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草被噎了一下，看向孟玉樓，卻發(fā)現(xiàn)孟玉樓拿著那迭紙在一一細(xì)看，忙改口道：奶奶仔細(xì)累了眼，奴婢替您念吧。

    不必。孟玉樓將那疊紙交給紅絹，你來念，蘭草你跟瑞草一起，把那藥材里忌用的都挑出來另外放著。此事不必回夫人，夫人好心送藥，莫再惹得她不歡喜。紅絹素日只跟著郁清和，連她這屋子都極少踏進(jìn)的，更不在她眼前當(dāng)差。今日卻自己送上門來，又說什么爺和奶奶是一體的話，孟玉樓自覺果然母憑子貴，心里也有幾分得意。

    紅絹抿了抿嘴，接過那厚厚一疊紙念了起來。所忌諱的藥材不少，除了一些大部分人都知曉的藥物之外，便是一些雖補身子，卻不適合孟玉樓所用的東西，人參首當(dāng)其沖。

    瑞草拿著那幾枝人參便不由得叫了起來：人參是補氣益氣的，奶奶素日就虛寒，如何反不能用了?

    紅絹冷冷看她一眼：莫非你懂醫(yī)理么?奶奶是遵醫(yī)囑，還是該聽你的?大夫這里寫著呢，人參大熱，如今天氣正炎熱，吃了火氣上沖，與奶奶身子并不相宜。莫非大夫還不如你明白?

    瑞草無話可說，恨恨地低下頭去。孟玉樓初也不解，但聽紅絹這樣說了，又覺得有理，叫拿了那紙來自己細(xì)看，見里頭列出幾樣常用的好補藥，都是不宜自己身子的，其中有兩三種從侯夫人送來的藥包里翻了出來，不由得道：幸而叫大夫?qū)懥诉@個。既這么著，就照著大夫?qū)懙霓k。

    紅絹看看沒自己什么事了，便告退出來，徑去了卉院。沈宜織正在廊上乘涼，見她回來便問道：那紙都給奶奶細(xì)看了?

    紅絹到這時候才有些佩服她：姨娘料得極準(zhǔn)，夫人送了一大包補藥過去，里頭有兩三樣都是不宜用的。光人參就送了三株，還叫奶奶天天燉雞湯喝呢。從前郁清和說沈宜織通醫(yī)理，她還不怎么相信，只覺得她大概是窮人出身，知道些個土方子罷了，現(xiàn)下倒是真的信了。

    你得替爺盯住了。沈宜織冷笑了一聲，我雖不知奶奶從前喝的都是什么補藥，這時候也沒法去查從前的事，但這次奶奶有孕可不能有閃失。我就是怕奶奶不聽咱們的，這才叫大夫?qū)懙迷皆敿?xì)越好。不是寫了兩份么?你手里拿著這一份，仔細(xì)盯著嘉禧居。奶奶那耳朵根子太軟，我怕她回頭又轉(zhuǎn)了主意。若是若是奶奶又請別的大夫來，你一定要趕緊來告訴我，我去聽聽大夫怎么說。

    紅絹連忙答應(yīng)了，恭敬道：姨娘還有什么吩咐?

    沈宜織略微有些詫異：喲，今兒這是怎么了?

    紅絹紅了臉，低頭道：奴婢從前多有冒犯，姨娘千萬可別見怪。

    沈宜織笑了笑：行了，你都是一片忠心為著爺，我知道。奶奶若是能生個男孩，那就真是大喜事一樁了，等爺回來，咱們也好有個交待。

    紅絹連聲答應(yīng)了，這才退出去。她剛走，寶蘭就回來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悲哀：姨娘，芬兒死了。

    死了?沈宜織也變了臉色，大夫也沒能救過來?

    小六說，芬兒年紀(jì)小，打得太重了，用了藥也還是不行。紅綾比她大些，灌了些參湯，好歹是救回來了，只是一條腿被打瘸了。姨娘，夫人下手也太狠了。

    沈宜織長長嘆了口氣：既然用上參湯了，十兩銀子肯定不夠，沒準(zhǔn)還是小六先拿出來的藥錢。你再拿五十兩給他，問問紅綾還有沒有家人在外頭了，趕明兒我去求求奶奶，把她的身契還給她，好生過日子去吧。

    第一百一十章

    孟玉樓有喜，說起來是整個侯府的大喜事。孟玉樓是正房奶奶，跟秋晴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語，若生了兒子就是嫡長子，連平北侯都發(fā)了話，叫她不必再去請安，也不要為院子里的事勞心，只管好生養(yǎng)胎。侯夫人更是從公中撥了例銀出來，專門管著供應(yīng)嘉禧居里的小廚房，讓她想吃什么只管說。

    孟玉樓自己心情也不錯，因此沈宜織去向她討紅綾的身契時，只說了幾句給奶奶肚子里小少爺積德之類的話，孟玉樓就痛快地把身契還了她，還賞了二十兩銀子，叫她出府去帶給紅綾做藥錢。

    這還是沈宜織進(jìn)了侯府四個月來第二次出門。一輛小馬車?yán)鴱慕情T出去，沈宜織不由得將車簾掀起一點兒往外看。寶蘭和青棗兒她都帶了出來，也算是趁機放放風(fēng)吧。

    真是熱鬧。青棗兒是鄉(xiāng)下長大的丫頭，從前在沈府不能出門，如今在侯府也不能出門，就是當(dāng)日被從沈家送過來，也是裝在馬車?yán)锢∝i一樣地拉過來就算了，這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繁華的街道。

    沈宜織也看得有點眼睛不大夠用，心里還要嘆息。這要是上輩子在大都市里，這樣的場面算個啥?如今穿到這個地方，這樣就算是繁華得不得了啦。

    小六家在一條小街上，騰出了一間小屋讓紅綾養(yǎng)病。沈宜織一進(jìn)去就被濃重的藥味熏得差點退出來：天氣熱了，該開窗透透氣才好。

    小六的嬸子有點為難：大夫說棒瘡不好見風(fēng)，再者紅綾姑娘不讓她是不大想來伺候人的，尤其伺候了兩個還死了一個，實在晦氣，只是看在銀子的份上不好不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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