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晚哼了一聲, 但對這個(gè)稱呼很受用。她走過去搭住周隨的手臂，跟他徐徐往會場大廳走過去。

    ＊

    宴會廳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cuò)，賓客三兩?成群的圍在一塊談笑。

    “我聽胡先生說?，周太爺今天是拔了呼吸管來的——是真沒多久了吧?！?/br>
    “噓，可不敢說?。只是不知道要把這椅子傳給誰……”

    …

    “這還能有異議？”一位年輕男人插進(jìn)了婦人的談話里，顯然覺得她們頭發(fā)長見?識短，輕嗤道，“自然是交給唯一的直系周隨?！?/br>
    “可是你們聽說?了嗎……傳聞這位的來歷可不夠光彩?！?/br>
    “什么？”男人顯然沒聽過這樣的傳言。

    “其實(shí)周訓(xùn)死的時(shí)?候就?傳過一道了，”婦人見?男人疑惑的神?情，得意起?來，“說?當(dāng)年周訓(xùn)強(qiáng)/jian了自己的親jiejie，所以死的這么慘。周隨就?是不光彩的見?證，而咱們老太爺又偏偏是最要臉的人……”

    “周家?guī)讉€(gè)侄子在公司里表現(xiàn)也不錯(cuò)呢，”她輕輕道，“周隨一個(gè)混娛樂圈的，要么去當(dāng)戲子，要么退圈回來接管公司，看?他自己了。”

    “謠言！”男人冷笑一聲，“若非周老太爺有心讓他接手公司，怎么會還催促蔣家履行婚約？”

    婦人也不耐道：“周隨去蔣家鬧得不愉快的事?還不知道么？這顯然要?dú)Ъs了！這百年約定就?是當(dāng)初給他繼位的由頭，這要是破了，讓老一輩臉往哪擱，怎么可能還讓他接管周晟?！?/br>
    “荒唐！他怎么會做這么蠢的事??！?/br>
    男人不信，兩?人不歡而散。

    宴廳的正門?在這個(gè)時(shí)?候緩慢地被推開。眾人的目光齊齊望了過去，等?待這位幾乎已定的接班人出席。

    深灰色毛呢西?裝筆挺，清寂的眉眼投去寡淡的目光，平靜地立于頹靡的酒會外，似乎就?能叫眼前熱鬧嘈雜的一切都冷下來。

    但眾人更關(guān)注的是他身邊的女?人。

    肌膚素白，在吊頂燈光下幾乎要透明。微挑的眼尾和下點(diǎn)的痣，在清麗的面孔上添了幾分勾人的狡黠?；【€流暢的肩頸線延伸進(jìn)半鏤空的袖子里，露出小片的雪白更叫人遐思。

    兩?個(gè)人往里走進(jìn)來幾步，才似乎叫所有人清醒過來。會場恢復(fù)了熱鬧的談話聲，只是主人公統(tǒng)一地變做了忽然出現(xiàn)的越晚。

    “那是誰？”

    “嚯——竟然是她。一個(gè)小演員。”

    “這是什么意思，蔣鷺云還在呢?！?/br>
    這話說?完，幾束目光落單了右邊的沙發(fā)座椅里。蔣鷺云戴著寬大帽檐的帽子，叫別人看?不清情緒。

    只有她自己知道，現(xiàn)在有多么羞辱她，凌遲她的自尊。

    她被拿來和一個(gè)小演員比較。

    蔣鷺云還記得幾天前，周隨來家里拜訪的時(shí)?候，跟父親說?話的情形。

    他當(dāng)時(shí)?說?什么來著？

    “對不起?，伯父?！?/br>
    這是第一句。

    “我對蔣鷺云沒有感情，我不會娶她的?！?/br>
    這是第二句。

    “婚約作罷，我會給蔣家對應(yīng)的補(bǔ)償?！?/br>
    這是第三句。

    再后來她憤然離席，便沒聽到下文。如同現(xiàn)在這樣，她再也坐不住了，冷哼一聲，從側(cè)門?走了出去。

    越晚倒不知道發(fā)生過這樣的波折，跟著周隨應(yīng)付完幾輪問答之后，就?小聲同他講了幾句，走到了還算清靜的一處露臺歇下。

    她前腳剛參加過一次晚宴，這會又緊繃著完成了現(xiàn)在的亮相，疲倦如山倒襲來。

    越晚坐在軟椅上撐了會，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瞇一下。

    就?一會會。

    ……

    可睡意很快就?脫離了她的掌控，越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意識到的時(shí)?候，猛一睜眼，卻見?到周隨坐在她身邊。

    領(lǐng)帶松垮地搭在頸邊一圈，襯衫口被扯開兩?節(jié)扣子，斜靠在椅背上。左手半虛環(huán)著她的腰，食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diǎn)著紗邊，把薄綠色撥著，似攪一團(tuán)濃霧。

    四下冷寂，夜幕惴惴。

    越晚動了一下，往他肩窩里蹭了蹭。

    周隨聽見?她挪動的動靜，閑閑地把頭轉(zhuǎn)過來，給她擦了下唇邊。

    “醒了?！?/br>
    “嗯……結(jié)束了嗎？”越晚不好意思地把頭錯(cuò)開，“對不起?阿，我一閉眼就?撐不住了?！?/br>
    “結(jié)束了?！?/br>
    他的瞳孔像身后無垠的黑色，對上越晚的時(shí)?候，亮過幾點(diǎn)星子。

    “許路知在樓下等?你，坐車回去吧?！?/br>
    “你不和我一塊走嗎？”

    “不了，”周隨摸摸她的耳后，“還有些事?情要留下來處理?！?/br>
    越晚立刻說?：“那我等?你?！?/br>
    周隨笑了下說?：“黏人?？?你這么困，還是先回去吧?！?/br>
    語氣不容商榷。

    氣氛有些古怪。

    越晚想?。

    她仰頭望向?左邊墻壁上的時(shí)?鐘，離她坐下睡去才過了一個(gè)小時(shí)?不到。

    怎么會結(jié)束的這么快。

    越晚看?了眼背后空蕩的大廳，冷清得似乎一小時(shí)?前的熱鬧像是憑空想?象出來的場景。

    白色的桌布上倒了幾杯酒，橘黃色的酒液順著褶皺，洇出好長的痕跡。

    她輕輕扯了下周隨的袖子，有些不確定地問，“都還好么？怎么人都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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