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擔(dān)心孩童們出事，從路旁的柴垛子上順手抽了一根，加快腳步跑去。

    門口是一個乞丐，臟得隔一尺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臭味，他瘦骨嶙峋，衣衫破破爛爛。腳上的凍瘡破裂，流出黃褐色的濃水又凝結(jié)成一片。

    “小夢?！彼p聲喚了一聲。

    聲音很熟悉。

    小夢驚落手中的木棒。

    “月輝？”

    第55章

    通過虞夏青帶回的那厚厚一疊案卷，小夢知曉此人是自己表兄，也與自己有口頭上的娃娃親。

    月輝算半個邢家人，他爹爹本是富商，為人誆騙、家境敗落。來妻子娘家借住，意圖東山再起。卻不想遭此橫禍，連性命都搭了進去。

    當(dāng)初在青月幫時，月輝總跟在小夢身后，個頭很大，卻還是奶聲奶氣叫jiejie。故而見到月輝，小夢便不自覺做出與孩童說話的模樣，軟聲軟語，讓他快去沐浴，洗干凈才是好孩子。

    “只要月輝乖乖洗澡澡，小夢jiejie便給你做小貓貓饅頭吃好不好？jiejie還可以給你買好吃的糖糖。”

    “邢夢，你認為一個傻子能千里迢迢尋來雁渡？尋到你的家門口?！痹螺x抬頭，雙目炯炯，全無絲毫往日的癲狂。

    小夢目不轉(zhuǎn)睛，心蹦至喉口，連呼氣吸氣都比平日急促了不少。

    對。

    一個傻子，如何能從南方來到雁渡大吳這最北之境？

    而且，他叫她“邢夢”。

    “你——的病，好了？”

    “從未病?！?/br>
    月輝拄著拐棍起身，腳有傷，走路一瘸一拐。

    “大青從不傷害你，也從不告知你往事。我身邊那個賤人卻瘋瘋癲癲，時常說起往事，九歲那年我便知曉若不裝瘋賣傻，年紀越大，被殺的幾率便也越大。我餓了，邢夢你可有吃的？洗澡卻是不用，我自己會?！?/br>
    小夢聽著月輝的話，面色漸青白，聽到“洗澡”二字，登時一張小臉紅得厲害，卻又紅得尷尬。

    在青月幫時她時常與大月、大青一道幫月輝洗澡，因月輝是“傻子”，自己洗澡總會嗆著水，大月?lián)乃涣粢鈧约骸?/br>
    因月輝是“傻子”，小夢也從未將他視作男子。

    而今——

    “你——可知男女有別？”

    月輝看著她，一臉狐疑，道自然知曉。

    小夢欲責(zé)。

    月輝反問道：“男女有別、邢夢可你是女子！一個女子曾幫青月幫不少男童洗過澡。是你沒有規(guī)矩。何況當(dāng)初是邢夢你主動幫我，而今卻成了我之錯？說來，邢夢你當(dāng)初幫我時，因女子的觸碰，我身子也曾有男人應(yīng)有的變化?！?/br>
    小夢的臉唰的白了。她心中的那窩小兔子似乎遇見了危險，跳得越來越厲害。

    她慶幸這些時日虞夏青心中也有種種不悅，顧不得來找她。

    她害怕這些事被他知曉。

    月輝說的，終究是實情。在青月幫時她的確幫著幫里不少孩子洗過澡。

    可那些男孩只要過了五歲便不會再讓她幫忙。月輝是唯一一個。

    卻也是別的男子。

    還是一個正常的男子。

    腦中出現(xiàn)當(dāng)初與大月一道幫月輝洗澡時的一些細節(jié)。更是又羞又氣。

    見她羞得甚至不敢看自己，臉又黑又臟的月輝咧嘴大笑，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大月將他照顧得極好，青月幫所有好物全歸月輝。

    大月的確曾當(dāng)月輝是自己那失去多年的兒子。的確將所有的愛盡數(shù)放在他一人身上。

    給月輝準備了食物，小夢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送孩童離開青園時她發(fā)覺雁渡人投向她的目光又變了。

    今日又有孩童將月輝之事大肆宣揚，越傳越亂。

    原本小夢成了夢夫子后人們投向她的目光便添了一絲敬意，而今的世道女子做官算不得稀奇事，女子做夫子也為人稱道。

    可虞夏青前些時日與她同騎一馬，今日又被授予雁渡大將軍。

    大抵在不少人心中，她這夢夫子一職是靠著枕席之間的溫言細語得來。畢竟她一年前大字尚識不得幾個，又與靠山強硬的雁渡新任雁渡大將軍虞夏青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本已流言四起，偏偏青園的孩子還嘰嘰喳喳將有個男乞丐來找小夢的事說了出來。

    眾人聽聞此事后，投向小夢的目光便比之前還添了幾分玩味，恨不能將她整個人拆分成無數(shù)塊帶回家中細細查看。

    事情如面團般瘋狂發(fā)酵。

    況且這幾日，羅一三關(guān)于他二人的小話本《霸道將軍與他的多情小殺手》從虞夏青與小夢同騎一馬回雁渡那日起便售賣出高價，一時竟弄得雁渡紙貴。

    偏偏今日雁渡各大書屋都擺上了話本家落衣衫的新作。書名《大野狼將軍和他的小白兔嬌妻》。

    小夢路上順便買了一本，順手一翻，各種年紀小、年紀大都不適合看。

    小夢只翻了兩頁就羞得恨不能將頭塞入懷中。懷疑那些亂七八糟的姿勢是不是羅一三與岳小樓這些時日的經(jīng)驗。藍媚、藍無年紀小，認字卻不少，小夢便將書放入木盒，木盒中有虞夏青送她的所有小東西，包括那日他親手做來送她的早已干枯的小花環(huán)。

    小夢指尖從干枯又脆弱的花瓣上輕輕掠過。似乎還能嗅到那一日的濃烈花香。

    她想他。

    今日之事后，她卻連見他一眼都失去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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