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2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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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不做得明顯,而是給遼王之外的遼藩不少宗親都“接濟”了一下,以顯宗親之義。 接下來在遼王的索求下,遼藩許多宗親有的為了避禍,有的為了以后能順利拿到歲祿甚至得到更多,一時都在荊州府中遍訪美人。之后或逼或買,目的都是為了送給朱致格。 轉(zhuǎn)眼到了新遼王襲封大典的日子,朱致格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時,神情憔悴,精神恍惚,滿臉都寫著四個字:縱欲過度。 襲封大典上的朱致椹心情矛盾:這個王兄腦子有點過度不好使了。 縱欲壞身體是好的。 但搞得許多宗親怨聲載道,又讓許多宗親如此禍害鄉(xiāng)里,那卻不妙。 若是御史奏報到朝廷,皇帝不只是處罰遼王,而是借民怨除了遼藩,那可怎么辦? 他覺得等大典結(jié)束了,得勸勸王兄:現(xiàn)在收到的美人已經(jīng)不少了。 另外,是不是出面找一些宗親談一談,讓他們收斂一點。而后再派人去荊州府衙代王府賠上一些銀錢,讓荊州知府代為安撫一些鄉(xiāng)民,讓自己多點賢明名聲? 朱致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荊州知府在收到這二百兩銀子之后,卻是冷笑著問自己的師爺:“至今日,各縣上告遼藩宗室害民的案子已經(jīng)有幾件了?” “府尊,足有十四件了?!?/br> “好!”荊州知府說道,“幫我把這封信寄去汪巡按處?!?/br> 他邊說邊擱下了筆,再度檢查剛剛寫好的奏疏。 荊州府每年的存留糧,有多少需要支給遼藩? 如今,這新遼王如此荒yin無道,荊州府這可是為君父解憂!至于陛下若要對遼藩動刀會引發(fā)什么問題,那就不能說荊州府不識大體。 檢查好了奏疏,他又問道:“南京戶部的那道行文,也已經(jīng)簽發(fā)下去了吧?” “厘清賦稅科則謬處,安排各縣曉諭吏卒做好清丈田土、重造黃冊準(zhǔn)備,都簽發(fā)下去了?!?/br> 荊州知府點了點頭:“那就再督促一二!” 荊州府只是奉命行事。湖廣布政使司既然沒有異議,誰又能說荊州府做得不是? 在揚州府,劉鎮(zhèn)元把孟春和南京戶部尚書等諸多大員拿下來數(shù)日之后,在蔣冕初步召見了一圈南直隸與漕運、鹽法、水利等職差相關(guān)的官員數(shù)日之后,他才從剛剛接任南京戶部尚書的前cao江御史胡瓚那里知道了那道被發(fā)至南直隸諸府和湖廣、江西、浙江三省的那道公文。 他勃然大怒,立刻先去信浙江總督嚴(yán)嵩、湖廣總督孫交和已經(jīng)接旨、即將在丁憂結(jié)束后去江西赴任的王守仁。 而后,胡瓚也趕緊以南京戶部的名義再度下了一道公文,叫停了這件事。 但是公文的往來需要時間,許多地方的官吏士紳都敏銳地意識到了之前那道公文可能是最后的機會。 在四省諸多地方的默契之中,官吏們前所未有地賣力,個個都是新法先鋒的模樣,以提前支持新法即將推行的態(tài)度先做起動員。 好多府縣還貼著布告:若有隱逃丁戶,盡早到縣衙申告,不然便是大禍臨頭。 被孟春惦記過的徽州府,地處南直隸、江西、浙江三省交界處。 徽州府最開始屬于朱元璋設(shè)立的中書省,后來歸浙江管轄,永樂年間又改屬南直隸。 徽州府下除了附墎的歙縣,還有休寧縣、婺源縣、祁門縣、黟縣、績溪縣。 在整個大明,徽州府的名聲都是很大的。 首先,這里是程朱理學(xué)的“正宗”所在,朱熹及程頤程顥兩兄弟都是祖籍徽州。 而后,徽州文風(fēng)鼎盛,多年積累之下,名門大族眾多。除了程、汪、吳、黃、胡、王、李、方八姓,其他大族莫不有著很強的宗族觀念。 再次,徽州不以行商為恥,徽州“儒商”之名也廣傳天下。鹽業(yè)、祁門茶、績溪火腿……徽商行商之余,也極重文教,與文人交往密切。有錢了,興辦社學(xué)、書院在徽州也是風(fēng)潮。在徽州,有“讀書好,經(jīng)商好,效好便好”這樣務(wù)實的話?;丈藤Y助學(xué)子科舉,從來都不吝嗇。 因此最后,徽州通過科舉走出來的舉人、進士十分之多,在南直隸諸府之中長期穩(wěn)占前三,平均每科都有十?dāng)?shù)人中舉。如今在徽州府,既有仍存世的狀元唐皋,更有已經(jīng)致仕、做過云南按察副使的汪標(biāo)。而汪標(biāo)的兒子汪溱也是正德十二年的進士,目前擔(dān)任著兵部主事。 這些,就是徽州府朝野實力的一角。 而現(xiàn)在,徽州府內(nèi),一場風(fēng)暴已經(jīng)在醞釀。 這場風(fēng)暴本不大,畢竟只是開國之初留下來的舊問題,一筆一年三千余兩的人丁絲絹稅而已。以承擔(dān)了這筆人丁絲絹稅的歙縣之富,這筆錢在歙縣一年的所有賦稅中所占不足百分之五。 若要被其他五縣均攤,每個縣多則四五百兩,少則二三百兩。 而徽州六縣,其實都富。單就銀兩數(shù)量而言,對哪個縣而言都是輕飄飄。 可現(xiàn)在新法畢竟還沒推行到整個大明,許多這樣的地方科則,都是只有普通老百姓承擔(dān)的。 現(xiàn)在,在徽州府衙“依令”清查賦稅科則謬誤的工作中,這筆人丁絲絹稅的謬誤被曝露了出來。 “既然是整個徽州府的人丁絲絹稅,憑什么只由我們歙縣一縣承擔(dān)?” “府尊做了大好事!其他五縣的人到了沒有,這次必定要把這件事說清楚!” 徽州府治所在的歙縣縣城里,既有歙縣人,也有其他縣的人。 知府行文各縣來商議這件事,各縣的士紳和老百姓也都在討論這件事。 而此刻汪標(biāo)府中,回鄉(xiāng)之后只是熱心家鄉(xiāng)文教之事的汪標(biāo)正接待著其他同鄉(xiāng)士紳。 “依府尊之意,自然是六縣共擔(dān)?!痹诨罩葜瞄T里做師爺?shù)幕罩荼镜嘏e子說了這句話。 汪標(biāo)點了點頭:“既然這人丁絲絹稅是派給徽州府的,自該如此。其余各縣百姓雖然不愿,但朝廷新法總綱便是科則統(tǒng)一,貧富共擔(dān)嘛?!?/br> “白石公,這人丁絲絹稅,其中還有內(nèi)情?。 ?/br> “哦?若有內(nèi)情,自然也該分辯清楚?!蓖魳?biāo)微微笑了笑,看著他們。 孟春和方鼎昌等人被抓的事,汪標(biāo)已經(jīng)知道了。 可是這一次,都只是認(rèn)認(rèn)真真辦事而已。 百年積弊,是是非非,天下可不少。 揚州府傳出來的圣旨內(nèi)容,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老百姓這汪深水,其實更容易攪動。 現(xiàn)在,蔣冕的密奏在極速北上。 在朱厚熜派出了七位參策、下令京營選鋒三萬之后,占據(jù)了大明賦稅近半的南直隸及湖廣、江西二省,許多地方開始默契地攪起老百姓這潭水,借一些原本無足輕重的事,說些表面體察上意、實則鼓動人心的話。 嚴(yán)嵩是浙江總督,這道公文的用心他看得很清楚,孫脩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但他知道其他地方可不見得如此。 因此他趕到了王守仁家里:“伯安,你要早做準(zhǔn)備!” “……還有十七日?!?/br> “那也要先往江西去些書信!” 王守仁笑了笑:“不急,也算不得大事?!?/br> 而后他就收起了笑臉:“若真有人激起民變害了百姓,這回自有雷霆之威!” 丁憂二十六月余,王守仁終于要再次出山。 此去,就任江西總督! 第234章 懟孔?殺孔! 沒有滿三年,但快了。 離京南下的時候,張孚敬是一個四十多七的新科進士。重新回到京城,他已經(jīng)是有過巡撫經(jīng)歷的正三品右副都御使。 嘉靖朝新官升官之速,無出其右。 如今已是六月,前來迎接他的吏部與都察院官員,還有張孚敬的同科、好友,望著他的眼神都如天氣一般熾熱。 這次他回來,皇帝會怎么用他? 七位參策離京,其中吳廷舉去就任廣東總督,許多人原本以為張孚敬會就此回京成為參策,但如今參策又補齊了。 而張孚敬心頭也很疑惑。 當(dāng)初梁儲對他點出了陛下對兩廣的謀劃,張孚敬一直以為自己將會在廣東留很久。既要使廣東新法產(chǎn)生成效,又要做完將來克復(fù)交趾的大事才會還朝。 但現(xiàn)在他提前回京了,而桂萼也被調(diào)去四川做按察使。 張孚敬自然不會認(rèn)為陛下這是要給出放棄或者調(diào)整新法的信號,這只能說明新法現(xiàn)在面臨的局勢很嚴(yán)峻。 召自己回京,一定是有一個更大的任務(wù)。 入城之后顧不得先去歇息一二,張孚敬直接請求陛見。 這既是因為一路風(fēng)塵仆仆而來就立刻求見匯報很加印象分,也是因為他不想耽誤自己的前程。 虛歲已經(jīng)五十了。 張孚敬離參策、離閣臣只有不遠的距離,若正常地按年齡資歷來銓敘升遷,他機會渺茫。 他所有的機會都是皇帝給的,都是新法給的。 在午門處,張佐親自等候著他。 “張公公,還未恭賀你掌司禮監(jiān)?!?/br> “張督臺見外了。” 張孚敬聽到督臺這個稱呼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就懂了。 除了山東,哪里還沒有總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內(nèi)心的興奮。 巡撫加右副都御使或者侍郎銜的多,而總督或總制則一般加右都御史或者尚書銜。 雖還沒能成為參策,但這一次他已經(jīng)到達正二品這個尚書級別了。 “多謝張公公!”張孚敬認(rèn)真對張佐行了一個禮。 張佐笑著還禮:“咱家這倒不是刻意漏泄中語,只是此命既然早定,自不會更改。等張督臺入宮了再說,無非是陛下與諸位參策想要把握主動而已?!?/br> “哦?”張孚敬一邊跟著張佐往前走,一邊打量著久違的紫禁城。 變化是比較大的。這倒不是說這奉天殿周圍的建筑,而是其中的人。很明顯,如今在文華殿、武英殿、文樓、武樓及四周廊房例外進進出出忙碌的官員更多了。 正德十六年張孚敬離京之前,這午門之內(nèi),只有朝會時官員眾多。平常時刻,無非閣臣在文淵閣當(dāng)值,中書舍人及一些通政使司官員會因事奔走罷了。 但現(xiàn)在,緋袍青袍甚至綠袍都不少。 張佐聽張孚敬一個音調(diào)上揚的“哦”,心里想著他不愧是已經(jīng)巡撫一方、雙手沾過三品要員鮮血的人物,竟還帶著自然而然的上位者腔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