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出什么事了？”琳瑯心里突然不安起來，被慕衡握住的那只手略有些發(fā)冷。

    “方才收到消息，鳳族斂玉神尊突然發(fā)了失心瘋，將整個圣山燒作一片焦土?！?/br>
    母親還在圣山，派去的探子還未有回應(yīng)，焦琊不禁心急如焚，涉及到鳳族，仍舊只能來找慕衡商議。

    手腕輕輕掙動，慕衡發(fā)狠的又再將其握緊，道：“我這就去一趟圣山?！?/br>
    “我也一起去，好不好?！绷宅樐樕琢耍蟮目粗圭?。

    鳳寂劍橫在面前，慕衡朝她伸出手去，卻見她已被焦琊帶走。

    心中一時空落落的，卻也知道，這次自己計較不起。

    太夫人出事，他們兄妹二人呆在一起，更能夠相互慰藉。

    第55章 復(fù)仇天下蒼生與她，孰輕孰重。

    斂玉神尊突然發(fā)失心瘋，造成圣山大火，生靈涂炭。

    天帝緊急調(diào)派戰(zhàn)神去處理，眾天兵趕到時，已經(jīng)死傷一地。

    過去做觀景用的清涼臺上，眾女眷四處逃竄，頭發(fā)眉毛都快被燒沒了。

    漫天大火中，斂玉神尊一身紅裙，笑得肆意張狂。

    但凡她雙足踏過之處，只余一片焦土，寸草不留。

    山頂紅日如一只陰沉的眼睛，看著圣山上發(fā)生的一切，照得此地如人間煉獄。

    “聽說這些年，鳳族那些未能飛升的，皆是瘋了——”

    “對啊，我父君都說，瘋病會遺傳，你看清雅如斂玉神尊，都是說瘋就瘋?！?/br>
    “你看她這副樣子，哪里還有半分尊者的氣度，簡直就是個瘋婆子嘛！”

    天將們被紅蓮業(yè)火迫得近不了身，見戰(zhàn)神亦一籌莫展，除了拼命救人之外，根本不敢湊近斂玉神尊。

    不由更加膽怯，只敢在私底下議論紛紛。

    轉(zhuǎn)瞬功夫，斂玉又往半山腰放了一把火。

    只見她眸色張狂，站在山頂狂笑不止，整個人宛若陷入魔障之中。

    見天兵天將把四周圍了水泄不通，她拿劍在腕上劃了一道口子，又灑出些血珠在火上，剎那間火焰高漲，又將那幫沒用的烏合之眾逼退回去。

    “焦琊，你們速去尋人，我來對付斂玉神尊?！蹦胶饪戳肆宅樢谎?，見她被焦琊和夙辰護在身后，略微放心了點。

    想跟她說句什么，終究是啞了聲氣。

    “你瘋了不成，憑現(xiàn)在的你，哪里是他的對手！”焦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慕衡轉(zhuǎn)過身，只聽漫山遍野哀的哀嚎聲不絕于耳，短短半天光景，這里就有數(shù)不清的生靈紛紛湮滅，被紅蓮業(yè)火燒得連渣都不剩。

    “普天之下，能阻止斂玉神尊的，唯有鳳族另外兩名尊者?！辟沓奖淮丝虘K烈的景象觸動，不由想起在百年前，九尾狐族亦遭受過這樣一次滅頂之災(zāi)。

    當時族人們的慘叫聲，猶在耳畔，語氣不由帶了幾分焦灼：“慕衡，如今的你，可有去到鳳棲之地的法子？”

    “唯有黑袍侍者能往返于兩地，如今卻也聯(lián)絡(luò)不上?！痹缭诘弥ド匠鍪潞?，他便嘗試再召喚黑袍，一直未得到回音。

    火勢在一路向下，時機耽誤不得。

    任由斂玉神尊這樣下去，恐會波及到山腳下的莊子。

    他沒再猶豫，飛身往火勢最中心處掠去。

    斂玉已經(jīng)燒紅了眼，此時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眼前一片赤紅之色，隱隱瞧見一如修竹般挺拔的身影，正朝自己走進。

    她心神不由幾分恍惚，笑著笑著，眼中滴下血淚來：“清竹，是你嗎，他們都說你已經(jīng)死了，可我偏不信。”

    五百年前，她孤身一人飛升到鳳棲之地，從此再也不見兄長的任何音訊。

    孤單清寂的過了這么些年，直熬到血淚俱焦。

    清竹，你知道嗎？

    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天君用幾顆丹藥，就唬得他巴巴去為龍族賣命。

    結(jié)果在涅槃時，生出心魔，生生被鳳凰真火燒成了灰。

    尋了這么些年，直到今日，天后終于給他看了記載前塵舊事的空蒙鏡。

    才知道，在自己飛升之后，清竹便自決在圣山腳下。

    且選了最為慘烈的一種方式。

    也許是真的活膩了，竟徒手將神魂生生撕碎。

    一直知道，兄長癡戀著一名女子。

    關(guān)于那名讓兄長痛苦一生的女子，她未曾多留意，唯一知道的是她來自圣山。

    現(xiàn)在想來，從她一開始的出現(xiàn)，就像是有預(yù)謀一般。

    既搶走了清竹全部的愛，之后，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后來那段日子，他為了血脈的延續(xù)，違背本心與自己歡好，當是痛苦得要死吧。

    呵，真是諷刺。

    虧她一直做著與兄長琴瑟和鳴的美夢，卻不知對他而言，自己的存在變成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從火光中堅定走來的男子，從氣息判斷應(yīng)是鳳族。

    玫玨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而另一個，只怕瘋得比自己更厲害。

    “清竹，真的是你嗎？”她伸出手去，想要擁抱那人。

    卻在看清楚那張臉后，眼中恢復(fù)為一片冷寂。

    “你是鳳族后人?！彼淅涞牡溃廊硕颊f她瘋了，可她腦中分明還留了一絲清明，不至于對同族小輩動手。

    畢竟，千百年來鳳族被逼得太苦了。

    為了留住最古老的力量，與龍族相抗衡，做了太多讓自己痛苦之事。

    可最終存活下來的子嗣，又有幾個。

    如今，總歸是剩了這么一支獨苗。

    眼前這孩子相貌酷似玫玨，應(yīng)就是凡間那個遲遲不愿歸位的。

    雖然年輕，但心思還是極通透。

    神志又恢復(fù)了幾分清明，她想起了臨走前，玫玨交代自己的話。

    這一趟，她并不是來發(fā)瘋的，而是等了多年的一個契機。

    只要能與他相見，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

    “前輩，還請收了紅蓮業(yè)火！”從渾身持續(xù)不斷的灼燒感便能推出，對方修為遠遠強過自己。

    這種局面下，他根本無力讓火勢減弱。

    若說之前還存了幾分僥幸，此時已做好搭上命的心理準備。

    “若是我不答應(yīng)呢，你待如何?！睌坑裆褡鹫J真細致的打量眼前之人，神色間陰晴不定。

    幸好，是他這樣。

    不禁感嘆，血脈真是十分神奇的東西。

    天地間最為強勢的鳳族，全盛時，六界朝奉，就連龍族亦要膝行跪拜。

    “你離開吧，我不傷你。”她眼中幾分傷逝之苦，為自己，也為鳳族。

    “前輩，難道您就眼睜睜看著圣山萬千生靈灰飛煙滅?！彼砩锨嗌囊屡垡嗳计鸹鹈?，皮膚被灼傷掉了一大塊，露出金色的疤痕。

    “萬千生靈，又與爾何干。”她眸中射出淡淡的譏嘲，本以為對方會就此退縮，卻見他扛著巨大的威壓，又往前行了一步。

    慕衡腦中一陣鈍痛，心里默念咒文，忍著灼燒感，將鳳寂劍一點點舉高。

    “若再不滅火，晚輩只能失禮了?！彼抗獠⒉皇趾V定，此刻強撐著不倒下，已是極限。

    剛剛抬起的劍身，隨著對方一聲低笑，整個沒入地面。

    與此同時，心脈受到劇烈震蕩，只能半跪在地上，勉力抬起頭與她對視。

    青衣被燒焦了，挺直的脊梁未彎分毫，目光不卑不亢，只語氣里帶了幾分焦灼：“前輩，請多顧念天下蒼生。”

    忽然想起天帝之前給他的丹藥，拿出來準備服下。

    斂玉神尊卻突然上前，一掌將他手中丹藥打落：“就是這丹藥，害了我族多少后嗣，也害死了我兒，你還吃它做甚！”

    慕衡不明其意，只覺得周身威壓稍稍減輕了些，強撐著站起身來。

    滾落在地的丹藥，被忽然竄起的業(yè)火燒了個精光。

    “龍族詭詐，再任其肆掠下去，圣山這千萬生靈又算什么，整個六界都危矣?！睌坑裆褡鹩址帕税鸦穑瑢⒍藞F團圍住，語氣里已不復(fù)之前的諷刺之意，“你父君這些年為了匡扶六界，已耗盡了元氣，催促你盡快歸位，亦是想傳衣缽于你?！?/br>
    此時的斂玉，哪里還有半分瘋魔之態(tài)，就像個對后輩諄諄教誨的長者。

    慕衡心中疑惑，聽說父君出事，瞳孔驟然一縮：“這些年，究竟出了何事?！?/br>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睌坑裱壑型蝗怀尸F(xiàn)出如枯槁一般的神情，仿佛對這人世已無半分留戀，目光緩緩落在眼前之人面上。

    雖是玫玨的兒子，卻也如那人一般錚錚傲骨。

    當年，清竹也是遲遲不愿飛升。

    直到得知那女子再也不會回來，騙自己先行離去，然后毫不猶豫的選擇自戕。

    “玫玨托我?guī)Ь湓捊o你?！边@些年，她只恨自己身為上神，無法拋下肩負的責任。

    如今熬到油盡燈枯，終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了。

    她招了招手，等他靠近些了，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一個神族，要靠裝瘋賣傻才能保全后嗣，何其可悲?！币妼Ψ接幸粍x那的失神，斂玉料想他終究會明白的。

    “記住，并非是你要澤被天下蒼生，而是天下蒼生，就是我們神族存在的意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