惡再殘暴的猛獸,也比不過魔鬼嗜血食rou者殘暴之萬一。 死的那一年,沈媚兒只有十八歲。 她被人做成了一只精美的人彘,死后,連魂魄都無人敢收。 像是真真切切經(jīng)過這一回,太痛了,那種痛苦,痛到每一寸皮膚,每一寸rou骨,痛到喉嚨爛掉,耳朵聾掉,痛到四肢無法動彈,猶如碾碎再造,痛到恨不得神魂俱滅,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消失掉。 又像是一場噩夢,只是,那夢境太過真實,太過驚恐,也太過冗長了些。 以至于,當(dāng)沈媚兒醒來的那一刻,整個身軀都仿佛被釘在了炕上似的。 她手抬不起來,痛。 腳抬不起來,痛。 她喉嚨爛掉了,發(fā)不出一絲聲響。 她耳朵聾掉了,世界一片死寂。 她整個人仿佛身處在一片混沌世界里,渾渾噩噩,感受不到生的鮮活喜悅,感受不到死的痛苦驚恐。 直到,一滴滴眼淚打落在她的臉上,一聲聲低低啜泣緩緩將她拉入了現(xiàn)實。 這才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 是一場夢罷! 不然,怎么會逃離得了那個地獄的。 是一場夢罷! 她不過是驚嚇?biāo)粒@魂失散,這才導(dǎo)致邪氣入體,做了這般恐怖如斯的噩夢。 是的,一定是夢! 不然,她怎么還能完好無損的躺在自家大炕上,怎么還能重見天日,得以窺探到那溫暖炫目的日光,怎么還能重獲聽力,得以偷聽得到這咿咿呀呀、熱熱鬧鬧的歡聲笑語。 二三月,正是草長鶯飛、暮春之際。 清晨,一抹暖陽從被凜冽冬風(fēng)沖破的窗戶紙里鉆了進(jìn)來,打在了暖和溫馨的大炕上。 炕上,沈媚兒微微顫動著手,只小心翼翼、顫顫巍巍的,第一次鼓起了勇氣,緩緩將垂落在了被窩里的手,緩緩抬起了起來。 渾身,有氣無力。 手臂,筋骨俱斷。 疼。 好疼。 可沈媚兒只咬牙了牙關(guān),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終于,手臂抬起了起來。 沈媚兒將手抬手,小心翼翼的去抓那抹暖陽。 金色的光芒灑在她的手心。 她顫著指尖,微微一握。 抓到了。 終于抓到了。 眼角一滴淚水滾落而出。 可沈媚兒卻興奮不已。 是真實的。 娘親是真實的,爹爹是真實的,那個不聽她話的弟弟磊哥兒是真實的,就連這抹陽光亦是真實。 暖和,真的好暖和。 那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如今,她終于醒來了。 第6章 嚼牡丹。 一大早的,小元氏已進(jìn)進(jìn)出出里屋十?dāng)?shù)回了,生怕她一離開,女兒便會害怕,故而每隔上一陣,她便會掀開簾子進(jìn)來走動一遭,一會兒摸了摸沈媚兒的臉,讓她繼續(xù)睡會兒,一會兒過來給她理了理被子,一會兒又怕炕燒得太熱了,怕燙著她。 媚兒一連發(fā)燒昏睡了好幾日,好幾日滴水未進(jìn),今兒個早起雖吃的不多,到底是開口吃了些。沈老二見女兒能吃東西了,一早從山下下來后,早飯都沒來得及扒上幾口,便趕忙趕著他那騾子車去了鎮(zhèn)上,專門去鎮(zhèn)上給女兒買她最愛吃的八寶榛子雞和蜜漿。 成記榛子雞每日只售二十只,若是去得晚了,一準(zhǔn)便被賣光了,那蜜漿更是金貴之物,吃了能夠美容養(yǎng)顏,村里村民們得了上好的蜂蜜全都舍不得吃,全都攢著往鎮(zhèn)上送,是可以賣錢的,得了錢財可換鹽巴和米面,能夠吃上這等甘甜之物的,多為鎮(zhèn)上或是縣城里頭的殷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