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松了一口氣，卻又悵然若失，手抖得越發(fā)厲害。

    她一個勁對自己說，夠了，這便夠了，不可再靠近了。她和他身份不同，再靠近，不過徒增煩惱。

    虞夏青卻忽然靠了過來，鼻尖與她的一縷秀發(fā)擦身而過。她甚至可以清晰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水塘里水的味道，與她相同。

    小夢面紅耳赤，手緊拽著衣角，瑟瑟發(fā)抖。

    虞夏青卻又縮回身子，手卻輕握成拳，笑著讓小夢猜他手中是何物。

    小夢用力搖頭，幾乎晃得自己頭暈目眩。

    虞夏青笑著張開手。手心飛起一只閃著光的蟲。

    “螢火蟲？”

    “九月如何會有螢火蟲？雁渡這種地方如何會有螢火蟲?！庇菹那啻笮Γ忉屨f這種蟲名為火月，唯有雁渡山才有，九月下旬出現(xiàn)，十月初便消失?！拔灮鹣x的光是黃色的。但火月的光是紅色的。”

    小夢目送那閃著紅光的小蟲越飛越遠。

    虞夏青坐在一旁陪著她。

    她想要同虞夏青說話，腦中卻空白一片。不過他問一句，她回答一句。

    就這般坐了許久，直到羅一三喚虞夏青離開，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后她才回去梳洗。

    梳洗罷，又見一只火月在小院中飛舞，小小的紅光，像是一個不可想的綺麗夢境。

    第6章

    經(jīng)過水塘之事后，雁渡軍士再也沒有誰有膽量戲弄小夢。虞夏青著令雁渡的大小文官帶軍士重學了一遍軍法。

    那日后虞夏青又許久沒有出現(xiàn)。阿六說他與小夢見面的次日便回都城大京了，似乎是要給小公主慶生。

    “這虞家也是古怪，祖孫四代百余人，竟然只生出了兩個女孩，一個是當朝皇后，一個便是小公主。故而虞家男子對女孩格外溫柔體貼。他對你各種關愛大抵是多年來在虞家養(yǎng)成的習慣。若是有男女之情，定然早將你收了房。不會讓你跟著我這個賣酒的拋頭露面?！?/br>
    小夢知道，便只是笑笑。跟著阿六在酒館幫了許久的忙，她的膽子也較往日大了不少。雖然與人說話時依舊不敢看人的眼睛，卻不再畏畏縮縮。

    她也曾悄悄買回紙張，等夜深人靜后抓著筆笨手笨腳地在紙上寫“虞夏青”三個字，又將每一張寫了名字紙小心收藏在箱子里，將箱子塞入床的最深處。

    而認的字越多，小夢越覺得這三個字怎么念怎么好聽，尤其是“青”字。因為大青的青也是這個青，“青”便成了這個世上最好聽、也最好看的字。

    到了夜晚，小夢也會坐在水塘邊看火月蟲散發(fā)出點點紅光飛舞。偶爾抓住一只，捧在手中，小心窺探手心的紅光。就像希冀，被小心翼翼藏在心底。

    她也仔細計算虞夏青走了多久。

    五日，十日，十五日。

    想念堆積起來，壓得她透不過氣，只能做各種事情來緩解心中的不安，做完手上的活，她又去剝豆子，阿六有時加一點鹽將豆子煮熟，有時腌制，有時干炒，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做法。軍士們喝酒時都喜歡要一盤豆子做下酒菜。

    雁渡的陽光很烈，小夢總是盡量坐在陰涼處，大青曾說這樣不容易曬太黑，小夢過去從不會擔心這個，而今卻有很多顧慮。

    “雁渡那些欽慕小將軍的女子都是這般想的?！卑⒘偸沁@樣嘲弄她。

    剝出來的豆子很快在簸箕中堆出了一小堆。小夢漫不經(jīng)心剝著，卻見一只rou鼓鼓的小手伸來抓走了一把豆子，手太小，抓得太多，漏了幾個，落入泥地中濺起一點塵埃。

    見那只小rou手的主人正抓著那把生豆子朝嘴里塞，小夢趕緊奪下，那小女孩嘴一撇，哇一聲便哭了。

    小夢一面安撫，一面去店里拿了一小盤放鹽煮熟的豆子給小女孩。見她手上滿是泥，又打來水給她洗干凈。小女孩站在小夢身邊，一粒一粒捏起豆子朝嘴里放，吃飯很乖，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小夢仔細打量，這小女孩看來也就四五歲，生得極好，一看便知是個美人胚子，衣衫昂貴而精致，脖子上戴著黃金打造的長命鎖，手腕上戴著拉絲金鐲，鞋子做得很精巧，鞋底非常薄，一定是個大戶人家家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

    女孩說她叫“meimei”。一些窮人懶得給家中小女孩取名字的時候便會叫她“meimei”。

    吃飽后小女孩掙扎下地給小夢行了個萬福道謝，又扯著小夢嘰嘰喳喳同她聊天，給她講故事，給她講森林中的小白兔，樹上的貓頭鷹，街頭巷尾的小動物找mama的故事。

    小夢聽得詫異，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知道的還挺多。

    “乳母講的。”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讓小夢給她講故事。

    自幼便隨大青還有青月幫四處游蕩、躲避官府，小夢也聽街頭巷尾的人說起過不少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大灰狼遇見了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很害怕，便將自己種了很久的大白菜送給了大灰狼。大灰狼覺得小白兔很可愛，便將小白兔帶回了家，還送給了小白兔很多很多好吃的?！?/br>
    “可爹爹說大灰狼吃rou?！?/br>
    大青給小夢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告訴她，大灰狼裝溫柔去了小白兔家，吃掉了所有的小白兔。但見小女孩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便結(jié)結(jié)巴巴說正好這只大灰狼不吃rou、不吃兔子rou。

    小女孩哇一聲，一臉驚訝，片許后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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