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綱目》里說，真菊延年，野菊損人，指的就是這種苦薏。

    第四十章

    苦薏這種東西，味道跟菊花差不太多，只是苦味略重些。這東西微有毒性，偶然喝一點自然不算什么，但如果郁大少爺長年累月的茶里都有這種東西，那對身體可是就有損害了。郁大少爺子嗣艱難，跟這些東西未必沒有關(guān)系。當(dāng)然苦薏這玩藝沒聽說過會*，但人身體弱了，子嗣上自然就薄些。更何況這茶里有東西，未必別的里頭就沒有。

    關(guān)鍵是沈宜織悄悄抬頭看了郁大少爺一眼大少爺自己還不知道吧?就這么天天的吃喝，里頭還不知被人下了多少料。這可是在自己家里呢?誰這么算計他?

    郁大少爺似乎沒有發(fā)覺沈宜織在看他，正微閉著眼睛聽沈宜紅吹笛子。他的長相跟郁二少爺完全不像。郁二少爺長得像侯夫人，清秀俊俏，風(fēng)流雅致。郁大少爺?shù)妮喞人矊嵉枚?，人也略黑一點。此時微側(cè)著頭，燭光在他臉上打了一道淡金色的光邊，勾勒出清晰的五官。

    沈宜紅一曲笛子吹過，郁大少爺輕輕擊節(jié)：不錯，清揚婉轉(zhuǎn)，有幽蘭綴露之趣。

    大少爺真是曲中知己。沈宜紅面露驚喜之色，這曲名正是《幽蘭cao》。

    是么?倒是表妹吹出了曲中之意，我隨口一說罷了。郁大少爺說著，隨手便來端茶。

    沈宜織心里砰砰亂跳。讓他喝?還是不讓他喝?心思一動，手上已經(jīng)一顫，當(dāng)?shù)匾宦暡柚逊?，整杯茶都倒了出來，驚得眾人都是一跳，幾滴茶水已經(jīng)濺上了大少爺?shù)囊陆恰?/br>
    韓姨娘驚呼一聲，連忙過來幫著擦拭，口中已經(jīng)訓(xùn)斥沈宜織：怎的這般不小心?

    沈宜織怯怯地站著，低聲說：茶有些燙，我，我怕大少爺燙了手，想攔一攔，誰知袖子一帶就

    大少爺往她臉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無妨。倒是這位表妹可燙著了?

    沈宜織手上也濺了幾滴，皮膚有些發(fā)紅：不，不礙事的。

    唔我?guī)Я诵┭┥徃?，一會兒去我房里拿吧?/br>
    沈宜織心里咯噔一跳去他房里拿?讓誰去拿?她偷偷環(huán)視四周，并沒一個丫鬟動窩兒，倒是韓姨娘臉色微微白了白，但隨即轉(zhuǎn)向自己微微一笑：一會兒跟著大少爺去拿藥罷。

    立時之間，好幾道目光都向沈宜織*過來。沈宜紅手里緊握著笛子，指節(jié)因為過分用力而有些發(fā)白。精心準(zhǔn)備的《幽蘭cao》，方才被大少爺點出曲意的驚喜和自得，現(xiàn)在就像是個笑話任你再曲盡精妙，也不如一個只有一張好臉的蠢笨的沈宜織!

    沈宜織悄悄用眼角余光睨了一下。韓姨娘的目光里含著妒恨，卻又故做平靜。這很正常，倒是站在韓姨娘身后的采香，那兩道兒眼神跟小刀子似的，似乎恨不得在沈宜織臉上劃幾道。怎么，這位也打著伺候郁大少爺?shù)闹饕?

    韓姨娘發(fā)了話，沈宜紅再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了，郁大少爺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欣賞音樂的興趣，開始打起呵欠來。韓姨娘心里如何不明白，包了一肚子的酸楚，只得道：少爺累了，早些休息，都散了吧。

    郁大少爺隨便點了點頭，起身就出了屋門，韓姨娘冷冷盯了沈宜織一眼，垂下眼睛道：采芳，送二表妹過去。

    郁大少爺就歇在滴翠軒旁邊的近水齋里，門口站著兩個清俊小廝把門。沈宜織惴惴地跟著大少爺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采芳并沒有進來，只將她送到門口就回去了，寶蘭卻被兩個小廝攔在那里，正擔(dān)憂地望著她，只不敢隨便喊出聲來。

    沈宜織遠(yuǎn)遠(yuǎn)地向她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跟著郁大少爺進了正房。

    房里有股淡淡的藥味，一進門，就有個穿著淡粉色比甲的丫鬟迎了上來：少爺回來了?一眼看見沈宜織，目光閃動仔細(xì)看了看，又詢問地看了一眼郁大少爺。

    這一眼并沒有逃過沈宜織的觀察。這個丫鬟她沒見過，自然這丫鬟也不認(rèn)得她。但她看大少爺?shù)哪且谎蹍s十分自然，若是普通的下人，決不敢這么樣看主子。

    紅絹去休息吧。郁大少爺卻并沒有介紹的意思，直接抬手就打發(fā)了那個叫紅絹的丫鬟，語氣卻十分溫和。

    是。紅絹向沈宜織屈了屈膝，便悄沒聲地退了下去，甚至沒多問一個字，更沒有多停留一秒鐘，似乎對郁大少爺入夜之后帶回來陌生女子司空見慣，毫不驚奇。

    門輕輕關(guān)上，屋里只剩下兩個人。郁大少爺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隨即靠到旁邊的羅漢床上，開始似笑非笑地打量沈宜織。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有點太熱，沈宜織覺得自己鼻尖上慢慢地冒出了汗珠。她盡量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任由大少爺銳利的目光在身上打轉(zhuǎn)。她有種預(yù)感，郁大少爺今天晚上叫她來，絕對不是為了看上她的什么美色，只怕她有意打翻茶杯的舉動，已經(jīng)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果然，當(dāng)沈宜織就快要站不住的時候，郁大少爺隨手把已經(jīng)半涼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徐徐道：打翻茶杯都敢做，怎么到了爺屋里反而裝起兔子來了?

    怎么辦?沈宜織心念電轉(zhuǎn)，終于還是決定：說真話!這大少爺在外頭有什么樣的名聲她不知道，或者是說他病秧子，或者是說他風(fēng)流，但是至少在他處置鄭主管的那件事上，沈宜織看出來此人絕對不是個笨蛋!跟聰明人說話，其實最好還是直說，因為沈宜織自覺自己并不是個很聰明的，與其費心遮掩，不如開門見山。別忘了，郁大少爺手上cao著她的未來呢，而她現(xiàn)在，是那個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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