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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3節(jié)

    東方海岸邊的黃昏之鄉(xiāng),終年籠罩在落日的余暉中。

    漫長的海岸線上,陳百七正趴在海堤上抽煙,meimei茜茜正在抓螃蟹玩,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顆亮晶晶的石頭,她驚喜地尖叫了一聲,捧著石頭來到陳百七面前:“這顆好看,我要拿給小知看!”

    陳百七看了一眼石頭,不過是稀奇一些的海石罷了,她揉了揉meimei的頭發(fā):“好?!?/br>
    “可我好久沒有見到小知了?!避畿鐬樽约旱男』锇榉赋?,“是先知大人不讓他出來嗎?”

    “也許吧?!睗M腹惆悵的陳百七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再玩十分鐘就回家,下午去亡靈島?!?/br>
    茜茜歪了歪頭,恍然大悟:“是齊樂人的頭七嗎?”

    陳百七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嘆了口氣。

    小女孩不知道jiejie的滿腹心事,踢著腳下的沙子嘀咕道:“他怎么就死了呀?”

    “人總會死的。”陳百七淡淡道。

    茜茜感覺到了jiejie的沉重心情,乖乖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她被陳百七保護得很好,可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她見過陳百七的很多顧客,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來到她的店里,向她購買需要的東西,有的人來得很勤快,有的人來得很少,可漸漸地,這些人都不見了。

    這些不見了的人,就再也沒有來過??倳行碌拿婵讈淼竭@里,然后和那些人一樣消失不見。

    茜茜記得她還小的時候,有個漂亮的小jiejie總是給她帶好吃的糖,用花花綠綠的玻璃紙包裹著,每一顆都是甜滋滋的。她好喜歡那個小jiejie帶來的糖啊,每次她都會把這些好看的糖紙收藏起來,裝在一個小鐵盒里,攢了整整一盒。

    然后某一天在整理抽屜的時候,看到了鐵盒的她突然想起,她已經(jīng)有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那個小jiejie了,她向陳百七念叨了好幾次,陳百七沉默了很久,說她會幫她打聽一下。

    她開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用那些玻璃紙折了一瓶子的千紙鶴,準備送給那個小jiejie。

    可是最后,她只能把折好的千紙鶴送到她的墓碑前。

    那離開了黃昏之鄉(xiāng)的亡靈島上,溫暖的日光照亮了她的墓碑,上面有她的名字,還有她活過的日子。就只有這樣簡簡單單的兩行字,概括了一個人短暫的一生。

    她覺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悲傷,可是一想到再也吃不到這種好吃的糖果了,她又難過得大哭了一場。

    后來她知道了要在哪里買到這種好吃的糖果,還是甜甜的味道,可不是那個小jiejie送的,她就再也不喜歡了。

    她想,其實她也并不是那么喜歡那種糖,她只是很想那個小jiejie。

    那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意義。

    “jiejie,你好像很喜歡他?”茜茜問道。

    陳百七抽了一口煙,吐出的煙霧在海風中吹散:“因為我的一個朋友,很喜歡他?!?/br>
    “有多喜歡?”茜茜笑嘻嘻地問道,“有jiejie喜歡我那么喜歡嗎?”

    陳百七看了看meimei天真無邪的臉,笑著親了親她的臉蛋:“也許比jiejie喜歡你還要喜歡?!?/br>
    茜茜“哇”了一聲:“那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了?!?/br>
    可說著,茜茜又有點難過了:“那他現(xiàn)在死了,你的朋友會有多難過啊?”

    陳百七說不出話來,她夾著煙的手都在顫抖,那種酸澀絕望卻隱隱有一絲絲甜蜜的痛苦,哪怕只是她這樣的旁觀人,都快要窒息。

    她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個大雨天,和齊樂人他們一同去往圣城的寧舟突然回到了黃昏之鄉(xiāng),敲開了她的門。她疑惑不解,卻又被寧舟那平靜到死寂的眼睛所震懾。寧舟冒著大雨前來,將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了她,然后不顧她的勸阻,毅然前往永無鄉(xiāng),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度過心靈結(jié)界的拷問,又或許他早已永遠沉睡在了那片寒冷的冰原之中。

    幸好,直到現(xiàn)在亡靈島上還沒有出現(xiàn)寧舟的墓碑,看來他已經(jīng)成功地抵達了他曾經(jīng)的靈魂之鄉(xiāng),與它告別,去往一個布滿了荊棘與苦難的世界。

    神思不屬之際,她突然聽到茜茜發(fā)出了一聲驚呼。陳百七應(yīng)聲抬頭,愕然地看向天際——在那遙遠的西方,有一道璀璨的光橫跨天空,氣勢磅礴,圣潔無匹,所過之處漫天都是天堂的投影,它在黃昏之鄉(xiāng)的上空停了下來,化作一道垂直的光束降下。

    虛空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圣天使的幻影,身后有數(shù)不清的羽翼在夕陽之中緩緩舞動,幾乎遮住了這漫天的晚霞。羽翼不斷凋零,如同一場白色的大雨,圣天使的幻影越來越淡薄,他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對著遠方行禮,消失在了金紅色的夕陽之中。

    茜茜看呆了,陳百七在震驚之后頓時升起了無數(shù)個念頭:這是哪個教廷的領(lǐng)域級高手降臨黃昏之鄉(xiāng)了?降臨的地點還恰好在當初先知登陸黃昏之鄉(xiāng)的那個位置……不對,這應(yīng)該只是殘留的力量,如果真的是領(lǐng)域級的高手,根本不會泄露出這么大的動靜。而且審判所的結(jié)界也沒有被驚動……到底是誰?

    “茜茜,你回家去,我去看看,馬上就回來?!标惏倨哒f著,將一張卡片插到了卡槽中,一本投影出來的書本在她手中翻到了某一頁,一匹白色獨角獸出現(xiàn)在了她身邊,她翻身上馬,這只背生羽翼的獨角獸風一般地在空中飛向圣天使的幻影降落的地點。

    因為距離近,不到半分鐘她就來到了目的地。在那海波起伏的沙灘上,一個迷茫的人影正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看到陳百七的出現(xiàn),他驚喜地沖她揮手,向她快步跑來。

    陳百七手中的煙蒂掉在了地上,震驚與喜悅交織在一起,她恨不得用一萬句粗口來表達自己此刻難以置信的心情:“我cao,齊樂人你他媽不是死了嗎?!”

    第四章 復(fù)生序曲(四)

    讓陳百七心情惆悵了許久卻又突然死而復(fù)生出現(xiàn)在眼前的家伙眼睛一亮,拉住她迫不及待地問道:“這個說來話長,以后再細說,寧舟呢?他回來了嗎?我要見他!就是現(xiàn)在!”

    陳百七臉色一變,寧舟的確回來過,可是又走了,先是去往永無鄉(xiāng)教廷,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前往煉獄了……

    頭頂傳來飛行器的聲響,兩人抬起頭,看著那艘小型飛行器在他們身邊降落,還未落地的時候艙門就已經(jīng)打開了,之前和齊樂人相熟的審判所執(zhí)行官阿爾從飛行器上跳了下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齊樂人身邊:“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嗎?”

    “死過,因為有個復(fù)活道具,又活了?!闭f著,齊樂人想起瑪利亞的囑托,問阿爾,“先知在審判所嗎?瑪利亞女士托我把一件東西交給他?!?/br>
    阿爾和陳百七驚疑不定地對視了一眼,陳百七斟酌著開口問道:“瑪利亞女士?”

    “我見到了她的……靈魂?或者說殘存的意識?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但應(yīng)當是她本人沒錯?!饼R樂人說。

    阿爾面色凝重:“我先帶你回審判所?!?/br>
    齊樂人點了點頭,跟著阿爾上了飛行器,又回頭囑咐陳百七:“我馬上就回來,你跟寧舟說一聲我沒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br>
    艙門關(guān)上了,載著齊樂人的飛行器從沙灘上起飛。剛才的巨大動靜吸引了周圍的行人,幸好這一帶比較偏僻,在圍觀的人聚集前審判所已經(jīng)戒嚴了這一片區(qū)域。陳百七也被禮貌地請走了,她和審判所的執(zhí)行官們很熟悉,一邊說著剛才的情況,一邊離開了這片沙灘。

    看著越飛越遠的飛行器,陳百七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寧舟寫信回來之前,她還真聯(lián)系不上他了。

    時隔多日,齊樂人又一次來到了審判所。飛行器降落之后他被直接帶到了司凜面前,齊樂人對這位審判所的代理執(zhí)行長印象很深——主要是因為他長得很娘,竟然還留了一頭長發(fā),那雙眼睛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瞳。雖然司凜對他一貫很客氣,但是齊樂人總覺得這是看在寧舟的面子上,司凜其實并不怎么喜歡他。

    應(yīng)該說,司凜看起來不喜歡任何人。

    見到司凜之后,齊樂人將瑪利亞的囑托告訴了他,但沒有說到底是什么東西。

    “先知大人正在沉睡期,沒有重大事務(wù)的時候,我們盡可能不去打擾他?!彼緞C說,“你可以把東西交給我們,等到先知大人醒來,我們會轉(zhuǎn)交給他?!?/br>
    回來黃昏之鄉(xiāng)的路上差點被不知道哪路大神打劫的齊樂人斷然拒絕:“我不能違背瑪利亞女士的囑托,這件東西很重要,我必須親自交給他?!?/br>
    司凜笑了笑——姑且稱之為笑吧,在齊樂人看來他整個五官都沒有動,只有嘴角向上提了提:“你恐怕并不明白先知大人是什么樣的存在。簡單舉個例子吧,記得之前你在殺戮密會臥底的時候嗎?在最后關(guān)頭殺戮魔王的信徒四處逃亡之際,我們封鎖了整個黃昏之鄉(xiāng)的結(jié)界,可還是晚了一步,讓兩個信徒逃走了。為什么會晚這一步?因為哪怕是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去喚醒先知大人,而是間接地借用他的力量,否則根本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br>
    “如果你想讓我去提前喚醒先知大人,你就得向我證明,那件東西的重要性?!彼緞C說道。

    齊樂人陷入了猶豫,應(yīng)該告訴司凜嗎?其實他很明白,如果連負責守衛(wèi)黃昏之鄉(xiāng)秩序的審判所的boss都無法信任的話,那么整個黃昏之鄉(xiāng)就根本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或者換句話說,人類陣營已經(jīng)徹底完了。雖然他并不喜歡司凜的態(tài)度,但是理智上來說,他理解司凜的所作所為。

    “好吧,但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饼R樂人說。

    司凜思索了片刻,同意了他的要求,一旁的阿爾聳聳肩,出去幫他們關(guān)上了門。

    辦公室里就只剩下齊樂人和司凜。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司凜交疊雙手放在桌上,一副他會很認真聽的樣子。

    齊樂人看著道具欄中的【地獄權(quán)杖】,它甚至都沒有介紹詞,原本應(yīng)該跟隨在名稱后面的介紹詞的位置是三個問號。

    齊樂人說:“也許你沒聽過這個東西,不過它很重要,來的路上我還遇到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家伙,試圖從我手中騙走它。這個東西叫‘地獄權(quán)杖’……”

    “……我cao!”司凜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簡直是十萬分的失態(tài),“你再說一遍?!”

    司凜的動作太大,桌子上的茶杯都倒翻了,熱水流了一桌,他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直勾勾地盯著齊樂人,像是要從他的道具欄里把東西搶過來。

    齊樂人被驚了一下,訥訥道:“地獄權(quán)杖?!?/br>
    司凜深吸了一口氣,捂住了額頭:“這東西竟然在你手里……”

    “準確說,是在瑪利亞女士手里,我只是負責轉(zhuǎn)交的。”齊樂人糾正道。

    司凜將阿爾喊了進來:“現(xiàn)在召集全體議事成員,二十分鐘后開會,我發(fā)起緊急議程請求喚醒先知大人?!?/br>
    一臉迷茫的阿爾看了看司凜,又看了看一臉無辜的齊樂人,點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你在這里等半小時,半小時后我?guī)闳ヒ娤戎!彼緞C似乎篤定這次的提議會被通過,他拿起披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大步向門外走去。

    齊樂人又一次看向自己的道具欄。所以,這還真是個特別重要的東西?司凜走得太快,他都沒來得及問清楚……算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十五分鐘過去了,偌大的會議室里陸續(xù)有人進來,大部分都穿著審判所的制服,其中一人對司凜笑道:“boss竟然突然提起了緊急議程,莫非是剛才那道圣光降臨的關(guān)系?”

    一個蒙眼正在玩牌的女人淡淡道:“那道光是從圣城的方向來的,那個氣息,應(yīng)當是圣修女大人。”

    “圣修女大人不是已經(jīng)隕落了嗎?”

    “領(lǐng)域級的高手會有意識殘留在世間也是很正常的?!?/br>
    “說的也是。難道和前些天圣城領(lǐng)域突然崩潰有關(guān)系?”

    “哎呀呀,總覺得有大事情要發(fā)生了……”

    會議室里的人員小聲地交談了起來。

    又過去了五分鐘,只剩下一個座位還空著。司凜不耐煩地用鋼筆敲擊著桌面:“幻術(shù)師呢?”

    坐在他身邊的中年男人道:“我委托他去執(zhí)行任務(wù)了,恐怕明天才能回來?!?/br>
    司凜奇怪道:“異端審判所的工作怎么會交給他這個戒律所的人呢?”

    中年男子回道:“這個理想國的信仰者情況很特殊,非常擅長幻術(shù),而且疑似已經(jīng)惡魔化了,之前去處理的幾位執(zhí)行官對付不了,還是讓他這個幻術(shù)專精的人去吧?!?/br>
    司凜點了點頭:“那現(xiàn)在開會吧。提起緊急議程理應(yīng)有教廷特使旁聽,但因為寧舟先生已經(jīng)脫離教廷,目前永無鄉(xiāng)教廷還未確定新的特使人選,一切從簡。會議情況我會稍后提交給教廷?!?/br>
    “就在剛才,有人從圣城帶來了圣修女的口諭,事關(guān)重大,需要立刻告知先知大人,具體的內(nèi)容不方便透露,現(xiàn)在投票表決。”司凜細長的豎瞳在每個人臉上掠過。

    ……

    ……

    ……

    會議結(jié)束后,齊樂人被面色肅穆的司凜帶著,朝著審判所的地下走去。他沒想到這里會有這么大,而且到處都是冰雪,就連升降梯都是冰制的,載著他們向著無盡的深淵墜去。

    升降梯停下了,半透明的冰門開啟,前方是幽深的黑暗,可隨著他們的到來,這深不見底又寒意透骨的黑暗之中亮起了光,耀眼的白光如同一輪看不見的太陽緩緩照亮了這個地下冰宮。正前方是一條空曠無比的走廊,兩旁聳立著四五個人才能合抱的冰雕廊柱,足有幾十米高,讓人感覺不到這里是地底,倒覺得好像置身于一個冰雪星球。

    在這一片寒冷的寂靜中,司凜帶著齊樂人往前走。

    這里應(yīng)當很冷,齊樂人心想,因為他呼出的空氣迅速凝成了一團白色的氣體??善婀值氖撬纳眢w并不覺得冷,這讓他疑惑到底是這里的氣溫有問題,還是他的身體有問題。

    沿著走廊一路向前,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座冰雪城堡一般高大巍峨的地下教堂,比教廷舊址上的圣殿還要恢弘,也許是材質(zhì)的關(guān)系,它看起來簡直像是巨人的教堂,站在門前的齊樂人和司凜甚至還不到大門的四分之一那么高。

    “這里是教堂嗎?”齊樂人問道。

    “不,這里是墳?zāi)??!彼緞C回道。

    齊樂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司凜專注地看著教堂的大門,那雙冷血動物的豎瞳里竟然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尊敬,和一絲難以形容的無奈。

    “一會兒見到了先知大人,無論他說什么,你都不必驚訝?!彼緞C說。

    “我盡量?!饼R樂人說著,不禁懷疑這位先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看到未來的能力,不然為什么會被叫作“先知”呢?

    教堂的大門在兩人面前緩緩開啟,開門的人是兩尊高大的冰雕人偶,她們無聲地拉開了這扇巨門,然后回到了門后靜靜地站著,如果不是齊樂人親眼看見她們活過來,他絕對看不出這兩尊冰雕的異樣。

    大門之后是一座大教堂的內(nèi)部,就像是普通的教堂一樣,里面有一排又一排的座位,只是在最前方竟然沒有任何宗教人物的雕像,而是一處結(jié)了冰的水池。在水池的前方是一面山壁一樣高大的墻,上面有一個浮雕的教廷標記,齊樂人曾經(jīng)在寧舟的衣領(lǐng)上見過這個圖案,象征著神的權(quán)威將惡魔永遠鎮(zhèn)壓在地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