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媵妾 第94節(jié)
庭院里的羊角宮燈七零八落, 有些黑。 青九能夜視, 認(rèn)出了人,于是匆匆而去, 將木傘撐在主子頭上。 “怎么回事?”慕容拓眉眼有些冷,腳下不停, 朝偏院走去。 “戌時如往常一樣沐浴睡下了,但睡下沒多久就夢魘, 一直哭?!?/br> “沒有點安神香嗎?那香是藥香, 可以每日使用。” “點了……不過不知怎的, 今晚的安神香熄了,后來屋里就響起了驚呼和哭聲,春妞進去哄了很久也不見好轉(zhuǎn)?!?/br> 青九現(xiàn)在只是二等宮女,按照規(guī)矩不能隨隨便便進屋,她怕引人懷疑所以就沒進去。具體的也不是很清楚。主子讓她細(xì)無巨細(xì)都要匯報,于是她就照例每日一封書信,沒想到主子卻來了。 她趕緊迷暈了春妞,方便主子來。 慕容拓聽到這里, 腳步稍有停頓,“這兒的雷聲大嗎?”今晚有雷,但他那邊聽著倒是不大。 “很大?!?/br> 那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害怕打雷。” 以前偶爾有冬雷,她每次都嚇得抖著身子往他懷里鉆。 屋內(nèi)稍微比外面亮堂些,角落里的纏枝燭燈潤潤的,窗格子旁的安神香重新點著,屋子里有一絲淡淡的藥香。 轉(zhuǎn)過仕女圖粉彩屏風(fēng),胭脂色的床帳未放,榻上一目了然。 女人微微蜷在錦被里,內(nèi)襯的襦裙隨意攏著,青絲凌亂的散在小枕上。 看得出剛剛哭過,如今雖然睡著了,但巴掌大的小臉淚痕未干,杏眸瞌閉,彎翹的睫毛上還盈著淚珠。 委屈巴巴的好不可憐。 眸子里閃過憐惜,還有一絲抱歉,慕容拓來到床邊,低頭,親了親女人睫上的淚珠,動作溫柔。 他的乖乖,都哭了大半夜了。 眼睫顫動,榻上的女人突然嚶嚀了一聲,似是要醒了。 醒了就醒了吧,慕容拓現(xiàn)在也不打算瞞著女人了。以前他之所以瞞著,是因為他想讓小嬌花一直生活在平靜安穩(wěn)的環(huán)境里,不受外面風(fēng)吹雨淋的半分侵?jǐn)_。只等他將路鋪平,然后了接她。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殘暴血腥的一面,因為女人喜歡溫溫潤潤的男人。 但,不管女人喜不喜歡,那才是真正的他,全面的他。 他得讓女人知道,他原本就不是溫潤的人。 不過宋楚并沒有醒來。 過了一會兒, 小小的翻了個身, “嗚…”嗚咽了一聲,像受了傷的小獸嗚嗚的叫。 慕容拓聽在耳朵里,心里軟得一榻糊涂。 他輕輕貼了貼女人的側(cè)臉,而后小心翼翼的上了榻,躺在女人的身邊,環(huán)住她安撫的順了順?biāo)谋场?/br> 女人這般惹人心疼的小模樣,讓慕容拓懊惱了幾分,他之前的打算全錯了。 當(dāng)時事出突然來不及告訴她,事后又有些事給耽擱了 ,讓她誤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女人得有多傷心啊,據(jù)說當(dāng)時還沖進了火了。 傻乖乖。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要怎么辦? 不敢想。 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他摟得緊了一些。 身旁熟悉的氣息環(huán)繞在身邊,像以前無數(shù)個夜里一樣,宋楚靠近了些,然后拱進了男人懷里。伸出小手,軟軟的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呼吸漸漸平緩,眉目舒展,似是進入了香甜的夢鄉(xiāng)。 淡淡的檀香,但,是他。 眼眶漸漸濕潤了。 即使她現(xiàn)在沒有睜開眼睛看這個男人的長相,但之前都那么親密過,宋楚哪里還認(rèn)不出他。 牙齒咬著下唇,小手緊緊拽著胸膛的緞面,生怕一松手,人就會不見了。 大壞蛋,騙我。 嗚嗚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 景國的三皇子來訪周國,意圖很明顯,就是想娶周國的寶華公主。 對此,楊貴妃和朱秉正自然樂見其成。之前沒爭贏太子,讓他娶了景國的朝陽公主,但如今朝陽公主已薨,相當(dāng)于太子和景國已經(jīng)沒了關(guān)系。而眼下,寶華嫁與三皇子,那不就是他們強強聯(lián)合嗎? 再好不過! 楊貴妃一派很滿意,但寶華可不樂意,攔著母妃不讓她去找父皇認(rèn)下此事。 “母妃!兒臣不想嫁?!敝煊朴票е稿鰦?,想要打消母妃的決定。 不過楊貴妃卻不為所動, “瞎說什么?那景國的三皇子實力不容小覷,嫁了他,以后正兒就能因此借到勢。” 朱悠悠聽到這里楞了楞,她剛剛以為母妃會說,三皇子實力不容小覷,你嫁了他,便是王妃,以后便是皇后,母儀天下。但沒想到,母妃話里話外,想的都是皇兄。 仿佛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母妃對自己的冷落也一點點襲來。朱悠悠有些心涼。她質(zhì)問母妃, “為什么都是皇兄,你做的事為什么都是為了皇兄?” 楊貴妃自然注意到了女兒臉色不好,但她也沒那么多心思過多關(guān)注,乜了一眼,“不為了他,還能為了你?你要是哪天有資格去爭那皇位,母妃自然也會做什么都考慮你。” “皇位皇位,什么都為了皇位!沒有皇位難道會死嗎?” “會!” 楊貴妃這會兒突然變得凝重起來,“自古以來,有哪個失敗的皇子過得好?你看看你父皇那些兄弟,現(xiàn)在哪個還活著?” “父皇的那些姊妹,可都還活得好好的?!币馑季褪?,她作為公主,不需要去爭什么,也會安穩(wěn)到老。 “所以母妃,我為什么要犧牲自己去,” “啪”的一聲,楊貴妃揚手扇了對方一巴掌。倒不是被氣到,她的臉色現(xiàn)在很平靜,“那是你同胞皇兄,你不想著幫她,你的血是冷的嗎?” 長這么大,朱悠悠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還是被自己的母妃打,沉著臉說她冷血。 到底是年紀(jì)小,臉繃不住哭了起來,“我怎么就冷血了,從小到大,我在父皇面前說了皇兄多少好話?就這次我也是三天兩頭往父皇那兒跑,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父皇喜怒無常,我每次都膽戰(zhàn)心驚的,生怕自己說的話讓他下一刻冷了臉,所以還要我怎么幫?要我背井離鄉(xiāng)的嫁給個殘暴皇子,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可這樣做到頭來我得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沒準(zhǔn)嫁過去沒多久,也會像朝陽殿的那位一樣,一場大火燒得連骨頭都不剩!” “你這般斤斤計較作甚?光想著自己能得到什么,怎么就不想想他是你同胞哥哥?” “哼,哥哥?他朱秉正可有想過我是她meimei?母妃你可有想過我是你女兒?到頭來,卻給我打親情牌,你們當(dāng)我傻是不是?” 朱悠悠可不傻,要不然也不會成為周國最受寵的公主。她哼了一聲,一副這事兒沒完的神色,捂著臉頭也不回的離了殿。 楊貴妃回想起剛剛她說的話,越想越氣,直接砸了案上的茶盞。 同樣被氣到砸了一地茶盞的,還有坤明宮的皇后娘娘。 一手捂著額頭緩解痛意,面色憂慮,“若寶華真的嫁給了三皇子,這局面不就反過了?明明是我們想到聯(lián)姻借勢打壓,倒頭來卻推了那賤人一把。” 想到這里,皇后在心里大罵死去的兒媳。什么個不詳?shù)模枚硕说木谷凰懒?,死就死,還鬧得這么大,讓他們沒法給景國交代,結(jié)親不成反倒成了仇。 還受到了陛下的怒斥。 “皇兒,這可如何是好?”頭一扎一扎的疼,最近她的頭疾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沒好。 想比于皇后,朱煜倒是不急,一副胸有成竹之態(tài), “母后放心,兒臣自有辦法?!?/br> 有人給他出過主意了。 朱煜的辦法很簡單。既然朱秉正將meimei嫁給三皇子,他沒有胞妹,那就把自己東宮的女人送一個給九皇子。 同意都是用女人籠絡(luò),朱煜覺得,他送的女人,九皇子一定會喜歡。 畢竟還是對方先提的。 而且 ,脅恩圖報,再怎么說他救了那個女人,慕容拓那廝難道沒半點表示? 哼,休想。 翌日,東宮傳遍了一個消息。太子殿下要將朝陽殿的那個宋家媵妾,送給景國來的九皇子。 原本就是伺候景國的朝陽公主的,朝陽公主很寵她,想必應(yīng)該懂得景國的規(guī)矩。這樣一來,學(xué)規(guī)矩這一步都省了。 只待擇吉日出宮。 這消息一出,眾人一邊倒的紛紛同情起那位媵妾來了。沒一個人羨慕。 要知道,景國在周國人的心里,常年征戰(zhàn)混亂不堪,哪有周國的安穩(wěn)?且路遙天寒,周國人去那里,與流放邊境有何區(qū)別?還是個女人,去了哪里,孤苦伶仃不說,那邊禮法不健全,被人搞死了都無處喊冤。 而且還有個最重要的,周禮講究一女不事二夫。 雖然那個媵妾沒有侍寢過,但名義上是太子的女人,怎么能去侍奉別的男人? 嘖嘖嘖。可憐可嘆。 還不知這時候怎么哭鬧。 被議論紛紛的朝陽殿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春妞一臉震驚,她懷疑是不是哪里出錯了,拽著傳口諭的小德子死活不松手,非要他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怎么會想到將自己的女人拿去討好他國的皇子啊,這簡直荒唐可笑。 “哎喲你可放手,那九皇子是聽說朝陽公主薨了才來的,殿下他為了安撫九皇子,讓你家姑娘去好生回稟朝陽公主生前的事,這樣再正常不過,荒唐什么啊——” 屋內(nèi),宋楚蜷在小榻上,垂著杏眸,對外面的吵鬧充耳不聞,也對剛接到的口諭沒什么反應(yīng)。就是手里沒停,拿著一把雕花鎏金的小剪子,把之前好不容易繡好的翠竹衣裳剪了個稀爛。 王八蛋。 誰要去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