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托起地上一塊大的遞到聶城面前，“城少爺，您看這成色。”

    聶城拿眼一掃，輕輕點了下頭。

    他既然?找到了這處冰晶礦，自然?知道成色。

    成色再好，也不過是銅鐵礦的一點添頭，聶城也看不上這點。

    汪先生?卻激動?不已，附近本就?出產(chǎn)銅鐵礦，廢棄礦區(qū)附近能遺留下多少？這冰晶礦可是實打?qū)嵉暮脰|西。

    不久前家中夫人才買了枚冰晶礦石嵌的戒指，指甲蓋那么一點，花出去五六千精礦。

    只他手里捧著的這一團，就?有多少個指甲蓋？！

    一想到這個，忽然?有些后悔。

    這塊屬地，居然?要換出去。

    “汪先生?，您跟咱們范先生?可是簽過合作開采合同的。只要是屬地下面的出產(chǎn)，都要分潤一二。這出產(chǎn)的冰晶礦，也在范圍之內(nèi)?！?/br>
    趙勝實在是忍不住了，好東西擺在面前，合同規(guī)定?也該有他們一份。

    “是倒是，合同是簽過了……”汪先生?握著礦石，猶豫看向楊隨侍。

    “合同轉(zhuǎn)給我們，改換合作方就?是了?！?/br>
    聶城看向趙勝，“正好我們這邊缺人手，你們出礦工礦機，按要求開采。該怎么分成，原先合同不足之處，再多擬個附加條款即可?！?/br>
    趙勝下意識想去看看孟昕，讓她拿個主意。

    可孟昕已經(jīng)?站到他身后，很?明顯不愿意讓前面這人再注意到她。

    想想聶城說的條件，趙勝竟也說不出反駁的理由。

    合作總比全部拱手讓人來得強，而且對方確實少人手，礦洞又是自己人全權(quán)接手，也不受他管轄。

    “這件事是否可行，我得回去問問范先生?。若是他同意，再談合作。”趙勝最?終這樣?回答。

    汪先生?眼巴巴看著手中冰晶礦被人接了去，笑得比哭還難看。

    還回去問，這根本就?是不用考慮的事。

    與皇子合作開采，生?意牽起了頭，只要會鉆營往后還有數(shù)不盡的好處。

    而且……沒有這份合作開采的合同，那談好的范原重屬地地下河捕魚的事，不是也泡了湯？

    剛剛議好的事，總不可能再去反悔。

    汪先生?捏著鼻子跟著楊隨侍去了車上，在早備的那份屬地轉(zhuǎn)讓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份轉(zhuǎn)讓書不久前就?有人拿來他看過，直接就?推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來，還是得老老實實簽這份。

    本以為?合同敲定?，事情就?靠一段落了。

    誰知道楊隨侍收了合同又去找到趙勝，說今日就?要拜訪范先生?，把合作的事敲定?。

    “本以為?礦場是范小姐做主，既然?合同必須范先生?簽，那得登門拜訪了?！睏铍S侍轉(zhuǎn)達聶城的意思。

    話都說到這份上，趙勝只能指指頭頂，“那上去吧。范先生?就?住上頭?！?/br>
    “從城里搬過來？竟是把全副身家都投到這礦場來了。姓范的這一家，很?有些眼光。”聶城坐回車上，輕聲點評。

    “那位范小姐……”

    雖然?聶城沒提，但楊隨侍著意觀察，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這幾個月一直在上城搜尋孟昕蹤跡，一直都未有結(jié)果?。

    凡是她有可能出入地方，明明都設(shè)了關(guān)卡，就?是揪不出人來。

    若說無?跡可尋，那倒也不是。

    某家藥房記錄薄上，有提到過一位在年齡范圍內(nèi)的小姐采購傷藥，聽到需要登記便匆忙離開，店主在這件事后，錄下可疑二字。

    另外花枝水因珍貴，購者極少。

    但是前不久，也是一位小姐，大手筆采購了兩瓶，似是準備囤著用段時間。

    不能百分百確定?，但也有八成可能。

    孟昕應(yīng)該是在城中活動?，并且手頭有一定?積蓄，穿著打扮介于平民?小姐與貴族小姐之間。

    既然?有資本，采買的事都可交給下人來做。

    除了這兩條消息，后頭就?一直沒再有類似行蹤上報。

    若是有了警醒，那么靠采購上的一些限制來截堵就?沒什?么意義了。

    她在城中不安生?，轉(zhuǎn)移陣地去到郊野，也是不錯的一條路。

    至于去處……

    會是這里嗎？

    “你也覺得，她神似某人？”

    見楊隨侍凝神思索，聶城淡淡說道。

    “神似談不上，只是身形有些相仿。戴著頭盔又有面罩，想看清面貌也難?！?/br>
    楊隨侍想想又說：“因為?是貴族小姐，以面罩代替面圍也可理解。但正因為?是貴族小姐，親自下礦洞還與礦工同工同行，倒是疑點?！?/br>
    就?算是家境貧寒，有這一大片屬地，手下還養(yǎng)了這么些礦工，嬌養(yǎng)一個小姐還是支撐得起的。

    家中又不是沒有男人，偏她出來做活。

    仔細想想，確有蹊蹺。

    “剛剛有看到嗎？他們除了開采銅銀，還有存儲了大量的鉛銀礦石?！?/br>
    聶城了眼窗外，車正順著礦道向外開出，途經(jīng)?幾個分支礦洞口，能看到一些人拖著小型斗車在搬運礦石。

    這些礦石并不往外搬，倒像是挖出來后，反往里送。

    要么就?是下面建了煉爐，要么就?是他們已挖掘出一個大型的礦石囤積空間。

    不管是哪一種，都代表了這個礦場，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就?和那個人一樣?。

    看似單純，一肚子算計。

    其實她上來做什?么，聶城早已有心中有數(shù)。

    不就?是為?了鑒鐘臺嗎？

    聯(lián)合得到的些許信息，不難猜出孟昕可能花了筆錢，換得了一個貴族身份。

    再順著往前去理，她花心思拉攏走私貨的那些人，提出要跟他合作分帳，就?是為?了買的身份和購買鏡粉攢積蓄。

    報名?處鏡粉買賣，他不久前才安置了人手，也可能是她察覺到了，便想了辦法?，用這些鉛銀礦以土法?自制？

    只要手里有礦，弄點鏡粉倒不是什?么難事。

    越往深想，越覺得這個范小姐身份存疑。

    楊隨侍忽地搖上副駕窗戶，反手去替聶城關(guān)上，又叮囑司機，“窗戶打起來?！?/br>
    兩面窗戶都搖上，外面的氣味還是不可避免地鉆了進來。

    剛才過來時，風向不同，過了之后才覺出一點不對，回去的路上正是逆風，遠遠那味道就?飄過來，楊隨侍才警覺。

    聶城皺了皺眉，“這里沒有規(guī)章嗎？”

    “私人礦洞都是這樣?的。而且最?近這里進了好些流民?，就?算是反復在耳邊說，也記不住歸攏工具和清潔衛(wèi)生?這些事情?！?/br>
    這并不是單指這個礦洞，他們打的礦洞最?近也招了些流民?，一樣?難以管理。

    “但是里面要好得多，只這一片最?難以入目?！?/br>
    車經(jīng)?過那個廢棄的洞子，堆著的石塊石渣上，可能看到很?多不能入眼的東西，就?是隔著玻璃也能想象得到那股氣味。

    不僅是衛(wèi)生?習慣不好，也沒有專門遣人在規(guī)定?區(qū)域進行清掃。

    “以后接手那邊屬地，這邊也可以一起聯(lián)合開采。到時候找?guī)讉€有規(guī)矩的礦工上來，接管一下就?好了。”感覺到聶城對這礦洞的嫌棄，楊隨侍輕聲說。

    “嗯。”

    “怎么可能不簽？那位是皇子，他主動?提出來的，拒絕不是很?奇怪嗎？”

    趙勝坐在車上撓頭，“汪先生?眼睛都要滴血了，他想摻也摻不進來。我不是說圖皇子權(quán)勢，反正合作也就?是帶人去他那邊礦道開采一下，出的礦除去工人人工，剩下都是凈賺的，可以買很?多機器，以后下面都用得上的……”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既然?動?了汪先生?地下礦脈的心思，就?不可能只局限于一處。而且合作，說倒是說讓咱們這邊的人去那邊做事，但是日長天久，要是他又說想派人接手管理，你讓不讓權(quán)？”

    聶城這個人，事情不掌控在自己手，他不會安心。

    趙勝趕緊搖頭，“那怎么可能？！”

    “但他是皇子。”孟昕把趙勝剛剛掛在嘴邊的話還給他。

    被孟昕點醒，趙勝臉色rou眼可見的敗壞下來。

    汪先生?或許覺得投資于皇子麾下是一件極榮光的事情，并且還有優(yōu)厚的合作合同，是雙贏局面。

    但對他們這些將來會把這里開發(fā)成生?活區(qū)的礦民?來說，這絕對是一重沉重枷鎖。

    現(xiàn)在說得好好的，以后要是派人拿管制權(quán)，或者想直接接手這片礦區(qū)怎么辦？

    要是像要求汪先生?那樣?，讓范先生?簽轉(zhuǎn)讓屬地的文?件，能有辦法?拒絕嗎？

    所以孟昕說得不錯。

    必須從一開始，就?從源頭上杜絕他插手進礦場的這種行為?。

    “所以現(xiàn)在該怎么辦？范先生?那邊，會拒絕嗎？”

    孟昕嘆了口氣，“我去和爺爺說。”

    不是為?了上去商量這件事，孟昕恨不得直接縮到下頭煉鐵點去，離這人越遠越好。

    但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

    身份買下來了，還得靠這個姓氏上鑒鐘臺，總不能甩了就?跑。

    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