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170節(jié)
“臣妾是女子……豈可總是做那些姿勢?” “女子也需要強身健體啊?!敝旌駸懈杏X廣播體cao被她這樣說出來之后怪怪的,“實在不行也要多散散步。” “……臣妾記住了?!?/br> “這很重要?!敝旌駸袕娬{道,“你是皇后,你沒有身孕前,我不碰其他妃嬪。但你的年齡一樣不大,這么早孕產(chǎn)兇險極大。只是能早點有嫡子很重要,所以要辛苦你……” 在她沒有身孕前不碰其他妃嬪,這是一個讓孫茗沒想過的承諾。 如今賢妃有孕,莫非他是忍了許久了才色急?那大婚之前……他真不會碰別人?大婚之后莫非也只逮著她…… 她不由得定定地看著皇帝,終于在慌張羞澀中破涕為笑,抿著嘴點了點頭。 此刻的文素云和九嬪都已經(jīng)知道了,原來陛下和皇后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 ……比不了。 …… 次日的國策會議還有了一個“編外”人員。 費宏名曰來向陛下辭行,陛下也通過先召他入宮顯示某一層看重。 至于參策們進宮之后國策會議是幾時開始幾時結束的,其他人哪里知道? 所以費宏又坐在了這里。 而這次當著其他參策的面,皇帝又讓黃錦端出了當時交給王守仁的那一套東西。 已經(jīng)不新鮮了,蔣冕去江南之前也得到了。 “費卿去了四川,做做戲是行的,可別真因為私怨讓楊閣老提心吊膽。” 朱厚熜開了一句玩笑,楊廷和一臉尷尬,費宏連忙回答:“臣豈會如此下作……” 楊廷和不樂意了,看著他。 你家祖墳的事是后來的連鎖反應,跟我沒有直接關系啊,罵誰下作呢? 但皇帝這樣開玩笑……實在也是敲打楊廷和吧? 其時正德還在,你為什么要同意寧王恢復護衛(wèi)軍? “由此可見,國本確實是大事?!敝旌駸幸胝}就看了看楊廷和,“如今新法總綱都定了,天下官紳如何行止都在其次,諸省藩王要留心。各王府屬官,也趁機換一遍吧?!?/br> 王瓊說道:“臣已考慮過此事。當此殊例,諸王不敢拒絕。陛下,王府屬官中年長者可升品令致仕,只是其余人若另委重任,臣還沒想好如何安置……” 他真正想問的是不是要用這個事來釣魚。 朱厚熜說道:“人盡其用,無需顧忌,根源始終在藩王?!?/br> 防備將來最壞可能的話,無非三種:士紳擁立某藩王政變,士紳勾結外敵,又或者大張旗鼓舉事。 后兩者,一個與長期是重點的邊患有關,一個則更加曠日持久。 只有藩王政變這種,需要藩王積蓄宮中、朝中及地方的諸多力量。 內察事廠與錦衣衛(wèi)各有一個重要任務是盯著藩王,從他們這個根源上總會獲得一些情報。 注意力不必分散了。 朱厚熜盡力安排這去減小阻力。 對抗新法大勢的希望越小,那么看似利益都受損的官紳群體也始終會在今后幾年里慢慢被分化。 一切都看皇帝和參策們cao刀的技巧了。 于是費宏是先出的宮,而后準備正式去四川赴任了。 而這樣一來,內閣大臣又空出了一個名額。 “蔣卿身負重任,南直隸、浙江賑災及秋糧事要督辦到年底。朝中諸事繁忙,要盡快補一員入閣了?!敝旌駸锌粗麄?,“眾卿已有考慮吧?坦誠直言?!?/br> 楊廷和想了想之后說道:“臣以為,新法諸多涉及財賬,孫閣老雖曾歷戶部尚書,然后以今后之身份恐不宜多牽涉其事。閣臣之中,須有于戶部公務熟悉者,臣舉薦楊潭補入內閣?!?/br> 他現(xiàn)在來做這個“黨魁”,他的意見,眾人是必須重視的。 畢竟楊廷和是把家族腦袋別在褲腰子上來做這個黨魁。 他居然舉薦當初被“楊黨”攻擊過的楊潭,“新黨”與帝黨是真合流了? 朱厚熜笑著問:“若大司農(nóng)入閣,則戶部尚書由誰遞補?” 王瓊又開口:“兵部左侍郎吳廷舉曾任廣東右布政使,請開《番舶進貢交易之法》,于廣東情弊熟知之。去歲廣東事,吳廷舉雖經(jīng)查有所牽連,然自陳請罰,陛下已惜其才??闪畲髯锪⒐?,升任戶部尚書。” 朱厚熜嘴角笑意不斷。 懂了。 今后幾年的戶部尚書自然是如同坐在火盆上,使功不如使過嗎? 但今天這些安排最主要的根腳還是落在楊廷儀身上。 王瓊他們有了個楊潭入閣,得罪人的事也讓曾與陳金關系密切的吳廷舉來做,楊廷和得到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讓楊廷儀這個兵部右侍郎遞補左侍郎。 做新法黨魁很嚇人的,雖然不大可能兄弟倆一個做首輔一個做兵部尚書,但兵部左侍郎就好很多。 恐怕王憲在許多事上也不會過分為難楊廷儀。 “那便這樣安排吧。廣東今年遭災,年內穩(wěn)定秩序為主。新法非過去一二改良之策,如何于廣東分步施行,大司農(nóng)很關鍵。吳廷舉還不知如今國策會議上諸多情形,宗淵,你為他補補課吧。” “臣領命?!睏钐度缭敢詢?,笑著回答。 這確實是比較有趣的,國策會議和朝堂似乎成了兩個世界,每來一個新人都要暈頭轉向一兩個月。 這一點在李充嗣和姚鏌身上已經(jīng)充分證明過了。 李充嗣還好,雖然到會當日就是楊慎于廣東豬突猛進、楊廷和喜當黨魁、陛下拋出《大明財稅制度草案》,那畢竟也是一開始就參加了老年理論研討班的。 姚鏌到任后完全是懵的,一參會就聽他們完善劇本、學習新法、交流天理物理人理學說…… 只能說,對新參策的補課很重要。 于是當晚楊潭邀請了吳廷舉到府上,席間只是閑談,而后就被請入了書房。 楊潭還認真叮囑了心腹管家在門口看管其他人別靠近,隨后才看向緊張起來的吳廷舉。 “大司農(nóng),究竟是何秘事?” 新法的方向定下了,楊廷和“權傾朝野”,戶部尚書請他過府,竟在書房秘議大事? 吳廷舉感到有點害怕。 楊潭有了些惡趣味,嚴肅地說道:“獻臣,此事十分要緊。蓋因你曾任職廣東,又奏請行了《番舶進貢交易之法》,故而請你來商議!” 吳廷舉緊張地問:“與廣東新法有關?可是廣東又有急奏,需要兵部……” 他越想越離譜,定國公都去了,莫非湖廣兵真需要南下了? 那么兵部就得安排好糧餉轉運! “確與廣東新法有關。”楊潭凝重地說道,“這倒只在其次,要與你商議之事,更是牽涉到大位!” 吳廷舉冷汗都出來了:“已經(jīng)如此嚴重?廣東有這么大膽子?” 朝廷定下來一定要行新法、舊黨敗退的消息不至于已經(jīng)傳到廣東了吧?那得是急遞加急! 但也說不準……這么大的事,有人連馬傳書呢? 也不對啊,反應不該有這么快……莫非是數(shù)日前就因為廣東大興訴訟出了大事? 楊潭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表情嚴峻:“獻臣知道事情輕重了。我是奉陛下之命請你過來的,你若要聽,那此后可就沒了退路了。若不聽,尚可明哲保身。獻臣,怎么說?” 吳廷舉糾結無比。 形勢很復雜啊!參策以外,誰也猜不透陛下對新黨、帝黨、舊黨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 按理來說楊廷和現(xiàn)在得到信重了,但陛下又任命費宏去總督楊廷和老家四川,現(xiàn)在帝黨的楊潭又拉著他密室商議大事,還說得這么嚇人! 但既然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不聽那不是不給臉面?官做到頭了! 吳廷舉咬了咬牙回答道:“大司農(nóng)但請直言,下官必為陛下分憂!” 楊潭還看著他,似乎要分辯他話里的真真假假。 過了一會才咧嘴笑起來:“恭喜獻臣升任戶部尚書,參預國策會議,我是奉陛下之命來給你補課的?!?/br> 吳廷舉呆了呆:“那大司農(nóng)你……” “我補任閣臣?!?/br> “……恭喜?!?/br> “同喜?!?/br> 吳廷舉的心情很復雜地看著楊潭。 雖然不是自己想象的大狀況,但做這個戶部尚書也是燙屁股的差使啊。 “……不知補課是何意?” “我倒不是有意嚇唬你。”楊潭嘆道,“陛下心如明鏡,知道眾參策舉薦你是因為你足可被信重。當年就能奏請行《番舶進貢交易之法》,你也是敢為人先的。只是今后朝堂容不得搖擺不定,你也要心中有數(shù)。如今國策會議上情勢,你聽我一一道來……” 于是吳廷舉就像聽故事一樣,聽到楊廷和是怎么不得不當這個新法黨魁的,費宏是怎么編劇的,陛下又是怎么在半年前就拿出《大明財稅制度草案》的,還有陛下那引而未發(fā)的學問見解…… 楊潭深知自己最要給吳廷舉補足的不是國策會議上的謀劃,而是強化他對皇帝的印象。 總而言之一句話:哪是什么君臣一心的國策會議,全都因為陛下把所有人都趕到了新法這條船上。 什么新黨、帝黨、舊黨,對于參策們來說,這盤大棋贏不了,個個都是最先被皇帝清算的。 至于參策們齊心協(xié)力去抵抗,難道孫交和崔元能跳船?難道獨立在國策會議之外的錦衣衛(wèi)和內察事廠是吃干飯的? 還有仍舊地位不倒的張永、正在選練中的新三大營、幫所有勛戚開財路的皇明記呢。 吳廷舉目瞪口呆。 想起屁股底下也有廣東一小團sao的自己,過去這幾個月那是如何提心吊膽啊! “黨爭”劇烈,天天有人被彈劾,許多膽小又有黑料的朝參官都重現(xiàn)洪武朝上朝舊事了。 結果今天被告知:兄弟,都是演戲,我們是一伙的。 吳廷舉十分想問一句:你們十幾個人?。≡趺醋龅揭稽c口風都不漏的? 隨后他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