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隔了十分鐘才回復(fù)她，就三個字，‘知道了’。

    徐悅急得要命，恨不得跑到方怡辦公室去，可礙著祁慕然還在自己身邊，現(xiàn)在又是休息時間，萬一他察覺到什么，恐怕情緒會不太穩(wěn)定。

    父母的事情對于祁慕然而言，始終都是一塊心病，沒有任何和解，他們也從未真正理解過自己的兒子，微信上最后的聊天記錄，仍舊是對祁慕然打擊式的鼓勵。

    將所有對話翻來覆去的尋找，也看不見任何溫情脈脈。

    徐悅無法得知那晚季染風(fēng)跟祁慕然說了什么，但好歹是把人給穩(wěn)住了，現(xiàn)在每天在自己的監(jiān)督下不情不愿的吃藥。

    藥物的副作用有很多，有時候失眠，怎么都睡不著，有時候又困得要命，排練剛一結(jié)束，恨不得直接在練舞室睡，沒胃口的時候什么都吃不下，哪怕餓得胃疼，還是不想吃東西。

    還好現(xiàn)在不用拍戲，能給時間讓祁慕然緩緩，她再盯得緊一點就行。

    誰都沒想到在這檔口會出這種事情。

    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在圈內(nèi)見到的那些抑郁病癥很嚴(yán)重的藝人，他們的心理問題往往不是一件事情所造成的，許多事情壓下來，天長地久，難免會撐不住。

    而祁慕然，他在進(jìn)圈之前，已經(jīng)站在了快要崩潰的邊緣，固然后來得到了一些能讓自己喘口氣的自由，但他被約束的地方也變得更多了，公司也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就像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懸崖邊緣滑下去一般，他們冷眼看著，居高臨下，不愿伸手拉他一把。

    徐悅又聯(lián)系了方怡兩回，對方給出的答案還是敷衍，讓自己再等等，工作室會處理的。

    可無論她切回微博刷新多少遍首頁，都沒有看見工作室發(fā)出什么新的微博，甚至綁定的app上顯示，賬號根本就沒有上線過。

    這造謠離譜到讓人匪夷所思，明明幾句話就可以澄清的事情，為什么要拖著？公關(guān)的黃金時間是有限的，現(xiàn)在浪費的每一分鐘，都是在對祁慕然的演藝生涯造成負(fù)面影響。

    祁慕然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焦躁，目光掃過來，在徐悅臉上停留了幾秒，就像是能看穿她心底在想什么一樣，“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嗎？”

    “啊？”徐悅感覺自己的冷汗都要落下來了，連忙搖頭，“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

    祁慕然略揚眉，“我看你好像坐不住的樣子?！?/br>
    徐悅用拳頭抵在自己唇邊，掩飾地咳嗽，“不是，我就是感覺，有點熱，其他沒什么?！?/br>
    祁慕然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得徐悅坐立難安，生怕他立馬就去看微博，甚至于在祁慕然重新低下頭擺弄手機的一瞬間差點伸手去搶。

    可還好，祁慕然還是在看微信，界面停留在跟季染風(fēng)斗圖的對話框。

    徐悅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蹦出來了，祁慕然每cao作一下，她就心慌一下，砰砰砰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撕開胸膛闖出來，大聲告訴祁慕然熱搜的事情。

    好在祁慕然并沒有在手機上花太多時間，在季染風(fēng)開拍了之后，他就興致缺缺地鎖屏，將手機扔到一邊，準(zhǔn)備起身再練一遍。

    正當(dāng)徐悅想要跟著他起身的時候，祁慕然卻又忽然坐了下去，正對著徐悅，招手讓她也坐下來，“我問你件事?！?/br>
    徐悅膽戰(zhàn)心驚，被他拽著坐下來，“什么事？”

    祁慕然微微一笑，“沒什么，就想問問你上回季染風(fēng)聯(lián)系你的事情?！?/br>
    徐悅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個不是已經(jīng)問過了嗎，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祁慕然淡定道，“我記性不太好，所以想再問問你?！?/br>
    徐悅眼神亂飄，“行，那你問吧?！?/br>
    “季染風(fēng)上次是什么時候聯(lián)系你的？”

    “在你出去打電話沒多久之后?！?/br>
    “他當(dāng)時就問你要了我家的地址嗎？”

    “嗯……他好像先讓我監(jiān)督你吃藥來著?！?/br>
    “這樣啊……那你剛剛在看什么？”

    “微博?！?/br>
    徐悅：………………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祁慕然扯起唇角，“怪不得你緊張成這個樣子，原來是刷微博去了，跟我有關(guān)吧？”

    徐悅痛苦地掩住臉，“……怎么會這樣。”

    祁慕然將手機掏出來，在徐悅面前晃了晃，“來，要么你跟我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要么我自己看，你選一下？”

    如果他自己看的話，肯定也會看見那些詆毀的話，徐悅連忙按住他，“別，我說，我來說好嗎？你別自己看，你知道有些網(wǎng)友他噴人不講邏輯的，而且說話也非常難聽?！?/br>
    “我知道?！逼钅饺惶裘?，“所以我也想讓你來轉(zhuǎn)達(dá)，說吧，到底怎么了?！?/br>
    徐悅張了張嘴又閉上，反復(fù)好幾次，都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跟他說這么離譜的事情，喉嚨間就像是被塞了一粒小石子似的，磨得她無比難受。

    祁慕然倒是有耐心，等了好幾分鐘之后，提醒她說，“你浪費的這個時間足夠我把熱搜都翻個底朝天了，到底還能不能說？”

    徐悅一臉像是吞了蒼蠅一樣，“好吧，我說……”

    祁慕然的手機響起來了。

    她的目光跟著祁慕然的垂落下去，看見備注，下意識念了出來，“神奇女俠……？”

    祁慕然：……

    他涼涼瞥了徐悅一眼，接起微信語音，季染風(fēng)熟悉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現(xiàn)在有空嗎？”

    徐悅：？？

    “有空?！逼钅饺徽酒鹕?，朝他承包了的練舞室角落走去，一邊從口袋里掏出耳機來，“你是想跟我說微博上的事情嗎？”

    “對?！奔救撅L(fēng)側(cè)過身子，擋住沈秋聞望過來探究的目光，“你不用著急，也不用看微博上那些言論，等我通知就好?！?/br>
    “知道了?！逼钅饺惠p聲，“你先拍戲，有什么讓余曉跟我說?！?/br>
    季染風(fēng)在電話那頭悶悶笑了一聲，“等戲的時候沒事干，就只能找你了?！?/br>
    之前在劇組拍戲的時候，等戲時間季染風(fēng)很少拿手機，偶爾會打兩把游戲放松一下，聽歌看看視頻什么的，但更多時間，還是在跟祁慕然聊天。

    明明天天呆在一起，但話題還是很多。

    由一個沙雕段子，就能延伸出許多的話，季染風(fēng)也不單單只是聆聽的那一方，倆人聊起來旁若無人，助理化妝師就好像是空氣一般，該補妝還是整理發(fā)型，都不影響他們繼續(xù)交流。

    而現(xiàn)在呆在劇組里，季染風(fēng)卻再次變成了別人眼里那個嚴(yán)厲又話少的人，再加上他造型的加持，總覺得如果過分打擾對方，下一秒對方就會用鏡片后那雙眸光冰冷的眼將自己瞪穿。

    掛完電話，祁慕然將徐悅給揪過來，“現(xiàn)在總醞釀完了吧？再不說我可真要自己去看了?！?/br>
    徐悅舉手投降，“我說我說，就是那個，不知道哪來的營銷號，造謠你出道之后跟家里斷絕聯(lián)系，還不給他們打錢之類的……”

    祁慕然聽完，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

    側(cè)邊就是明晃晃的鏡子，屋里其他的dancer在笑著聊天，嘻嘻哈哈的，誰也沒發(fā)現(xiàn)這一角的動靜。

    徐悅的目光在鏡面上飛快掃過，祁慕然的神情很淡漠，平靜如同一潭死水，無論多大的石塊丟進(jìn)去都沒辦法濺起任何水花。

    可他又是不高興的，嘴唇輕微抿起，顏色有些發(fā)白，隱約看得出在用力。

    “我最討厭拿這些東西來說事?！逼钅饺唤K于開口，嗓音像從碎冰中浸過一般，冰冷又鋒利，“誰干的？”

    徐悅的面色更為難了，“那個……我暫時也不知道，剛剛聯(lián)系了方姐，也說是讓我再等等?！?/br>
    祁慕然嘲弄地勾起唇角，“行吧，那就再等等。”

    -

    季染風(fēng)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拍戲期間穿插著跟微信上許多的人聯(lián)系，經(jīng)紀(jì)人，公關(guān)團隊的工作人員，朋友那邊認(rèn)識的營銷公司，他按事情的輕重緩急來分類，一樣樣處理完，再去拍戲，自己的部分仍舊是一條過。

    導(dǎo)演在監(jiān)視器后感慨，“這小子越來越可怕了?！?/br>
    副導(dǎo)演探頭，“您說什么？”

    “我說他，別人總以為他現(xiàn)在狀態(tài)穩(wěn)定，一心想要多拍些好作品，但其實他的演技仍有進(jìn)步，剛剛那個眼神你看見沒？真是絕了，我在監(jiān)視器后面看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沈秋聞離導(dǎo)演近，他的位置剛巧讓對方看不見自己，聽完這一番話，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季染風(fēng)的強大是他親眼目睹的，帶人入戲的本事已經(jīng)到了恐怖的地步，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那些奇怪的感情究竟是不是被季染風(fēng)的戲給激出來的。

    比起還在糾結(jié)掙扎的自己，季染風(fēng)更像是個渣男，拍戲時帶的他無法自拔，導(dǎo)演一喊卡，季染風(fēng)立馬變一個人，多一句廢話都不會跟自己說，要么擺弄手機，要么就看他那個標(biāo)注密密麻麻的劇本。

    沈秋聞糾結(jié)了好幾天，終于在這天收工之后，忍不住喊住了季染風(fēng)，說有些話想跟他談一談。

    季染風(fēng)似乎有些猶豫，“很著急嗎？”

    一旦定下決心，想要說出口的心情就更加急切，他重重點頭，“是的，很急！”

    季染風(fēng)皺起眉，“那十分鐘夠嗎？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br>
    “夠的夠的?！鄙蚯锫劦哪抗獍侵环?，心臟像是一只被藏住的雀，恨不得立馬展翅而飛，“我們?nèi)ボ嚿险f吧。”

    季染風(fēng)將西裝外套搭在自己臂彎，長腿一跨上車，“那速戰(zhàn)速決吧?！?/br>
    沈秋聞跟著他上車，雖然是保姆車，但空間還是不夠大，對方身上好聞的香水味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他輕輕嗅了嗅，“季老師，其實之前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跟你說，因為我們拍攝任務(wù)也挺重的，怕影響到……”

    季染風(fēng)靠在桌邊，手指抵著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不好意思，可以說的直接一點嗎？我的確趕時間?！?/br>
    “好的，抱歉?！鄙蚯锫匋c點頭，深吸一口氣，“不管是不是入戲的原因，我自己的感情我很清楚，我覺得我非常喜歡您，所以想要表達(dá)清楚，也想問一問我能不能有機會?！?/br>
    季染風(fēng)挽袖口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看他，鏡緣的金絲邊框被光折射開，一瞬間看不見他的眼睛，無法感知到對方的情緒。

    沈秋聞的心跳聲更快了。

    “不好意思……”季染風(fēng)微微皺起眉，神情有些費解，“你是想說，你喜歡我？”

    沈秋聞重重點頭，“是的！而且不是普通朋友間欣賞的那種喜歡，是……”

    季染風(fēng)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彼潇o地繼續(xù)卷袖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在不影響到拍戲的情況下盡快出戲。”

    他貼心補充，“今天的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覺得尷尬，后面的拍攝工作照常進(jìn)行?！?/br>
    沈秋聞有些懵了，雖然他不愿意承認(rèn)，但他心里是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會被拒絕的。

    清醒之余，也幻想過對方會接受，想要跟自己是試一試的可能性。但他怎么也沒想過季染風(fēng)會給自己這樣一個回復(fù)。

    “不是，等一等，季老師……對于我剛剛說的話，你沒有什么想法嗎？”

    季染風(fēng)想了下，“嗯……其實我沒有感覺到你的感情。”

    “哦，當(dāng)然，我不是說你表現(xiàn)的還不夠的意思?！奔救撅L(fēng)歉意地朝他笑了下，“而是我這個人感情認(rèn)知方面有點問題，沒辦法正常的跟別人發(fā)展什么親密的關(guān)系，抱歉。”

    他看了眼沈秋聞仍然很茫然的臉，嘆氣道，“這么說吧，你可以理解我跟我的工作在一起了，沒有要談戀愛的想法，這樣，可以理解嗎？”

    其實他是有的。

    但跟面前這個人沒有關(guān)系，而季染風(fēng)也不想說出來，給祁慕然帶來任何麻煩。

    不過有句話是真的，他的確對沈秋聞的感情沒有任何感覺，在他看來，這人跟從前許多同事沒有任何分別，無論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像是隔著一層紗似的，無法讓人共情。

    季染風(fēng)看了眼腕上的表，“十分鐘到了，我得先走了，有事要忙，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