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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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現(xiàn)在的輕狂,是為了將來不后悔 林呢喃去看桂花了。 洗了頭發(fā),換上米色的毛衣裙。她不算瘦,但腰細,腿長,肩平直且薄,是典型的衣服架子。 還畫了一個淡妝。美妝蛋好久沒用,變色了。眼影的顏色也怪怪的,涂完才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月過期。 林呢喃居然心情不錯,美美的出了門。 木清揚沒哄她,校園里的桂花果然開得很好,尤其是行政樓后面的金桂園,天上地下一片金黃。 年輕的學(xué)子們聚在園子里拍照,默契而小心地掂著腳,努力不踩到嬌艷的落花。 林呢喃坐在長椅上,烏發(fā)白裙,嬌面粉頰,纖長的睫毛稍稍垂著,遮住眼底的小歡喜。如此美人,和身后的金黃濃綠融成一幅美好的畫卷。 有帥氣的男同學(xué)上來搭訕:“小jiejie,我是攝影系的,能加個微信,以后請你拍平面嗎?” 林呢喃彎唇,聲音輕巧靈動:“小jiejie是大四的學(xué)姐了,大概沒有時間接工作。” 男生輕咳一聲,體面地笑笑:“那祝學(xué)姐畢業(yè)順利。” “謝謝。”林呢喃點頭,肩上的烏發(fā)被風(fēng)撩起,發(fā)香與花香交纏縈繞,說不清哪個更醉人。 男生紅著臉離開了。 林呢喃笑意更深。果然應(yīng)該多出來看看,年輕的面孔,如此討喜。 這一幕剛好被顧羽看到。 周圍的學(xué)生都淡出了,他眼里只有那條淡黃色的長椅,和側(cè)身而坐的林呢喃。 記憶回到四年前,第一次見林呢喃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坐在月季花下,穿著白裙,披著長發(fā),精致的五官仿佛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那一瞬間,顧羽險些以為看到了月季花靈。 后來,他特意查到了那叢月季的品種——圣斯威辛,少女裙擺的顏色。 兩個穿著jk制服的可愛女孩走到林呢喃跟前,禮貌地說:“學(xué)姐,可以拍一張你的照片嗎,不用露臉,一個側(cè)影就好,放在學(xué)院的公號上?!?/br> 林呢喃笑了一下,樂意幫這個小忙。 不用特意擺姿勢,只需稍稍仰起臉,就是一道完美的剪影。 “咔嚓——”顧羽舉起手機,抓拍了一張。 李偉目瞪口呆,“哥,這么明目張膽的嗎?” 顧羽淡定地收起手機,裝作無事發(fā)生。 林呢喃扭頭,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斷定是他。 路上學(xué)生不少,有人認出顧羽,也只是小小地驚詫一下,沒有引起圍觀。 從這個學(xué)校走出去的影帝影后一抓一大把,如顧羽一般的當(dāng)紅炸子雞,還不到讓這些驕傲的未來藝術(shù)家們尖叫的程度。 第二天,系里開大會,林呢喃遲到了。 晚上熬夜改劇本,將將睡了一個多小時就被班長的奪命連環(huán)call震醒了。 后排已經(jīng)坐滿了,只有前排還有幾個空位。 林呢喃細心地靠里坐了坐,留出兩個空位給后來的同學(xué)。 旁邊坐著幾個表演系的學(xué)生,看到林呢喃都很熱情,話里話外打聽她的畢業(yè)作品。 目的很明顯,希望能爭取到出鏡的機會。 這要歸功于林呢喃的處女作《老街》,一部生活氣息濃厚的短片,極其符合學(xué)院派評委的胃口,成功讓她在大學(xué)生電影節(jié)上奪得“新銳導(dǎo)演”殊榮。 她的畢業(yè)作品自然備受期待。 “男主角早就定了,沒你們的份?!?/br> 一個帥氣的男生熟稔地拍拍林呢喃的肩,愣是把旁邊的同學(xué)擠開,挨著她坐下。 “不會又是你吧,肖楠?” “不然呢?”肖楠朝林呢喃眨眨眼,“早就許給我了,合同都簽了,是不是,美女導(dǎo)演?” 林呢喃失笑,哪有什么合同? 不過,《少年時》的男一確實許給了肖楠,是肖楠主動找到她的,林呢喃關(guān)注過他,覺得他演技不錯,木清揚也認為他形象氣質(zhì)很合適。 “肖楠,你也太有心機了,這是不給別人留活路?。 蓖瑢W(xué)們半真半假地調(diào)侃著。 肖楠嘻嘻哈哈地回懟,看上去并沒有放在心上。 手機彈出新消息:“喃喃,不好意思啊,還以為你今天來不了,沒給你占座?!?/br> 是宿舍里的老好人,李穗子。她和其余兩個舍友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挨著暖氣的位置,她們606寢室的“老地方”。 “沒事兒,確實沒打算來,不然就提前去宿舍和你們碰頭了,這不班長太執(zhí)著么,多少給他個面子?!绷帜剜⑿χ蜃帧?/br> 李穗子回了個“大笑”的表情。 徐茜茜不冷不熱道:“人家現(xiàn)在是名人了,巴不得跟咱們這些小透明劃清界限,就你傻,上趕著倒貼?!?/br> “別這么說,喃喃不是那種人?!崩钏胱尤跞醯剞q解。 徐茜茜翻了個白眼,視線瞄到跟林呢喃越靠越近的肖楠,打翻一壇老陳醋。 會議開始了。 今天主要討論各班的畢業(yè)作品,系主任對著文件念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注意事項,念得學(xué)生們昏昏欲睡。 突然出現(xiàn)在講臺上的人,讓林呢喃足足愣了三秒。 和昨天慵懶風(fēng)的造型不同,顧羽今天特意收拾了一下,頭發(fā)抓起來,套了件藍白花紋的休閑西裝,既正式又不顯古板,足見他對這次活動的重視。 系主任挺長臉。 學(xué)生們也很興奮,因為,顧羽說他這次來是為了參與學(xué)生們的畢業(yè)大戲。 “不一定出鏡,也許只是做幕后,為學(xué)弟學(xué)妹們服務(wù)?!鳖櫽鹜嵬犷^,顯出幾分親切。 底下的學(xué)生頓時放開了—— “學(xué)長還是出鏡吧,有你加成,這戲就穩(wěn)了!” “學(xué)長別光看表演系,音樂劇這邊你也瞅瞅??!” “顧羽學(xué)長,導(dǎo)演系需要你!” 顧羽帥氣一笑:“你們這么積極,就不怕我連累你們拿個4.9?” 哄堂大笑。 4.9是顧羽的黑粉玩的梗,自從20歲那年拿到影帝后,顧羽接連拍了六部電視劇,每一部某瓣評分都沒超過4.9。 顧羽拿這件事自黑,倒顯得幽默又大度。 林呢喃目光調(diào)侃,這人還真是天生的“演員”。 然后,就被顧羽抓到了。 顧羽下臺,謝絕了系主任的邀請,施施然坐到林呢喃身邊。 全場的目光頓時匯聚過來??∧信c美女的搭配,單是看著就養(yǎng)眼,更何況兩人還都是“風(fēng)云人物”。 林呢喃頭頂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顧羽仿佛練過讀心術(shù),笑吟吟道:“我得巴結(jié)你啊,大導(dǎo)演?!?/br> 說著,還瞄了眼幾乎要貼到林呢喃身上的肖楠。 肖楠忙站起來,兩只手一起伸向顧羽,“羽哥你好,我是16級表演本科班的肖楠,教我們臺詞的季老師經(jīng)常提起你?!?/br> “原來是直系師弟?!鳖櫽鹞兆∷氖郑Φ们〉胶锰帲奥犝f你要演林同學(xué)的戲?” “是,呢喃的畢業(yè)作品,有幸參與?!毙ら嫘Φ?,“羽哥該不會也想……” “那也得林大導(dǎo)演瞧得上我才成?!鳖櫽鹦Σ[瞇看向林呢喃。 林呢喃:??? 從頭到尾她都詫異至極,這個人莫名其妙的自來熟氣息哪來的? 這時候的顧羽和剛才的模樣又有不同,仿佛接受完朝拜的獅王,回到領(lǐng)地,卸下高傲,恢復(fù)了慵懶、放松、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林呢喃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里話:“你演技確實好?!?/br> 顧羽假裝聽不出她話里的調(diào)侃,笑言:“要找我拍戲嗎?” 林呢喃不甘示弱:“友情出演嗎?” 顧羽一笑:“那得看有多少‘情’?!?/br> 林呢喃微笑以對。 肖楠跟著笑起來。 系主任坐過來,笑呵呵問:“你們認識?” 林呢喃搖頭,“不……” “嗯,認識?!鳖櫽鸾刈∷脑挘傲滞瑢W(xué)算是我的小師妹,我曾是林老師的學(xué)生?!?/br> 林呢喃僵住了,怔怔地看著顧羽。 她沒想到,顧羽會記得爸爸,還以爸爸的學(xué)生自居,如果爸爸泉下有知,會欣慰吧? 至少,她是欣慰的。 除了她,還有人記得爸爸。 就連mama都把爸爸的照片收了起來,再不提起。顧羽這個陌生人,卻能清晰果斷地跟人介紹:“我是林老師的學(xué)生。” “謝謝?!?/br> 顧羽離開的時候,林呢喃追出去,說。 顧羽一只腳已經(jīng)踩進車門了,看到林呢喃,又啪的一聲,把門合上,把小偉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沒問林呢喃為什么道謝,也沒說不用謝,轉(zhuǎn)而提起另一件事:“聽說你的畢業(yè)作品出了點小麻煩……需要幫忙嗎?” 林呢喃一愣,下意識道:“不用,暫時不用,謝謝。” 顧羽笑了一下,“今天謝得有點多了,小丫頭。” 親昵的稱呼,讓林呢喃有些恍惚,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從前他們有多熟、情誼有多深。 莫非,是她忘了? “上車,載你一程?!鳖櫽鹗祜?。 “不用了,謝——”林呢喃一頓,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顧羽揚起眉眼,柔和了凌厲的五官。 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林呢喃放松道:“我要去行政樓,走兩步就到,師兄時間寶貴,就不耽誤你了?!?/br> 顧羽挑了挑眉,大概是因為“師兄”這個稱呼。 車子打著火,他又搖下車窗,對林呢喃說:“當(dāng)初我不確定要不要接‘藍雙’,是林老師說,做自己喜歡的事,即使結(jié)果失敗了,至少過程有爽到,不會覺得虧本?!?/br> 后來,他憑著那個角色摘得“影帝”桂冠。 林呢喃彎了彎唇,她賭一根黃瓜,這話不可能是爸爸說的。不過,卻是爸爸的選擇。 她的爸爸為心中的“藝術(shù)”堅持了一輩子,賺不到錢,出不了名,錯過了無數(shù)好角色,但他從未妥協(xié)。 林呢喃走在校園里,穿過晨功角,經(jīng)過練功房,踩過曲曲折折的林間小路。 這里曾是爸爸生活過的地方,爸爸說過,他之所以給自己起“林間路”這個藝名,就是源于這里。 這一瞬間,那個永遠溫和、永遠強大的爸爸仿佛重新回到她身邊,成為她的后盾。 擺在眼前的困難,突然就有勇氣面對了。她知道該怎么選擇了。 不出所料,修改后的劇本還是沒過。 這次,林呢喃平靜而堅定,“老師,我要拍,即使不能當(dāng)成畢業(yè)作品,也要拍?!?/br> 安靜嘆了口氣:“呢喃,有時候太固執(zhí)不見得是一件好事?!?/br> 林呢喃沉默了一下,說:“老師,我只想趁年輕,輕狂一回。” ———— 【呢喃日志4】 2019年10月22日,星期二,晴,北風(fēng)1-2級 我只想趁年輕,輕狂一回。即使撞得頭破血流,至少還有從頭再來的勇氣。 倘若二十歲的我就在現(xiàn)實面前摧眉折腰,等我到了三十歲、四十歲,為升職加薪勾心斗角的時候,因單身承受來自全世界的惡意的時候,或者禿頭,發(fā)福,上有老下有小,被比自己小一輪的下屬謾罵卻不敢大吼一聲“去你m的”的時候,我會后悔。 ※※※※※※※※※※※※※※※※※※※※ 愿每一個我們,都有輕狂的勇氣。 即使不再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