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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王朗回頭看了的話,準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將此人給認出來,可惜他想得太過入迷了,沒有注意到那個迫切的目光,從而錯過了一個將其救出火海的機會,又讓他在水深火熱之中多受了好幾天的折磨。 張六娘總是捧著肚子,望著自己的那扇大門,那扇閉得緊緊的門,一時半會兒也不肯從那上面移開,在三兒跟著周麥文兩個人去進貨的那段日子里,閑來無事的她總是拿著針線簍子坐在門檻上,一邊給腹中的孩子繡著衣物,不時的抬起頭看看門那邊的動靜,期待著自己的大兒子能夠推開門,笑著從門外走進來。 可是他總是哭喪著一張臉,總是低著頭跟在周麥文的身后,慢慢吞吞地從外面進來,十分不情愿進來的樣子,看見她也不像之前那樣熱絡了,叫起娘親來也變得不情不愿起來,張六娘心中有個隱隱的念頭,這個孩子怕是連她也一起恨上了。 張六娘有心想要彌補母子之間的裂痕,關心的問起兩人路上的情況,周麥文總是說不了兩句話就出門去了,而三兒則比之前更加沉默了,無論張六娘怎么哭怎么罵,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更讓張六娘覺得害怕,是那孩子的眼神。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滲人的眼神,來自自己的兒子,那時他牢牢地盯著六娘鼓起的肚子,好像那里面并不是他的同胞兄弟,而是一個隨時能夠跳出來要置他于死地的怪物。 張六娘害怕極了,卻又無人訴說,她要是把這事告訴周麥文的話,三兒就甭想活了,可是肚子里面的這個又怎么辦?她已經(jīng)能感覺到他的動作了,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于是她只能日日自己捧著肚子,對著肚子里面的小生命說,哥哥是喜歡你的,一日一日,一遍一遍地催眠著自己的同時,也催眠著肚中的小生命。 這一次,那二人出去的時間格外的長,明明說好了要在她生產(chǎn)之前回來的,可這都過了多少天了,還是毫無動靜,肚中的孩子也能感受到這個約定一樣,跟隨著她一起等待著,等著那二人回來才肯落地。 又是一天過去了,這天晚上張六娘做了一個夢,雖然是夢但卻無比的真實,她夢見睡夢之中有人急促地敲著院門,她挺著大肚子艱難的下了地,好不容易才走到門口,打開門檻看見三兒頂著一張滿是鮮血的臉看著她。 娘,我回來了。夢里的三兒說道,臉上的鮮血隨著他說話的動作不停地往下滑落,他的身邊不見周麥文的身影,她不敢細想,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 不知道是還在夢中的緣故,還是真的有人在敲門。 篤篤篤的聲音在外邊想著,見里面的人沒有反應,敲得聲音更響了,張六娘只好披了件衣服下去開門。 誰啊?開門之前,她忍不住問了一聲。 臭老娘們,還能是誰?你家男人回來了,你快要凍死我了?門外穿過一個疲憊沙啞的男聲,說話的人像是經(jīng)過一段長途跋涉一樣。 是周麥文,聽到他的聲音,張六娘那顆一直蹦蹦跳個不停的心,神奇地平靜下來,沒事兒就好,可沒過一會兒,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那個尋常跟在周麥文身后的小影子不見了,張六娘幾乎是在看見那個身影不在的同一刻,就跟周麥文討起人來。 死了,死了半路上,讓我挖了個坑給埋了。周麥文不知道怎么想得,隨口嘴賤說了一句。 張六娘哪能聽得了這話,立馬就要撲上來跟周麥文拼命,被周麥文一手給打開了,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婆娘,怎么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你兒子好好的呢!我讓他在碼頭上看貨,明天就回來! 張六娘這才放下心來,一邊替他準備漿水一邊埋怨著他,不該讓三兒一個人在哪兒,這大晚上的沒吃沒喝的,可不是要把孩子給累壞了。 那碼頭上什么沒有,還能缺了你的寶貝的吃喝?有錢什么買不到?周麥文沒好氣的說道,這話倒是不假,他也確實給三兒留了錢,自覺自己今天簡直就是天山的神佛降世一般大發(fā)善心。 三兒拿著手里的碎銀子,買了三角酒,兩個夾rou的大餅。找了個避風的角落,一口酒一口rou餅的吃了起來,倒是比回家看著周麥文那張兇徒臉來得自在。三口兩口的趕在餅涼之前,囫圇著吃完一張,剩下一張則趁著余溫放在了貼心處,準備明天早上再吃。 就在三兒閉著眼準備打會兒盹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了他所在的位置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冬至快樂!我要回家吃水餃了! ☆、夜奔 三兒聽著眼前人呼吸聲,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一時沖動救下這個大麻煩了呢? 四周過來抓人的狗腿子們還沒有走,他依稀可以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吧嗒,吧嗒。的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是那么的明顯。 聽著腳步聲走遠了,三兒才松了一口氣,極其不友善的問起自己身旁的那人: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兒?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來抓你? 那人豎起耳朵聽了聽動靜,做好了隨時起身逃跑的準備,等這一切準備好了之后,他才回過頭來,回答自己救命恩人的問題。 他家人看中了我家的地,非要讓我爹比市價低三成賣給他們,我爹不同意,他們就把我爹給害死了,還非說是我爹找他們借了一千兩的銀子,要我賣身還債。那人一邊說話一邊打著寒顫,可能是因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nèi)衣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