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2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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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陳寅是一種悍勇,這伙人是另一種決死之心。 蒲知縣聽得面色蒼白,褲襠盡濕。 聽得出來,很多人是廣東口音。 事情已經(jīng)很明白了。 陳寅在奮力掙脫他臨死的絕命糾纏,而那二十余眾死士已經(jīng)瘋了似的殺向楊家后院各處。 第221章 功勞就這么被搶了 陳寅收到的命令是鎮(zhèn)守楊家,讓楊廷和不擔(dān)心因?yàn)橥菩行路ǘ溂凹胰恕?/br> 自從楊慎在廣州一頓cao作把楊廷和變成了新黨黨魁,楊廷和對于朱厚熜來說就非常重要了。 楊廷和也清楚自家處于何種風(fēng)口浪尖,故而早有信回新都叮囑他弟弟守好門戶,萬事低調(diào),切勿招惹任何麻煩。 可現(xiàn)在是陡然闖進(jìn)門的麻煩。 陳寅這邊一聲怒吼,腳一錯步就借他的后背擋了劈向自己的一刀,趁他因吃痛自然而然一僵之際,猛地雙臂用力、又用膝蓋頂?shù)剿d下,一眨眼間掙脫了開來。 而后不管癱軟在地上的蒲知縣,徑直對著新都縣壯班那邊喊道:“辛班頭,要立功就帶著兄弟們跟本官去捉拿逆賊!” 許家主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雖然還未斷氣,但再不能有余力去做什么。 而蒲知縣則看到他懷里的血淌到了那散落開的圣旨上,那圣旨上分明只是一道正德年間的旨意…… 陳寅已經(jīng)砍殺了留在這里準(zhǔn)備趁機(jī)傷到甚至殺了他的兩個死士,大踏步往后院那邊奔去。 新都縣壯班衙役的辛班頭見這位勇武至極的錦衣衛(wèi)百戶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姓氏,心里一喜。 有他帶頭沖鋒,辛班頭跟在后面壯壯膽還是敢的。 “兄弟們,潑天大功就在眼前,保護(hù)楊閣老家眷!” 這幫“烏合之眾”蜂擁而去,路過地上還沒斷氣的許家主時各自拿著鐵尺或棍杖補(bǔ)上一兩下。 也有人趕到蒲知縣旁邊“關(guān)心”他:“大老爺,沒驚著吧?” 功勞很渺茫而且要玩命,莫不如巴結(jié)一下縣尊大老爺。 “快去幫陳百戶!楊家要是死了一個人,都是天大的事!”蒲知縣雖然體面全無,但現(xiàn)在的腦子清醒了不少,伸腳就搗要來扶他的衙役。 扶著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之后,他才撩著官服掩住了襠,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穿著官靴的腳。 “天殺的逆賊!”這個時候他才敢一腳踩在已經(jīng)斷氣的許家主臉上,而后膽戰(zhàn)心驚的小步往后院蹭過去。 后院那邊,經(jīng)過陳寅的略作阻擋,楊廷中已經(jīng)帶著楊家人都躲進(jìn)了后院正房。 門自然被關(guān)得緊緊的,有幾個人在用力撞,有幾個人掏出了火折子。他們居然還帶了裝著油的小水囊,灑在了窗戶上,現(xiàn)在火苗已經(jīng)起來了。 陳寅眼見如此,心里卻松了一些。 有如此應(yīng)對,看來?xiàng)钔⒅袥]有慌得失了理智,還是按照自己對楊家人的囑咐在做。 后院里,各廂房等地方都房門緊閉,院中不見一個楊家家仆。 陳寅先趕到一處廂房前砍殺了兩個在那邊的死士,趕往正房門口時就對已經(jīng)進(jìn)了后院的新都縣衙役喊道:“撿刀,圍住他們,別讓翻墻跑了!” 雖然刀不趁手,但陳寅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些人的斤兩。 還剩余十幾人,對陳寅來說,費(fèi)不了多少時間。先擒殺了人,這正房燒便燒了,人沒事就好。 …… 剛剛率領(lǐng)五百騎趕到新都縣城的郭瓚不顧新都縣百姓的驚惶,眼瞅著遠(yuǎn)處一縷濃煙就喝問他在城門口臨時征調(diào)過來指路的差役:“那里是不是楊家所在?” “……是,正是!”差役被郭瓚的一個親兵揪在馬上渾身發(fā)抖,緊緊抓住馬鞍的前沿。 “快馬加鞭!駕!” 郭瓚兩眼冒光,城里縱馬狂奔也顧不得了。 趕到那里,大功一件! 整個成都各衛(wèi)一共也沒多少馬,是薛倫先派了傳令親兵到各衛(wèi),讓他們把騎兵都調(diào)到了城北。等郭瓚率成都左護(hù)衛(wèi)里的百騎到了城北之后,成都各衛(wèi)騎兵都聽他調(diào)遣,郭瓚這才浩浩蕩蕩地來追高克威、保楊家。 眼下楊家果然都起火了,郭瓚雙腳猛夾馬肚,直奔起火的方向而去。 這時才大聲問那差役:“高克威來時帶了多少人?” “???” “就是高臬臺!”郭瓚以為他不知道按察使的全名。 差役在馬上顛簸著回答:“臬臺大人……沒來啊……” “沒來?”郭瓚韁繩一緊,“他沒來?” 薛倫悟出高克威這是金蟬脫殼之計(jì)時,郭瓚已經(jīng)領(lǐng)了軍令去搶時間。 現(xiàn)在陡然從新都縣守城門的差役這里知道高克威根本就沒來新都縣,郭瓚血壓一時有點(diǎn)高。 “……是臬司衙門的一位言司獄帶人來的?!?/br> “……媽的!” 郭瓚顧不得這么多了,先把高克威底下辦事的人擒住也一樣。 這不是來都來了的事,高克威去哪了,只怕還要問他們。 等他趕到了楊府門口,見到的卻只是新都縣衙役正拿著水桶忙著從楊家門口的河里提水進(jìn)去。 衙役們看到這一大堆騎兵氣勢洶洶地趕來,頓時有了一陣慌亂,好幾個人腳步踉蹌灑了桶中水。 “臬司逆賊呢?”郭瓚一看這情形,就知道是在救火了。 “……這位將軍是?”在門口指揮的辛班頭大著膽子上前問。 “辛爺,這位是……成安伯……郭將軍?!?/br> 辛班頭嚇了一跳,恨不得跳起來抽這差役一個嘴巴子。 伯爵面前,你喊你大爺?shù)男翣敚?/br> “原來是郭伯爺……稟伯爺,臬司逆賊都已伏誅了。” 郭瓚眼睛都睜圓了:“都?xì)⒘??你們??/br> 功勞被搶了? 說罷勒住馬翻身下來急切地問:“沒有活口?高克威臬臺真沒來過?” “……郭伯爺,事出突然,陳百戶沒留下活口。” “陳百戶?” 郭瓚疑惑地問出口,這時聽到外面響動的陳寅和蒲知縣已經(jīng)一起趕到了院門口。 飛魚服映入眼簾,郭瓚瞳仁一縮。 而陳寅看到他之后則行了一禮:“原來是成安伯。成都府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進(jìn)去說話?!惫懩樕F青,對跟來的騎兵吩咐道,“待命,不得妄動!” 進(jìn)來院門他才看著陳寅:“你認(rèn)識我?” “卑職之前在駱指揮身邊當(dāng)差,伯爺襲爵前,卑職見過伯爺。”陳寅已經(jīng)看出他是來救人的,于是趕緊說清楚情況,“卑職是奉皇命暗中鎮(zhèn)守在楊府的,今日二十四個逆賊手持假圣旨、令牌及公文,以臬司衙門的名義徑直闖入楊府,不容分辯就要拿人殺人?!?/br> “還有假圣旨?在哪?” 郭瓚跑了這一趟,人不是他救下的,活口也沒有。 他看著陳寅。有二十四人,都是他殺的?但這個錦衣衛(wèi)百戶身上現(xiàn)在干干凈凈。 三人一直到了前院正堂,現(xiàn)在楊廷中也后怕不已地出來了。 正堂前的前院里,二十四具尸體都被擺在那。 郭瓚看著這情況,忍不住問道:“為何不留下活口?” 語氣里有些不滿,也有埋怨。 “伯爺,卑職若留手,楊家就不止死傷三個家仆了。” 郭瓚憋悶不已:“陛下既有意派人鎮(zhèn)守楊家,為何……” 他話說到一半才忍住了后半句。 那不成了埋怨皇帝嗎?何況他很快就想通了:如果陛下派了很多人呆在楊家,那是保護(hù)還是看押? 有一人,也只是防著萬一而已。 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堂堂錦衣衛(wèi)百戶只用亮亮這身飛魚服就行了的。 這陳寅能以一人砍殺了這么多不要命的賊子,本領(lǐng)足夠了。 陳寅這才帶郭瓚看了看還沾著血漬的假圣旨、令牌和公文。 郭瓚看到公文上費(fèi)宏及三司的印都在,臉色鐵青:若真讓這伙賊子帶走了楊家人還鏟了楊家祖墳,事情就要宣揚(yáng)出去了。 “尊駕是新都知縣?”郭瓚也不等他回答,繼續(xù)說道,“還請告知新都百姓,勿聽賊子妄言。這些人都是假冒的臬司官吏,膽大包天偽造圣旨到楊家,乃是為了尋仇而已?!?/br> 說罷又囑咐了一句:“此事極為緊要,還請從速去安排人手,勿使蜀中謠言四起!” “……是,是,下官這就去安排?!?/br> 蒲知縣是懂的,有些事別湊在這里聽為好。 他麻利地溜了,這個時候郭瓚才請陳寅走到了一旁低聲問:“陳百戶,你們錦衣衛(wèi)不知道高克威去哪了嗎?我接到的軍令,是高克威要來新都鏟楊家祖墳,他人卻不在這里!” “……鏟祖墳?” 陳寅人麻了,那得結(jié)多大的仇? 隨后他才搖了搖頭:“卑職在楊家的事,錦衣衛(wèi)在四川的兄弟只有一人知道。” “這……”郭瓚白跑一趟,眼睛看向了那幾樣罪證。 “按察使竟敢如此行事,卑職更不能擅離職守了。伯爺,請恕卑職無禮,伯爺率兵來救楊家,卑職卻要問一句,如今四川誰人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