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悠悠轉(zhuǎn)醒。

    這是一間囚室，有堅固的鐵柵欄牢門，狹小的天窗，和滿屋子的各種刑具。

    雪痕被固定在一個十字形的架子上。他聽到身后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但是無法回頭看到身后。

    “你醒了？”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你是誰？我在哪？我昏迷了多久？”

    “呵呵，你的問題太多，我該回答哪個？”

    “感覺好點了嗎？”沙啞的男人沒有回答問題，卻先問了雪痕一個問題。

    雪痕感覺了一下，似乎那種念力耗盡的高原反應(yīng)不見了，他現(xiàn)在就想是在現(xiàn)實世界之中一樣呼吸順暢，感覺良好，除了被捆綁在十字架上失去自由以外。

    他抬了抬手，發(fā)現(xiàn)雙手都在，自己完全恢復(fù)了，之前的傷全都消失了。

    “感覺當然良好了，我剛剛給你使用了恢復(fù)念力的藥劑，這樣你就不會在耶路撒冷念力耗盡而死了。這可是很貴重的藥物?！?/br>
    難道是被人救了？雪痕心中一松，看來耶路撒冷還是有好人的嘛。不過為什么自己被綁在十字架上？

    “你……為什么？”

    身后傳來瓶瓶罐罐的響動。男人繞過十字架，走到雪痕面前來。

    他身穿新神教的宗教服裝。從領(lǐng)口的徽記來看，是一個教士。

    雪痕的心又沉了下去。這宗教服裝他見過，就是入門試煉開始之前出現(xiàn)在主席臺上的那些新神教的人所穿的衣服。

    在那時從主席臺上人們的反應(yīng)看來，新神教的人應(yīng)該是耶路撒冷的管理者，就像他家鄉(xiāng)軍管所的軍警一樣。

    他們會救自己嗎？

    “我是薩拉伊，新神之手的刑訊官?！蹦腥四樕媳椴忌旎ǘ粝碌陌毯郏且粡埡艹舐哪?。

    他在雪痕面前的小桌上展開一個軟布包裹，隨著他慢慢展開，里面露出光亮的金屬剪刀、銼刀、鑷子等物。

    “你現(xiàn)在在耶路撒冷地牢的刑訊室中。”

    薩拉伊繼續(xù)展開包裹，露出骨鋸，長釘，烙鐵，裝著不明液體的小藥瓶。

    “而我之所以給你使用貴重的恢復(fù)念力的藥物，是因為這樣你才不會在刑訊的過程中昏迷，死亡，這些藥劑除了恢復(fù)念力，還能增強你的身體素質(zhì)，但是痛苦卻不會衰減——你知道嗎？人類在遭受巨大痛苦折磨的時候，身體會本能地機能停止，比如昏迷，以便保護大腦不受損害。但是這種機能是我們審訊人員最不愿意看到的。”

    雪痕的面前已經(jīng)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簡直是一次刑具展覽。

    果然，這些人都沒安什么好心。

    雪痕試圖調(diào)動念力在體表形成硬，但是完全做不到，無時不在的念力此時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而念神北歸自從上一次大發(fā)神威之后就進入了類似蟄伏的狀態(tài)。

    “不用試圖使用念力了，在這地牢之中即便你身懷念神北歸也無法使用念力，因為這里有另一件眾神的遺產(chǎn)，是鎮(zhèn)守這耶路撒冷的重寶。能壓制所有的念能力?！?/br>
    果然，雪痕試圖召喚念神北歸的力量，也是毫無效果。

    薩拉伊露出微笑，他笑起來就像一個家財萬貫的老行商。

    “回答我的問題，你就可以不用受這種苦了。你是哪一路的作弊者？你受到誰的指使？你們有什么目的？”

    雪痕被問得一愣，什么作弊者？

    “我不是作弊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后背的紋身，是作弊者特有的標志，進入耶路撒冷的作弊者都會被打上這個標記。你還想抵賴？”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背上沒有紋身！”

    雪痕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因此也一直不知道背上有紋身的事。

    薩拉伊微笑地點點頭，“為什么我對你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呢？”

    尖錐從雪痕胸口刺入，如螺絲擰進身體。

    鉆心的疼痛。

    一個小時后，囚室之外，守衛(wèi)都汗如雨下。

    審訊室之中已經(jīng)嚴刑拷打一個多小時了，野獸般的嚎叫不時傳出，那是雪痕在受刑，雪痕經(jīng)受了一個多小時的痛苦折磨，但對他們其實也是一樣，他們也從未忍受過這么長時間的精神折磨。

    光是聽著里面的聲音，就知道那些酷刑的殘忍程度，一般人早就投降了，可不知道這個孩子有什么毛病，就是不肯招供。

    審訊室中，薩拉伊已經(jīng)將刑具使用了大半，雪痕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但是他每次在忍受疼痛之后，總是平靜地解釋他并不是作弊者——是你們弄錯了。

    這連薩拉伊都感到有些吃驚，在某個瞬間，他真的有一刻的猶疑：難道真的是搞錯了？

    但是他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這是教宗親自下達的命令，而且他身后的紋身也是鐵證。他肯定是作弊者，他只是在硬撐。

    所以雪痕越是平靜解釋，薩拉伊就越是變本加厲。

    雪痕生氣了，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他落在這個丑惡的陷阱里了：他作為一個普通人贏了能力者的比賽，得罪了這些能力者，得罪了高高在上的某些達官貴人。所以他們才用這卑鄙的手段報復(fù)自己。

    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對方認定了他就是所謂的“作弊者”，一定要套出所謂的“情報”才肯罷休。

    薩拉伊是個愚蠢、殘忍而又經(jīng)驗豐富的劊子手，不聽他的任何解釋，也不會懷疑自己搞錯了。這是個死循環(huán)，酷刑會一直繼續(xù)，無論你如何討?zhàn)堈f謊都沒有用。

    爐中的烙鐵已經(jīng)燒得火紅。

    “你這樣做，就不怕別人報復(fù)你嗎？”

    “哼哼，這種狠話我聽得多了，可是你看我到現(xiàn)在依然好好的，有誰能把我怎么樣呢？但你就不一樣了……”

    “你要殺死我嗎？”

    “你不會死，你很快就會順從得像小貓一樣。到底招不招！”

    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按在雪痕胸口，高溫灼穿皮膚，鉆心的劇痛像海水一樣瞬間淹沒了雪痕，那一瞬間，仿佛耳朵貼在巨大的銅鐘上聆聽鐘聲，一種巨大的震撼沿神經(jīng)線直抵大腦，簡直要讓他昏迷過去，但是薩拉伊剛剛給他使用的藥劑始終維持著他的清醒，這讓他不得不承受那些常人不會體驗到的痛感，腦子里仿佛有一塊地方突然皺縮起來，回憶和幻覺交錯疊化，意識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烙鐵很快燒穿了皮膚，肌rou都顯露了出來，那疼痛是人類無法忍受的疼痛，雪痕渾身抽搐、顫抖，鼻涕眼淚本能地分泌，疼得死去活來，只得大喊：“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薩拉伊冷笑一聲，將烙鐵撤回。

    疼痛是什么，疼痛是精神的煎熬，因為藥物，此刻的這種疼痛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讓雪痕體驗到了超乎人類正常經(jīng)驗范疇之外的領(lǐng)域?，F(xiàn)在雪痕體驗到的疼痛，是精神在沸水之中熬煮般的煎熬。

    如果受過酷刑就會知道，人是很難忍受酷刑的，那是遠超人類忍受力極限的痛苦。雪痕并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硬漢，他也是人，也怕疼。以往他也曾受過刑，他知道說書先生所說的那些死不招供的先烈的故事有多少水分。

    酷刑之下不是沒有勇士，但是那多半是因為酷刑還不夠殘酷。當疼痛超過極限，你的大腦會在物理層面被摧毀，當你的意識載體受到毀滅性的打擊，你就會忘記，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為什么堅持，甚至忘記堅持是什么意思。

    “真令人失望啊，看你滿身的傷疤，我還以為是條硬漢呢，看來你也有求饒的時候。不過這也沒什么，任何人都無法在我面前保守秘密，現(xiàn)在，把你知道的都乖乖說出來吧?！?/br>
    雪痕顫抖著，大口地喘息著，豆大的汗珠布滿額頭。

    托耶路撒冷的福，他的大腦不會被摧毀，因為他此刻是精神與rou體分離的。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像精神被打散，又重新凝聚。

    他緩了幾口氣，感覺意識重回大腦。

    曾幾何時，是奇路對耶路撒冷的信仰讓他也對耶路撒冷抱有很大的幻想和熱情，相信了耶路撒冷這夢想的元初之地的神奇。但是現(xiàn)在，他再次不相信了：也許耶路撒冷是天主之城，但是我目所能及之處，只看見這里住滿了蟑螂臭蟲！

    什么念師組織，什么新神教，和黑暗一樣，都是一丘之貉，將解救母親的希望寄托在這里，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念師？神念師？呵呵，狗屁，即便世人把你們敬仰為神，在我眼中，你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淪為惡魔！

    剛才刑具加身的時候，雪痕本能地想要放棄。但是只要緩一口氣，他就恢復(fù)了囂張。

    既然酷刑不會結(jié)束，那么至少休想讓我屈服！

    迎著薩拉伊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嘿，孫子，再給爺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