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還是悄悄轉身溜了。

    她骨子里十分畏懼父親，而且婚姻之事，她一個姑娘家不好明說，還是先和母后商議之后再做定奪。

    天帝見她一溜煙不見了，不禁搖頭嘆了聲氣。

    再一看，從正門走進的兩名年輕男子，皆是人中龍鳳。

    尤其鳳族那個，一身傲骨，像極了當年的紫梧。

    心中不由涌起一絲不甘，他們龍族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這樣的才俊了。

    漱月直接奔去瑤臺，找到正在烹茶的母后，膩過去撒了一會嬌，將剛才在平野經(jīng)歷的那些事都說了一遍。

    正說道焦琊他們被帶上凌霄寶殿，感覺旁邊簾子輕微動了下。

    “母親，誰在那兒，鬼鬼祟祟的。”她正要起身，又被天后按住。

    “新來的婢女，不懂規(guī)矩。”天后眸中劃過一抹不自然，沖旁邊喚道：“公主來了，還不過來奉茶?！?/br>
    “是?！眰鱽硪宦曒p柔應和。

    卻是從屏風那頭繞過來一個紫衣侍女，拎著琉璃茶壺，走路姿勢還有點憨憨的。

    只是眉眼間，有幾分當初那人的影子。

    “這玩意兒好啊?！笔聛砹伺d致，叫她把茶壺放下，跪伏在自己面前，把頭抬起來。

    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輕佻問道：”你叫什么名字?！?/br>
    “回公主的話，奴婢名叫青果?！彼燠E在一批散仙中進入瑤臺，作為備選侍女給天后娘娘挑選。

    焦琊料得不錯，天后一看到自己這張臉，就將她留下來了。

    “青果，真是個賤名兒?！笔滦飵追謵喝の?，“不如改個名字吧，叫青琳，母后您覺得如何。”

    真真是個可憐蟲，像過去總與自己作對的那個蠢女人，焦琳瑯。

    “漱月，你覺得慕衡怎么樣？”天后最疼的就是這個大女兒，無論模樣性情，都酷似年輕時的自己。

    所以，當初天君說讓她與鳳族聯(lián)姻，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聽說那孩子在凡間出生，至今還未修出神體，弱是弱了一些。

    可鳳凰神族，天神血脈，將來他一飛沖天，只是早晚的事。

    且誰不知道，鳳族由來出情種。

    若是已經(jīng)成婚，倒也罷了。

    既然還孑身一人，那她自然就想為漱月留著。

    那天卻聽黎如兒說，他對身邊一名侍妾十分不同。

    男人三妻四妾本也正常，可若他身邊已有了人，那就失去了她為漱月?lián)穹虻牡某踔浴?/br>
    “他不好?！笔卤庵欤荒樜?，靠在母后肩膀上，連聲抱怨：“對我兇巴巴的。”

    不止如此，還對那個戴面紗的女人尤其溫柔。

    不知為什么，想起那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心里就泛起一股酸意。

    “那你是不愿意嫁他？”心里不免覺得有些可惜，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讓別人搶了先。

    若他今后表現(xiàn)得循規(guī)蹈矩，或許還能夠安穩(wěn)度日，但若是個桀驁不馴的，如今的天君，可不是個能容人的。

    這些年，龍族越漸式微，天君那點心思逃不過她的眼。

    就看不得別族出才俊，顯得龍族這六界之主的尊榮，有些不倫不類。

    又想起黎如兒曾跑來控訴慕衡殺了黎氏——

    她不由看了眼一旁的風簾，黎氏如今已沒有存在的必要，死便死了。

    只是天帝的性情她最清楚不過，所有無法掌控的人，下場都不會好過。

    曾經(jīng)的九尾狐族，現(xiàn)在的鳳棲之地，都是最好的證明。

    “可是，他也救了我一命?！笔滦睦锩埽行┖蠡谧约褐跋陆缛チ?。

    想起當時他站在沭蟒頭頂，如修羅般冷酷無情，面容清冷雅的模樣，臉上不禁微微一熱。

    “若是，若是他肯趕走身邊那個凡人，我就再想想吧。”

    天后撫摸著她的頭，露出寵溺一笑。

    心里卻涌起幾分淡淡的無奈，情之一字，豈是那么簡單就能看透。

    自己被天后的身份牽絆了一世，如今大限將至，才知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癡戀一世，清寂一世，也不過想要最后的日子，能夠與所愛之人相守。

    即便如此，那人也未徹底了斷塵緣牽掛。

    曾經(jīng)的海誓山盟，也都輸給了時間。

    少年情誼，抵不過長久的相依相伴，那顆真心，早已漸漸分給了別人。

    真是，好苦，好恨啊……

    “這樁婚事，還需再好好考量，需知情字最傷人，母親不希望你一輩子活在痛苦中。”終是給出了忠告，只不知是說給女兒聽，還是說給隱匿在風簾之后的那人。

    “嗯，若是他不肯，母親就去替我求求父帝，千萬別讓我嫁他。”漱月一邊說著，想到以后有可能會與他成親，心里有些害怕，又有點甜蜜。

    靈霄寶殿，天帝賞賜給二人許多珍寶，焦琊表現(xiàn)得十分恭敬，慕衡則一直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天帝眼中露出一抹深意，又命人拿出一個墨色寶盒。

    “慕衡，本君賜你一物?！鄙w子揭開，露出一顆金色的丹藥，發(fā)散出濃郁的香氣：“如今你在下界替本君辦事，九幽多詭詐，你又還沒修成神體，恐能力有所不足?！?/br>
    “服下這顆丹，便能在三個時辰之內將修為提升十倍?！?/br>
    “謝陛下。”一直淡漠的神色似有所松動，慕衡雙手接下。

    “對了，你適才，已見過漱月了吧?！闭f起來，他還救了那丫頭一命，心里不由更加滿意：“她性子跳脫，以后，你多讓著她一些。”

    慕衡不禁想起在平野的事。

    當時鳳翎有了很強烈的反應，他擔心不過，才將沭蟒一路引下山來斬殺。

    附近只有她們兩個人，必是那她欺負琳瑯了。

    心里對漱月更加反感，正要開口，忽然被焦琊扯了一把。

    瞧見對方眼中一抹憂慮，他雙拳緊了緊，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天君面上笑意更深，揮了揮手道：“你們去吧，九幽的事，本君不方便出手，就交給你們兩個了?！?/br>
    “是?！?/br>
    轉出南天門，慕衡心急如焚，卻被焦琊攔住，質問道：“天君有意將漱月公主指婚給你，你怎么想。”

    “焦琊，你很好?！蹦胶饫溲弁技八讲诺呐e措，蹙眉道：“你不是一直逃避與天族聯(lián)姻，如今，憑何來質疑我?！?/br>
    “呵——”焦琊冷笑一聲，回道：“你可知這件事，會給琳瑯帶來怎樣的麻煩?！?/br>
    “方才你若為了琳瑯，拒絕聯(lián)姻，說不定下一步，她就會成為他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慕衡眉眼染霜，心里對未來的不可把控之感越甚。

    “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br>
    當日夜昭雪為了拉攏人心所說的話，一語成讖，天帝果然用聯(lián)姻的手段，開始收攏制衡各方神族。

    他若真娶了漱月，那么今后效忠的便是龍族。

    可笑，千萬年來，鳳族何曾屈居于他人之下。

    只是現(xiàn)在，他還不夠強大。

    壓下滿心煩亂，只想回到平野，立馬去見那個人。

    不管將來會發(fā)生什么，此時此刻，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感覺到幾分安寧。

    夜幕已臨，尋著鳳凰翎羽的指引，他很快尋到了琳瑯所在。

    一片幽靜的山谷中，她和夙辰面對面站著。

    隱忍著不悅情緒，他正要過去，卻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不由停駐腳步，控制不住自己繼續(xù)聽去。

    “那珠子，你現(xiàn)在拿著也沒用，還是還給我吧。”

    清越的嗓音，與尋常跟他說話時的甜膩嬌氣，截然不同。

    原來是為了要回夜華珠，慕衡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連最后一絲念想都不給我嗎？”夙辰眼中蘊著一抹濃稠的哀傷，看著她，語氣里幾分不甘心：“琳瑯，你別急著做決定，現(xiàn)在你還在渡劫，只是提前恢復記憶，說不定，等你渡完此劫，也就不會再喜歡他了?！?/br>
    “渡完此劫？”琳瑯忽然笑出聲來，幽瞳中浮現(xiàn)一抹濃重的冷嘲，不再是尋常純美嬌媚的模樣。

    “我寧愿魂飛魄散?！毙χχ?，眼中就帶了一抹淚痕，深深凝視著他，一字一句：“夙辰，我天生就不欠你什么，為了曾經(jīng)與你的那段情緣，我已經(jīng)付出一切?！?/br>
    “是他將我自萬劫不復的輪回道中拉了出來，你憑什么覺得，如今在我心里，你會比他更重要?！?/br>
    夙辰徹底呆住了，整個人心灰意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自己才是造成她所有悲劇的罪魁禍首。

    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口口聲聲再求她喜歡。

    “而且，你弄錯了一件事?！绷宅樠壑袔Я藥追譀Q然，微微側過身去，不想再看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毫不留情道：“沒什么喜不喜歡的，我選擇和他在一起，無論結果怎樣，我都能坦然接受?！?/br>
    就像當初，她亦是義無反顧，不惜代價去救白錦辰一樣。

    璀璨的夜華珠，在黑暗里散落為細小的塵埃，隨風吹散。

    夙辰腳步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琳瑯松了口氣，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如今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吧。

    心有些不靜，旁邊小河潺潺，她便脫了鞋襪，像年少時那樣將腳浸泡在水中。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過了良久，涼風送來一把低沉的嗓音：“沒什么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