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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錯放了東西雖然有罪,卻罪不致死,但平北侯心里明鏡似的,這婆子在廚房好幾年了,桃仁杏仁怎能分不清楚?何況平日做菜肴粥品多用杏仁,桃仁幾乎全是入藥,廚房里根本也不會常備大量桃仁,說什么一時錯拿,哪里能自圓其說呢? 拖下去,打死! 他大伯張氏忽然開口,依我看,這事可不簡單。二侄媳婦那肚子里可是世子的嫡長子,這婆子難道不知道利害,怎敢這樣疏忽!大伯還是好生問問,沒準(zhǔn)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攛掇著呢。 冷氏馬上幫腔:娘說的是。不然今兒能支使得動這婆子,明兒還不知道能支使誰,二弟妹豈不是時時刻刻都不得安生嗎?張氏一開口,她就明白婆婆是什么意思了。能支使這婆子的沒別人,就是侯夫人,倘若現(xiàn)在查出是侯夫人下的手,就算不把她休回家,侯夫人也不能再管家了。而沈宜織正懷了身孕,孫氏是侯夫人的親兒媳自是也脫不了干系,那能管家的除了張氏還有誰呢?到時候張氏管了家,想從公中撈什么好處不行? 沈宜織倒愣了一下,沒想到張氏會出來替她說這話,但冷氏一開口,她倒想明白了一點兒大房沒臉,二房就要趁勢起來了。她就說張氏怎么會這么好心,其實是唯恐天下不亂哪。她轉(zhuǎn)頭看看郁清和究竟是先把侯夫人弄下去,還是把張氏先打出去呢?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哪個也不希望她生兒子的。 郁清和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隨即淡淡道:嬸娘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嬸娘倒是說說,誰在背后攛掇? 張氏不由得瞪眼道:清和,嬸娘可是在替你媳婦著急,你怎么反而不上心了?這明擺著就是有人害你媳婦,若是她剛才喝了,怕這會兒一尸兩命都有了。 沈宜織擺出一臉害怕的表情,小聲道:可是我沒有喝啊,本來我也不想喝的,都是大嫂非要讓我喝什么一尸兩命,嬸娘可別咒我。 冷氏氣個半死:弟妹,我什么時候非要讓你喝了! 還不就是剛才,我才把碗放下,大嫂你就看見了。 張氏婆媳兩個險些一口氣被倒噎回去,一起拿眼睛狠狠瞪著沈宜織,一句不知好歹已經(jīng)到了嘴邊,看著平北侯鐵青的臉色,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把這個粗心大意不把主子放在心上的奴才拉下去,亂棍打死!平北侯戎馬生涯殺的人真不算少,但活活打死奴婢卻還是頭一回,更別說是大年三十打死人了,但這一次他是真打定了主意,也不管什么忌諱了,叫所有的奴才都去觀刑,再有敢把主子不放在心上的,這就是下場! 侯夫人低頭坐著,看起來面不改色,其實若細看,便能看見她手里端著的杏仁茶微微晃動,里頭的銀匙子輕輕撞擊著碗沿,發(fā)出細微的聲音,只是被平北侯的吼聲蓋過去了而已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平北侯府這一個除夕夜過得血淋淋的。所有拿了年終賞錢換了新衣準(zhǔn)備歡歡喜喜過年的下人們都被叫到了院子里,眼睜睜看著廚房的張婆子被活活打死。這會兒誰還想得到什么過年不過年,甚至有膽子小的丫鬟嚇得臉兒煞白,險些就暈過去。 張婆子的罪名極清楚。她自己招供稱:廚房里的買辦遠房親戚家里是開藥鋪的,屯多了桃仁賣不掉,她便偷偷拿了些來,假充杏仁給主子們做杏仁茶,一來討好買辦,二來也從中謀些好處。本來這等罪名并不致死,關(guān)鍵是少夫人肚子里有胎,若真喝了這杏仁茶只怕就是一尸兩命,張婆子明知桃仁不宜孕婦,還敢以桃仁煮茶,打死也就不為過了。不僅如此,廚房買辦也被攆到了莊子上,二門上偷偷放這些桃仁進來的小廝婆子也每人挨了三十板子,扣罰三個月月錢。 從頭到尾,平北侯都滿臉殺氣地在庭院里坐鎮(zhèn)。這次的動靜又比上次孟玉亭進門,孟家人把少夫人氣得動了胎氣那回鬧得更大了,仆婦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同時心里也都明白了縱然這位少夫人出身不高,之前還當(dāng)過姨娘,可少夫人就是少夫人,即使不看她,還要看她肚里的孩子,誰要是不開眼去招惹,那就等著個死吧。 有了這么一出,平北侯府這守歲都守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過子時,放過鞭炮給孩子們發(fā)過壓歲紅包,眾人便各自回房,一個個沉默寡言,全沒點過年的喜慶氣氛。侯夫人這邊自然是老大的沒臉,二房那邊卻因著沒能借機把管家權(quán)拿過來,也是怨天怨地。 往年間,因著天一亮就要一起進宮朝拜,平北侯除夕總是歇在侯夫人房里的,今日卻壓根沒進她的院子,直接就往后頭去了,香梅偷偷瞄了幾眼,小聲回侯夫人:侯爺去了朱姨娘屋里。 朱姨娘,就是郁清月的生母,素來是不得寵的,平北侯一個月間去她房里絕不超過兩次,有時候一兩個月也不去一趟。侯夫人聽了倒是心下稍安,朱姨娘年紀(jì)也長了,再怎么折騰也不會再生,不怕。 那邊朱姨娘倒是受寵若驚,連忙親自捧了杯茶來,又叫丫鬟趕緊去要熱水給平北侯沐浴。平北侯接了茶,只覺那茶溫溫的沒甚熱氣,再看屋里,雖然擺設(shè)一樣不缺,看起來也是像模像樣的,但茶涼水涼,屋里的炭盆也不夠熱,顯然是表面文章做得雖好,里子卻不怎么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這些下人可惡,怎么炭也不多拿些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