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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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呼,分別是蔣大學(xué)士、大宗伯、楊卿。 楊廷和眼神黯然。 短短一月,氣勢初成,這一次皇帝都不用親自下場的。 雖然為了他而沖出來的,基本上都“下場慘烈”。 可既然皇帝仍在位,那些終歸都只是一時磨難而已。 皇帝開始往外走,身后有的是不甘愿著,有的是感動著,但總歸還是要齊呼一聲陛下圣明。 “嚴(yán)嵩、劉龍,隨朕回宮,昨日未講完的,今日繼續(xù)?!?/br> “臣遵旨……” 楊廷和目光復(fù)雜地看著皇帝的背影:仍然繼續(xù)學(xué)習(xí)熙寧變法的成敗得失嗎? 皇帝沒有堅決把他楊廷和趕走,皇帝在這件事上繼續(xù)保住了王瓊等人,卻也損失了梁儲、袁宗皋兩人的政治前途。 誰勝誰??? 窸窸窣窣的起身聲音中,解昌杰看到了袁宗皋冰冷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完了。 吏部尚書還是王瓊,都察院左都御史還是陳金。 解昌杰已經(jīng)到處不是人。 這次風(fēng)波最大的得益者是誰? 散去之后的諸臣都在心里琢磨著,想來想去,竟是蔣冕。 楊廷和今日之舉,是親手撕碎了皇帝當(dāng)日所說的“君臣一心”。 雖然現(xiàn)在他暫時被留下了,但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致仕之前的倒計時。 費宏身陷侄子高中狀元的輿論漩渦,楊一清是要再度去總制三邊的,袁宗皋已經(jīng)不再能入閣。 嘉靖元年的內(nèi)閣,極大概率會以蔣冕為首。 而京城里,等待授官的新科進(jìn)士們聽說了消息后,幾個談得來的同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黃佐。 毛澄為他開了特例讓他參加會試,剛剛迎立新皇登基,第一次朝會后毛澄就沒了。 梁儲把他點入上一等卷成為榜眼,剛剛首倡追謚于謙,士林尊崇還沒幾天,梁儲又沒了。 怎么這么邪乎? 要離他遠(yuǎn)一點嗎?身為同科怪難為情的…… “……我去梁公府上拜訪一下?!?/br> 不論梁儲是不是有其他罪過,他對黃佐是有恩的。 何況,現(xiàn)在同科們的眼神也讓黃佐感覺低落下來,而且真有了意興闌珊的自棄之意。 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問題? 第99章 朝廷掃把星之威 “聽明白了嗎?” 楊廷和府中,他蕭索地講完今天的過程后,楊慎覺得自己聽明白了,因而大受震撼。 “這第二篇,又是一日而就,為父深感失望。”楊廷和的眼神很疲憊,終于提起了筆開始寫字。 楊慎剛受打擊,看到父親寫下的幾個字之后就大驚失色:“父親,縱然今日未竟全功,陛下亦知父親之公忠體國、計國事之深遠(yuǎn),何以請辭?” “原來你并未聽明白。”楊廷和的目光更失望了,“用修,從今日之后,你要開始只依靠自己了。” 楊慎雖說早就覺得自己也沒多靠父親多少,但此刻終究感到不安:“何以非請辭不可?” 這自然不是最后一課,但楊廷和也終于抱著一份為兒子考慮的心思,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盡管有些東西說了沒用,終究要靠他自己經(jīng)歷、感悟。 “陛下只是在以史為鑒,決心未下,為父不能勸阻陛下想都不要想。今日為父對變法可能反應(yīng)之激烈,陛下已然知曉為父將來定然阻攔。未能盡驅(qū)jian佞遠(yuǎn)離中樞,蔣冕又已為己身謀,則此后一心革弊圖新之愿已是空中樓閣。為父今年不去,明年必去。這革弊圖新之功、之名,為父能在陛下登基詔書中言明,已得其一二,又何必再與陛下相爭?陛下比為父,更需要這些?!?/br> 楊慎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腦子聰明之外,可能真的還欠缺很多。 他喃喃問道:“父親是說……諸項新政尚未議決,非是陛下欲引費宏等人入京后掣肘父親,只是要父親先有去意,不再以首輔之尊爭先施政再立新功、再享美名?可新朝煥然一新,功績美名不都盡歸賢明之君嗎?” “……傻孩子?!睏钔⒑蛻n愁地看著他,“圣天子初登大寶,除了這功績美名,更愿匡扶他成就這功績美名之臣,乃如臂指使之肱骨、拔擢之恩出于上啊。當(dāng)日要給為父加太保,就已經(jīng)是此意了,你竟悟不出來嗎?” 楊慎終于豁然開朗。 所以革弊圖新還是會做的,陛下其實是賢明的,只是這功勞不能由楊廷和再來做。 楊廷和是擁立之臣,功高震主了嗎? “父親忠心為國,何以受忌至此?”楊慎替父親委屈。 “雄主登位,古往今來概莫如是,此乃定數(shù)。你這又是迂腐之言!” 楊廷和連連搖頭,他自然是看得更透的。 揮了揮手之后,他就說道:“這第三遍,你再好好斟酌。記住,從節(jié)流上多想。開源方面,學(xué)一學(xué)費子充之侄!治荒治災(zāi),能在殿前揮就此文,他費懋中當(dāng)?shù)闷疬@狀元。那篇文章,值得你多加揣摩!” 縱然楊慎心有不忿父親覺得費懋中比他強(qiáng),但楊廷和認(rèn)為費懋中名副其實的評價仍然流傳了出來。 結(jié)合著次日楊廷和首次在正常狀態(tài)下請辭的消息傳出,有心人都懂了:這次楊廷和是真心想退,不再沾染將來可能的新法是非。 但他又很清楚:鉛山費氏一定會接過他的理念,拉住君王將來可能伸向士族的刀。 如此看來,當(dāng)時費懋中被評為第一呈到皇帝面前,還真不一定只是為了給費宏穿小鞋。 個中籌算,其他人也只能再私下議論著了。 眼下京中朝堂的熱門話題簡直多得議不完。 于謙謚號還沒定,議! 錢寧、江彬等人定案了,下月磔死于市。其余案犯,斬首棄市等不論,議! 陛下似有變法之意,議! 費宏、楊一清、王守仁等將抵京,梁儲致仕、袁宗皋自斷入閣之念、王瓊等戴罪任原職、楊廷和請辭,議! 瓜太多了,一時有點撐著眾人的感覺。 他們還不知道,現(xiàn)在又有一個新瓜先抵達(dá)通政司,然后到了內(nèi)閣。 這里現(xiàn)在只剩下三個人。 “閣老,這道奏疏,如何擬票?”毛紀(jì)神情復(fù)雜地看著楊廷和,“請謚于謙忠武,并修《大明忠佞鑒》以彰忠名、以傳jian跡、以咨帝鑒,這……” 蔣冕表情平靜。 上疏的是嚴(yán)嵩,那個當(dāng)日第三個站出來的“于謙忠粉”。 這段時間不是沒有人上疏說這件事,人人也都有理有據(jù),但嚴(yán)嵩這封不一樣。 首先是嚴(yán)嵩的身份:作為楊廷和的門生,他這是公開反對了“文忠”這個建議,沒有選擇附和支持他的“恩師”。 其次是時機(jī):楊廷和剛剛公開批評過嚴(yán)嵩心術(shù)不正不堪擔(dān)任日講起居注官,皇帝剛剛在楊廷和手上吃了個悶虧。 然后是形式:著書立傳,配合著宣傳于謙這樣的忠臣,同時又總結(jié)jian佞的發(fā)跡史,讓剛剛想要明察下情的皇帝以后有一本專門的日講教材辨別臣下忠jian。 最后是依據(jù):以于謙之能文能武、功蓋于世,只有忠武這個通謚足以彰顯其豐功偉績,激勵天下臣子。 能在這個時刻反對嗎? 楊廷和平靜地?fù)u頭:“吾已有去意,如何擬票,敬之、維之,你們拿主意吧?!?/br> 還沾這些是非做什么呢?該勸的都勸過了。 自己選的皇帝,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誰看不出來這是皇帝的意思? 至于追謚為忠武會不會太過了,自然會再度惹人議論紛紛。由此之后衍生的可能,楊廷和也已經(jīng)有一二猜測。 他楊廷和再cao心又有什么用?少年人,終歸是需要經(jīng)歷一些挫折才懂得的,何必每次都要由他楊廷和來做這個惡人? 就跟他無法輕易教會兒子很多東西一樣。 毛紀(jì)看著蔣冕,眼神沒什么特別地問:“敬之,你怎么看?” 蔣冕淡淡地說道:“既是請謚,擬票發(fā)往禮部再議即可?!?/br> 程序上一點問題都沒有,最終呈到皇帝面前裁定的方案,必定是禮部呈奏的。 “這道疏又有請修《大明忠佞鑒》一事,史筆如鐵蓋棺定論,誰忠誰jian我等如何審處?” 蔣冕尊重地問楊廷和:“閣老,依您之見,這卷書當(dāng)不當(dāng)修?何人來修?” 內(nèi)閣如果覺得可行,擬票之時就要提出具體辦理的方案了。 這樣意義重大的一本書,自然是翰林院來修,但誰來主持才堪稱公正呢? 另外,主持之人掛個名、將來負(fù)責(zé)審定即可,平??梢粤碛衅渌钋病5珜iT編修之人,雖有一份榮譽,今后數(shù)年卻要困在這件事里。 楊廷和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還是發(fā)表了意見:“陛下既勸留,吾愿主持其事。犬子薄有才名、實務(wù)不精,修史卻正合適。張孚敬博覽群書、見聞超群、筆鋒切直,也可共襄盛事。其余等人,翰林院推選即可?!?/br> 毛紀(jì)呆了呆,著急地挽留:“閣老,國事繁重,您當(dāng)真要急流勇退?” 以他的資歷名望,如果站出來攬下這樁事,皇帝還真可能允許了他。 那本書編得怎么樣、楊廷和父子會不會塞私貨一點都不重要,難道皇帝還真的通過這本書來學(xué)習(xí)怎么辨別臣下忠jian? 但楊廷和從此就真的有了一個借口慢慢淡化影響力,而皇帝自然是樂見其成。 到時過渡完成,第二次、第三次請辭也可以走完程序,楊廷和隱退修史、“著書立說”,正合適。 但幾日之間,內(nèi)閣難道就實質(zhì)上只剩下兩人? 這哪里是皇帝吃了個悶虧,這是兩敗俱傷?。?/br> 毛紀(jì)心虛。 不過……讓張孚敬這個探花郎直接去參與修史? 蔣冕、毛紀(jì)想著張孚敬的那篇策論,很快理解了楊廷和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