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混日子了，咱們一起考大學(xué)，就算考不到一個學(xué)校，也要去同一個城市！”

    “哈？”祝桃傻眼了。

    雖然不知道穆格是怎么說服他們的，甚至連薛京這個她懷疑腦子里塞的都是肌rou的人也開始愁眉苦臉的做題時，她真的覺得很玄幻。

    可是三個人對那天的談話都不愿多談，只有薛京稍微說了兩句，祝桃覺得很在理，也就沒有再糾結(jié)了。

    很快到了開學(xué)的日子，高三的生活緊張而又充實，祝桃只覺得時間不夠，落下了太多。

    不過由于她足夠努力，成績也進步神速。

    最讓她驚訝的是梁庚。

    以前他的成績也都是倒數(shù)，沒想到認真起來以后，居然很快都超過了她。

    姜梨也在穩(wěn)步上升，只有薛京確實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但是也勉強能在及格線附近轉(zhuǎn)悠了。

    現(xiàn)在四個人湊在一起每天討論的都是題目和學(xué)習(xí)，有時候?qū)嵲谑抢哿耍赂褚矔o他們休息的時間，出去放風(fēng)，但是也只是游樂場所而不是酒吧夜店這種地方。

    轉(zhuǎn)眼間，小半年就過去了。

    因為馬上要過年了，他們也用功了這么久，所以穆格讓他們回去好好過年，這周都不用來補課了。

    祝桃也松了口氣。

    真的很累，但是充實。

    四個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穆格也很難得同意他們喝點啤酒。

    “為了我們的努力，干杯——”

    干過以后，祝桃咂了咂嘴說：“好久沒喝了，懷念?！?/br>
    姜梨伸了個懶腰，左右擰了擰手臂松泛筋骨，“好累啊，不過這種為了未來奮斗的感覺，真的很好！我爸媽最近也特別高興?！?/br>
    薛京打了酒嗝興奮地說：“是啊，老師都夸獎我進步大了，別說，還挺美滋滋的，感覺胸前的紅領(lǐng)巾更鮮艷了。”

    祝桃噗哈哈哈哈笑出聲，“想起你戴紅領(lǐng)巾的樣子我就想笑?！?/br>
    梁庚沒說話，但是可以看出心情很好，黑亮的瞳孔里滿滿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他終于找到了正確的奮斗目標(biāo)。

    他要擺脫原生家庭，擺脫那個人渣，帶著自己的母親去別的城市開啟新的生活。

    他要用自己的雙手贏得更好的人生，和自己在心底里埋了三年的女孩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

    到時候，他可以不用因為外部的壓力感到窘迫，可以挺直脊梁向她表白。

    以后……一定會更好的。

    *

    今年的年夜飯，祝桃是在穆家過的。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過這么溫馨平淡的年了。

    祝向山和沈夢荷雖然離婚只有一年，但是前幾年已經(jīng)開始鬧的雞飛狗跳了。

    后來，她被法院判給了祝向山。

    餐桌上很多她喜歡吃的東西，即便穆格和穆敬澤都不能吃重口味的東西，但是還是為她一個人準(zhǔn)備了。

    她來這里這么久，只有那一次跟穆格說過她喜歡吃辣的，然后，雖然為了營養(yǎng)均衡，他不允許她挑食，但是餐桌上總會會有那么一兩樣辣的來照顧她的口味。

    她又想起了祝向山的新妻子喜歡吃酸甜口味，而祝向山年紀(jì)漸長開始養(yǎng)生，再然后，餐桌上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愛吃的東西了。

    她經(jīng)常是隨便扒幾口米飯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然后還會被說挑食。

    穆敬澤用公筷夾了一筷子水煮rou片放到她碗里，笑瞇瞇地說：“小桃又長大一歲了，馬上就是個大姑娘了，要多吃點，來年長胖一點?！?/br>
    穆格也給她夾了一筷子辣子雞丁，“省的別人看到以為我們穆家不給你飯吃?！?/br>
    祝桃低頭看著碗里的菜，鼻子一酸，然后用力點頭，將兩人夾的菜都塞進嘴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著米飯。

    眼淚砸到碗里，和著米飯一起吃進了嘴里。

    “哎喲喲，這是怎么了?！蹦戮礉哨s緊拿紙巾幫她擦了擦，“怎么好好的又哭起來了?！?/br>
    祝桃眼里含著淚花，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辣子雞太辣了，辣出來的。”

    穆格嘆了口氣，“那就別吃了?！?/br>
    “不行！”她端到自己面前，“我還要吃過癮！”

    穆敬澤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好好好，沒人給你搶，等下給你準(zhǔn)備一杯牛奶解解辣，不然對胃不好。”

    “嗯嗯，謝謝穆伯伯?！?/br>
    “傻孩子，客氣什么?！?/br>
    餐桌上開了一瓶紅酒，本來穆格是不允許祝桃喝的，可是今天實在是個特殊的日子，她對著穆敬澤撒了撒嬌，于是老人家發(fā)話，穆格也沒辦法再說什么，只好妥協(xié)。

    祝桃喝啤酒還好，不容易醉，可是紅酒很快就上臉了。

    也可能是氣氛太好，她又非常放松，臉頰被酒氣熏紅，眼底有迷離之色浮動。

    她喝醉了。

    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踩在云端，她從餐桌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準(zhǔn)備回房間。

    “穆伯伯……嗝……你一定要長命百歲，身體棒棒！”她嬌憨地笑了笑，“誒？穆格怎么變成了兩個……晃得我眼花……討厭……”

    穆格一把將她撈起來扛在肩膀上說：“我先帶她回房間?！?/br>
    穆敬澤趕緊點頭，“慢點，別摔到她。”

    “哇……好粗魯，穆伯伯救我……”

    她的拖鞋在掙扎間掉到地上，白嫩的腳丫胡亂蹬，不知道踢到了哪里，穆格身形一頓，然后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老實點?！?/br>
    “嗚嗚嗚伯伯你看他，我都成年了，他還像訓(xùn)孩子一樣對我……”

    她潛意識里知道穆格是怕穆敬澤的，于是不依不饒地喊道。

    穆格捏了捏眉心，“皮孩子都沒你難管?！?/br>
    祝桃撅了撅嘴，不服氣道：“我才不是皮孩子，我十八少女一枝花?！?/br>
    穆格不想跟一個酒鬼多說什么，于是徑直將她帶到了房間。

    被子幫她改好，掖好，他準(zhǔn)備離開，卻被扯住了衣袖。

    他回頭一看，少女紅紅的臉露在被子外面，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可愛的犬科幼崽。

    “怎么了？”

    “穆格，你的格是哪個字呀？”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

    “嚴(yán)格的格?！?/br>
    “唔，果然很襯你?！彼搅肃阶欤澳阋郧罢娴暮脙春脙春脙矗屛液懿皇娣??！?/br>
    她喝多了以后話特別多，開始控訴他以前的行為。

    “你好那個的……”以前跟他對著干，她蹦跶的越厲害他就越兇，可是現(xiàn)在，她好好的，他也確實好了很多。

    “要是以前知道你后來會這樣好，我一定不惹你生氣……可是第一天你見到我的時候那個眼神，讓我真的很難受?！?/br>
    “嗯，是我不好?！?/br>
    她繼續(xù)控訴道：“你掀我被子，還要給我剃光頭，又打我的屁股，還說我的朋友不三不四，你太可惡了。”

    “嗯，是我不好?！?/br>
    “不過，”她話音一轉(zhuǎn)，“你現(xiàn)在真的很好哦?！?/br>
    她好像有點害羞，“你……可以親親我嗎？”

    穆格愣了一下，“不行?！?/br>
    她有點失落，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耷拉了下來，看起來有點可憐。

    “好吧，那……晚安?！彼蛄藗€哈欠，“困……”

    穆格站起來，向門口走去，順手將燈關(guān)掉。

    房間里漆黑一片，她抽了抽鼻子閉上眼睛，將心里的失落排出去，突然感受到一個溫?zé)岬拇劫N在了額頭。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晃動的海潮。

    “晚安?！?/br>
    潮水涌進心里，淹沒了整個心臟，脹得好滿。

    她像是輕盈的小船，在大海溫柔的搖曳中沉沉睡去。

    穆格從祝桃的房間走出來，回到了自己房間。

    站在寬廣的陽臺，他吹了會冷風(fēng)，然后燃起一支煙。

    深吸一口，煙霧伴隨著濁氣，從肺里一起帶了出來。

    在他的認知范圍中，女孩子都應(yīng)該是被嬌養(yǎng)長大的，不管是交好的世家還是有合作的企業(yè)家，即便是智力有問題的穆螢，也一直被全家人都寵在手心。

    他見過十四歲的祝桃明麗燦爛的樣子，像春日里的開在枝頭的春桃花一樣嬌嫩可人，并且充滿了活力與希望。

    在她不知道的14-16歲這兩年，他因為穆敬澤的原因，也一直都是關(guān)注過她的。

    然后，他看到了一朵花從開放到枯萎的過程。

    他不能想象她是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被磋磨成了這個樣子。

    在度假山莊那天，她掙扎時的驚慌，捅人時的恐懼，從樓上跳下去時的慌不擇路。

    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縱身一躍的，又是抱著怎樣的情緒去找了祝向山，又是怎么樣徹底絕望的。

    看著她被祝向山打了一巴掌時眼睛里瞬間熄滅的光。

    他感到了久違的憤怒。

    終于，在后來找到她時，她一身傷痕，如同驚弓之鳥，在崩潰的邊沿輾轉(zhuǎn)，她的身后是懸崖峭壁，隨時都會粉身碎骨，可是沒有人救她。

    她咬著牙，含著淚，獨自走了很久，卻只找到了一條黑暗的歧途，可是那卻是她唯一摸索出來可以讓她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