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的聲音在大堂中震出回聲，驚得許多人在心中一凜。

    古人敬神畏鬼之心雖不能說是人皆有之，但像是這種小地方的人還是有的。

    周氏眼神躲閃不敢說話，陶夭夭將凌厲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大人，您可以使人去查，陶海在賭坊欠了錢，一直都斷斷續(xù)續(xù)還不上，前些日子倒是換了一些，想來用的是獵戶和我給周氏的那些銀子。”

    “按理說無論是陶海還是周氏都應(yīng)該沒有那么多多余的銀錢了，但自打前些日子趙獵戶被誣告為采花賊，陶海就曾經(jīng)同人說他很快就會有銀錢能再還上一部分?！?/br>
    “依民女看來，他說的就是懸賞令上的十兩銀子，民女有理由懷疑陶海是看中了這賞銀，再加上我和趙獵戶同他們結(jié)怨，才想出這樣一條毒計一箭雙雕?！?/br>
    陶夭夭當(dāng)然沒什么證據(jù)，但是她說出來的是她基于現(xiàn)狀最大的可能。

    聽著她一字一句猜了八九不離十，陶海驚得當(dāng)場叫出聲來：“縣令大人我沒有，都是她胡說八道！”

    他轉(zhuǎn)頭喊：“你有什么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就在這里胡說八道你這也是犯法的！”

    陶夭夭冷笑一聲：“這話說的好，那我也想問問，你們說趙獵戶是采花賊合成有什么證據(jù)？”

    見他又要說話，陶夭夭先一步截下他的話頭：“難道就是因為他沒有本地戶籍又忘了自己是誰？那可好笑了，他雖然是黑戶但卻從來沒干過什么犯法的事情，這么多年都只靠打獵為生，如果按照你的邏輯，那在賭坊做打手的你豈不是嫌疑更大？”

    陶夭夭瞇了瞇眼，一臉的不懷好意：“說不定那采花賊就是你，你故意誣告趙獵戶其實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一箭三雕呢？”

    周氏和陶海簡直被她這一張嘴給說蒙了。

    要知道進(jìn)縣衙這件事就已經(jīng)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了，哪個平頭百姓還能在公堂上這樣游刃有余頭腦清晰。

    別說他們和圍觀的百姓，就連在場的衙役和堂上坐著的杜縣令都很是震驚。

    陶夭夭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樣會給旁人留下什么樣的印象，但是這個時候并不是在堂上表演裝柔弱的時候。

    該據(jù)理力爭的時候如果什么都說不出來，那之后才要麻煩了。

    不過該收的時候還是要收。

    陶夭夭說完之后自己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又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了回去。

    “其實有些話也不該民女這樣自己來說，雖然我不知道因著采花賊的案子出事的姑娘都是哪些位，但若是真的是趙獵戶做的我倒想問問他，是民女這個未婚妻不夠美貌還是如何，要他自己出去偷哪些野食？”

    此時圍觀處也喧鬧起來，雖然他們剛剛聽說獵戶要同這女子定親，但這么直白的說出來他們居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最后民女也有一個疑問，聽說此案采花賊的作案方法是將人擄回去，過段時日有些放回去，有些到現(xiàn)在還不知所蹤，如今民女與趙獵戶同住，可從沒發(fā)現(xiàn)他在哪里藏了人?！?/br>
    “各位若是覺得那些沒有被找到的姑娘已經(jīng)遇害，那不如去村后的山上挖挖看能不能找到尸體？”

    陶夭夭此話說完，就安安靜靜的跪在原地不發(fā)一言。

    杜縣令曾經(jīng)被趙獵戶搭救過，雖然他審案公正，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將自己的情緒代入到堂審當(dāng)中。

    他此時看著堂下的陶夭夭，覺得今天堂審從一開始就在他的設(shè)想之外。

    但是對陶夭夭來說，接下來的發(fā)展才是真的在意料之外。

    她同宋鐵匠商量的時候，說的也是今日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堂審再拖一拖。

    結(jié)果坐在堂上的杜縣令想了想，看了看跪在另一邊的周氏和陶海：“你們還有什么話說嗎？”

    “縣令大老爺，這些都是她胡說八道的！她如今是趙獵戶的人了自然胳膊肘向外拐！”

    “她就是個白眼狼，她是在誣陷我們！”

    “大老爺我們冤枉啊您可要替我們做主！”

    周氏和陶海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周氏更是嗓門大到在堂上嚎了起來。

    杜縣令緊緊皺著眉頭，陶海注意到了，連忙狠狠拽了一把周氏。

    這可不是在村子里，你干嚎沒人敢理你，把縣太爺惹怒了可是說要打你就打你的。

    陶海想著不惹怒杜縣令，卻不知道杜縣令心里此時已經(jīng)有了成算。

    “陶海賭錢之事本官會派人去查明，但是若是這當(dāng)中真的存在誣陷，本官奉勸你們現(xiàn)在自首，若是現(xiàn)在能坦白，可免牢獄之災(zāi)，否則待本官將事情查明你們二人皆罪責(zé)難逃！”

    杜縣令審案的時候話不是很多，但是他一開口就讓在場的人感覺十分有威懾力。

    周氏心虛不已，偷偷的看了眼旁邊的兒子。

    陶海沒有看到，但是縣令旁邊的師爺卻看了正著，他起身走到杜縣令旁邊低聲說了幾句。

    杜縣令瞇了瞇眼，忽然狠狠拍了下驚堂木，差點把周氏心都給震出來。

    “今日耽擱了許久，此事定要有個決斷否則采花賊一案下次開堂也無法有進(jìn)展?！?/br>
    “本官認(rèn)為原告所言有幾分道理，當(dāng)日被告前來縣衙舉報本官也未曾詳細(xì)詢問緣由，如今在堂審之上本官再問一遍原委，你們出一人告知本官為何舉報趙獵戶是采花賊?！?/br>
    周氏雖然被嚇得夠嗆，但陶海更是個外強中干的性子，此時縮著不肯說話，倒是周氏被嚇得夠嗆還慢慢開口：“民、民婦來說?！?/br>
    “自然是因為他本來就不是我們本村人，又是個黑戶……”

    杜縣令打斷她：“此案發(fā)已經(jīng)近兩年，懸賞更是已有一年多，你為何早不來舉報？”

    這一下把周氏問住了。

    她趕緊道：“早、早的時候民婦一直在村子里，并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杜縣令道：“那你兒子陶海一直在鎮(zhèn)子上，他總是知道這件事的吧，這次來報官的也是他?！?/br>
    周氏慌張得不行，反倒是陶夭夭有幾分驚訝的看著堂上，覺得這個杜縣令頭腦清楚邏輯清晰，是真的有些東西的。

    “那，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趙獵戶是個黑戶！”

    周氏急中生智回答道，隨后有些沾沾自喜。

    杜縣令皺了下眉，陶夭夭注意到后掃了一眼，立刻接話：“可是外人隨便到其他地方做黑戶本身也是違法的，怎么不見你因為這個報官？”

    周氏剛剛大大的松了口氣，就被陶夭夭一句話又推了回去，一瞬間差點失去理智。

    她直接從地上躥了起來就要沖過去打陶夭夭，陶夭夭驚了一下不過還是跳起來躲避。

    立刻有衙役上來拉人。

    “你這個小賤人，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當(dāng)年我就應(yīng)該早早把你掐死……”

    周氏破口大罵，陶夭夭只是站在一邊低頭不言不語，心里卻笑得不行。

    罵吧罵吧，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陶夭夭倒是希望她能多罵一會兒，畢竟她在堂上這么長時間腿都已經(jīng)麻了正好能借此機會松松腿腳。

    只可惜杜縣令又不是個擺設(shè)，他看著周氏這種潑婦就腦殼疼，又是一下驚人的驚堂木。

    圍觀的百姓也見識了周氏這個樣子，再聯(lián)想之前陶夭夭說的她從小到大是怎么對待他們姐弟倆，一時間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杜縣令心里已經(jīng)有了成算，他本來想將這擾亂公堂的周氏拉下去先打些板子，但是看著她身邊跪著更顯膽小的陶海，不由得眼神一轉(zhuǎn)。

    “好吧，既然你二人誰都說不出實情，周氏，本來你擾亂公堂我是要打你板子的，但是看在你是婦人恐怕挨不了多少，前來舉報的人又是陶海，那就由你兒子來代你挨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