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待她日后修仙，便不能再吃這樣的雜食了，也就沒說什么，先轉(zhuǎn)去外面御劍。

    之前青姻就跟小五提過參加蓮花峰法會的事，此刻，她面色漲紅在慕衡面前，語氣磕磕絆絆道：“我，我也可以跟去嗎?！?/br>
    青姻自是認得鳳寂劍，見他并未說什么，等同于默認了，就拉著小五上去，道：“首宗大人既留下你，日后你就是天殊峰的人了?！?/br>
    慕衡瞥她一眼，似乎在怪她自作主張，隨后又記起，自己昨日許了她侍妾之位，她這是在行使權(quán)利了。

    算了，這些小事，便由著她也無妨。

    他高瘦身軀站在前面，脊背挺得筆直。

    只見他腳下微微凌空，仿佛御著風(fēng)，又像是直接騰虛而起。

    青姻盯著他清矍背影看了一會兒，想起那日聽竹小五說，‘他有兩回都站立不穩(wěn)，險些從劍上跌落下來’，不禁覺得好笑。

    怎么可能呢，且不說他修為如何，鳳寂劍有靈，怎可能會讓主人掉下去。

    只聽耳邊裂裂風(fēng)聲，速度直沖云霄，她被前方那道身影護著，頭發(fā)都紋絲未動。

    不肖多久，三人已到了蓮花峰上。

    青姻早有準備，與小五皆穿著一身內(nèi)門弟子服，一左一右跟在慕衡邊上，看上去就像他帶的兩個女弟子。

    煉藥谷也有人來，見著她們倆，都是既驚訝又艷羨。

    青姻在煉藥谷短暫的待過一陣，雖是外門弟子，可生就那樣一副容貌，還伺候過慕首宗，早被有心人記上號了。

    山門里，流言蜚語總是傳得很快，一直以來，姿容還不錯的外門弟子，就是被人詬病的焦點。

    那些傳言，萬變不離其宗，都是說她憑借一身狐媚功夫，爬了慕首宗的床。

    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她就是山下送來的貢品，還是專門針對慕首宗來的。

    近來還有一件異事，煉藥谷大弟子齊銘一夜之間被人斬斷雙手，倒懸于樹，死狀凄慘無比。

    據(jù)說，他在床上垂死掙扎時，用血在床板上寫了‘天殊’二字，最后到死都未合上眼。

    聯(lián)想之前，有個叫陸離的外門弟子曾被慕首宗懲戒，就有人猜測，這兩名男弟子倒霉的原因，都與那個貢品有關(guān)。

    一個紅顏禍水，惹得煉藥谷一連失去兩名男弟子，最后還被慕首宗看上，帶回了天殊峰。

    青山派可許久沒有出過這樣的八卦了。

    其實，貢品歪風(fēng)由來已久，在諸峰都有很多這樣的女孩子。

    有的確實可憐，是被家里強賣過來，有的只是單純想攀附仙宗，找一架不用修煉的登云梯。

    懷揣這樣想法的人，在外門弟子中，尤其甚多。

    只沒想到，清絕冷雅、端方持正的慕首宗，竟也吃這一套。

    青姻還不知自己已然成為眾矢之的，只覺有很多人在看自己，感覺怪怪的。

    她跟著慕衡進入大殿，四下看去，想尋找大哥的蹤跡。

    那天他傳信來，說要去做師門任務(wù)，也不知回來了沒有。

    許久未聯(lián)系，他一定很擔心自己。

    慕衡甫一出現(xiàn)，殿中便鴉雀無聲。

    只見他凌空踏虛，身姿輕逸，緩緩走向最高處的蓮花臺，殿中諸人皆自動虔誠下拜，叩首以示敬仰之意。

    青姻終于在靠近兩扇鏤空畫龍的玄鐵門前，看見一襲藏青色熟悉的身影，她默默隱退到一旁，跪伏在眾人中間。

    竹小五詫異看了她一眼，卻未改方向，依然侍立在慕衡身旁。

    待他坐定，清越的鐘聲響，法會正式開始。

    青姻抬起眼，見慕衡盤腿坐于蓮花臺上，眸色清冷，無一絲人世間的欲望。

    此刻的他，與平素竟判若兩人。

    慕衡從她隱匿于人群中的那一刻便發(fā)現(xiàn)了，此刻見她竟私自跑了出去，眉心不由一蹙。

    大殿中梵音唱響，他未及深想，頭疾便又狠狠發(fā)作了。

    身后傳經(jīng)的聲音未斷，青姻松了口氣，追著那抹天青色到了大門外。

    楚寒一路帶著她避過外頭洶涌的人潮，最后終于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阿姻，聽說你回天殊峰了?！狈讲牛吹剿c慕衡一齊出現(xiàn)，他又有些矛盾，若是小妹真喜歡他，那自己是不是算多管嫌事。

    青姻見著他，想起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及慕衡一而再說出的那些混賬話，不由鼻尖一酸，撲到他懷里哭道：“大哥，慕衡他是個混蛋?！?/br>
    接著，就將李妍如何殺他，慕衡又如何將她救回，繼而抽了李妍神骨，包括說要納她為妾那些話，都細細給楚寒說了一通。

    “姻兒，你想嫁他嗎？”楚寒聽了她的話后，心情不禁有些復(fù)雜，沒想到，慕衡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但作為哥哥，他心中的天平只會為家人傾斜，無論對方是誰。

    “哥哥，我想離開青山派。”她眼圈兒紅紅的，說話間，帶著濃重的鼻音，“慕衡是個混蛋，我再也不想看見他。”

    “好?！甭犅刴eimei竟死過一次，楚寒心中就像被刀子緩緩割過般難受。

    尤其聯(lián)想到近來那些不好的傳聞，深覺唯有離開，小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哥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萬一，他要對付你怎么辦。”青姻仰起臉，發(fā)現(xiàn)自己眼淚鼻涕都弄到了他前襟上，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我給你洗干凈吧。”

    “無妨?！背龆鴦幼饕活D，語氣平靜道：“姻兒，慕首宗乃仙宗表率，慕氏一族世代受民間香火供奉，又不是那等鄉(xiāng)間惡霸，怎會與我等過不去?！?/br>
    “何況婚姻大事，本就歸父兄作主，他想娶你，討好我都來不及，怎會對付我?！彼谇嗌脚?，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弟子，到如今劍宗首席大弟子，除了本身資質(zhì)條件尚可，靠的便是頭腦。

    既然決定要帶meimei走，便是想好了萬全之策，既不連累家人，又能讓小妹和慕首宗徹底劃清界限。

    楚寒這一番言論，讓青姻心里陰霾終于散去，她一臉崇拜看著自家哥哥，語音清甜：“大哥，有你真好！”

    “你如今孤身一人在青山派，無依無援，我不對你好，還有誰對你好呢。”楚寒瞟了眼旁邊，那抹漸行漸遠的影子，心里默默松了口氣。

    總算他還有一絲人情味，知這時候露面，只會徒增尷尬，討不著半分好處。

    想起曾經(jīng)有兩次，他跟隨師尊下山除魔，有幸與這位天殊峰首宗一道。

    當時他便暗自考量，這人雖待人冷漠了些，卻也算個持正端方的君子，小妹嫁給他，也算是一件美事。

    若她能過上幸福安穩(wěn)的日子，那他與二弟心中的負罪感，也能輕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這樣的人，卻非他們小門小戶能攀附得起的。

    既然他壓根看不上小妹，那么他便要送小妹離開，去另覓屬于她的幸福。

    慕衡回歸本體，感覺頭皮都在抽搐，低頭只見烏泱泱一片后腦勺。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她重又進了大殿，若無其事般，與旁人一道跪坐聽他講經(jīng)。

    哼，寧愿跪著，都不肯走到他身邊來。

    四周圍梵音高唱，他誦完一卷經(jīng)書，腦海中只余她方才嬌嬌軟軟的嗓音，在那人面前哭著撒嬌，罵他是混蛋。

    莫名，他竟沒覺得生氣。

    是最近被她氣的次數(shù)多了，麻木了么。

    慕衡心想，他就是混蛋，她想走，走得了么。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有本事將她抓回來，真惹惱了他，關(guān)在天殊峰到死都別想出來。

    許是覺得這些凡人的想法都太過幼稚，他并未將剛才看見的太當回事。

    這一整天，青姻都如在云里霧里。

    尋常慕衡說話她能聽懂，可此時換了個環(huán)境，當他端著身份坐在蓮花臺上，卻好像突然從來沒認識過這人。

    大哥讓她不用瞻前顧后，更不用擔心慕衡會對她家人不利。

    原因竟是因為，他覺得慕衡骨子里是個君子——

    他算哪門子的君子！

    青姻嚴重懷疑，他本人就是個不要臉的大魔頭，端著一副天人之姿，在這兒糊弄誰呢。

    竟還有這么多人專程來聽他傳經(jīng)誦法，哼，他們是沒看到他無賴又瘋癲的樣子。

    蓮花法會結(jié)束后，又有大群宗門弟子擁上前去，爭相朝慕衡問道。

    他居然也耐著性子，一一解答。

    青姻正要先出去，冷不防聽見一名弟子道：“敢問仙宗，究竟何為道?！?/br>
    “自性即為道。”慕衡語聲清冽，纖俗不染。

    對方似被噎了下，后又接著追問：“大道無心，無欲，無求，敢問仙宗，若被女子皮相所惑，是否算道心不正。”

    第16章 本尊會對你好的她想，今后無論他妻子……

    對方被噎了下，后又接著追問：“大道無心，無欲，無求，敢問仙宗，若被女子皮相所惑，是否算道心不正?！?/br>
    青姻頓住腳步，留心朝他看去。

    今日慕衡似收斂了些鋒芒，講了一日法經(jīng)，身上少了幾許冷冽孤傲，看上去端方雅正，令人見之忘俗。

    她心里涌起淡淡的迷惑，這人，真是她所認識的慕衡？

    許是目光流連在他身上的時間太長，二人目光對上，那雙清雅鳳目，一瞬又流露出矜驕之色，睨了她一眼，答：“若喜歡，便不算作‘惑。”

    喜歡？

    青姻眼中劃過一絲嘲諷，對這倆字十分不以為然。

    慕衡誠然是喜歡她的，這幾年，從某些細節(jié)方面也看得出來，他待自己好。

    可這種廉價的喜歡，于有權(quán)勢之人看中一只貓兒、狗兒又有何區(qū)別。

    無心再聽他們對話，她低頭掩去眼中晦色，匆匆離開了大殿。

    青姻心里，始終存著一股傲氣。

    當初若她逆來順受，接受他與別人成親，不吵不鬧，就留在天殊峰伺候他起居生活。

    這人，還會像后來那般在意自己嗎。

    恐怕仍舊不咸不淡的，將自己視作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