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3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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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嘉靖五年終于到了 知識改變命運(yùn),這話在金坷垃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金坷垃開始“奉旨”研究他金家肥的奧秘,皇莊那邊的管事太監(jiān)已經(jīng)親自登門拜訪,商議供肥事宜,還要他春節(jié)過后帶著人和肥一起去一趟皇莊。 另外要靠知識改變命運(yùn)的人正有不少陸續(xù)入京。 臘月初一從淮安出發(fā),唐樞、龔用卿、王慎中一行人有專船不停歇北送,一路上不知道省了多少歇腳、另找船的麻煩。 天公作美,今年冬不算寒冷,運(yùn)河的北段還沒開始封凍。 等他們剛剛從通州出發(fā)前往北京,天上竟然開始飄下雪花來。 長居福建泉州的王慎中還是第一次見到北方的雪,一時驚異非常地連連掀開馬車上的窗簾子,看外面的景象。 “瑞雪!吉兆!”龔用卿連聲贊嘆,而后囑咐他,“莫要看了,冷?!?/br> 窗簾一掀開,冷風(fēng)就往車廂里灌。 說罷羨慕地看著唐樞:“惟中在京城里安頓之處都被劉總河安排好了,我那打前站去的家仆還不知道有沒有找好住處?!?/br> 他們在通州歇了一晚,他那家仆卻是連夜出發(fā),趕早去找住處。 唐樞一路上已經(jīng)被他鬧麻了,此刻正色道:“京城旅邸寺觀何其多?必定已辦妥!” “只怕不盡然啊?!?/br> 龔用卿又拿著昨天在通州買到的最新一期《明報》手抄本,這已經(jīng)是臘月十五刊行的第四期了。 他感慨地說道:“費(fèi)相已受印,朝廷多了這么多三四五品官位,官場上的消息自然更靈通。只怕京城里現(xiàn)在除了各地趕考舉子,還多了不少跑官之人啊。春節(jié)將近,正是拜會之時?!?/br> 唐樞不多言語,只是笑了笑。 無論如何,劉天和給他安排的只是一處小宅子,住不下這么多人。 他現(xiàn)在生怕龔用卿依舊不斷去追問他關(guān)于明年會試的可能消息:本就沒什么消息,都是龔用卿他想多了。 此刻一聽龔用卿提到“跑官”,唐樞知道他仍舊沒有領(lǐng)悟到設(shè)了總理國務(wù)大臣、明年推行新法置諸省之后的本質(zhì)變化。 他看待問題,還是之前那一套想法。 毫無疑問,龔用卿叮囑仆人找城內(nèi)的旅邸,用意不言而喻:那位明報總編輯,只怕要多被他們這些同鄉(xiāng)后進(jìn)叨擾了。 一路上這二十多天里,龔用卿除了時不時打擾唐樞,其他的時間倒是都用在寫詩撰文中,準(zhǔn)備到了京城就大肆投遞。 反倒是那王慎中,一路之上不見更多準(zhǔn)備,只對北地風(fēng)貌十分好奇。 現(xiàn)在三人擠坐一車,其余人在后面馬車上。 車隊冒著風(fēng)雪,沿著京城與通州之間的道路往西面走,后來便聽見外面的喧囂。 龔用卿這下自己好奇了,掀起車窗的簾子往外望去,而后便微微張大了嘴:“此處大興土木,卻是為何?” 唐樞也湊過去看了看,凝神想了想之后便說道:“只怕是上一期刊載的那個消息,北京二園之東南郊輕工園吧?!?/br> 龔用卿這才想了起來,只不過上一期最重磅的消息是費(fèi)宏擔(dān)任首任總理國務(wù)大臣的消息,其他事情并不受龔用卿關(guān)注。 但此刻望著外面風(fēng)雪之中的忙碌場景,龔用卿有些震撼。 “……不意這輕工園竟有這么多匠人趕工?!?/br> “工部建設(shè)局?!碧茦心抗饽墼谒麄兩砩?,“將來治理黃淮水患,只怕也會見到他們的身影?!?/br> “……這輕工園竟如此廣袤?”王慎中也不免感慨,“這是占了多少良田,不知原先世代居于此的百姓遷至何處了?!?/br> 龔用卿不以為意地說道:“既是朝廷大計,百姓自當(dāng)體諒。況且,這輕工園如此之大,須用多少工役?順天府必有妥善之策,若未處置好,如何便能大興土木?道思過慮了?!?/br> 王慎中沒有辯駁,唐樞緩緩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才說道:“我昔年足跡遍布四方,京城也來過三回。若沒記錯,此處再往南便是通惠河,原就是一處小市集。布匹茶葉,天下百貨,自通州運(yùn)至京城,入城前都聚于此,原以各家商行貨倉儲場為主,早便不是良田。” “……原來如此?!蓖跎髦谐茦行辛艘欢Y,“唐兄博聞強(qiáng)識,小弟著實佩服?!?/br> “不值一提。”唐樞卻嘖嘖稱奇地看著外面,“讓這些商行讓出地方興建這輕工園,只怕比讓百姓遷走更難,竟如此順利便已動工?” 龔用卿又侃道:“這有何難?河運(yùn)局一設(shè),南北商人不就齊聚淮安,望河運(yùn)局賞口飯吃嗎?那十八家企業(yè),有多少是位于京城的?民不與官爭,那些商行若想繼續(xù)把生意做下去,豈有不讓之理?” 唐樞越發(fā)覺得龔用卿就是個指點江山、不思細(xì)節(jié)的性子。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能在京城立足的民間商行,哪個沒一些做官的朋友?這里面,糾結(jié)的是不少利益。 能解決這里面的問題,必定是需要方法和策略的。 馬車很快駛過這片熱鬧的工地,再往西行得數(shù)里,便已見到京城東城墻外的民居屋舍。 北京城墻包圍著的京城,也只是京城的一小部分。 如京北京城東南西北幾個方向,城墻外都各自延伸出規(guī)模不一的外城。不僅很多百姓聚居于此,其實許多官員也住在城外。 劉天和給唐樞安排的小宅子同樣位于北京東城墻外,他提前下了馬車,背上自己的行囊和他們告辭:“鳴治、道思,先行別過。待安頓好后,除夕之夜再圍爐夜話?!?/br> “惟中兄,待我們安頓下來后,就遣人過來告訴你我們住在何處?!?/br> 唐樞住哪,龔用卿他們是知道了。此刻先話別,唐樞直奔自己的住處。 接下來這一個來月,倒要好好用心溫習(xí)一下功課了。 龔用卿他們繼續(xù)走,到了和家仆約好的東面朝陽城門外,他又患得患失起來,不知道找住的地方順不順利。 所幸家仆早已等候在那,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走下馬車的龔用卿等人,連忙就趕了過來:“少爺,大喜!那通驛局局竟專用了原先貢院旁明智坊草場邊的一片宅院,改了狀元居旅邸,專供赴考舉子投宿。那里必須有舉子出身才可入住,我已經(jīng)幫各位老爺報了名?!?/br> 龔用卿大喜:“竟有此事?妙哉!妙哉!” 各地趕考舉子加起來足有數(shù)千,那狀元居自然不可能容納這么多人,只不過先到先得罷了。 在貢院邊上,又有好彩頭,龔用卿連連呼他帶路。 入了朝陽門,一路往南,果然行不多遠(yuǎn)就看到了貢院。 在旁邊兩百余步之處,就是明智坊草場。 這草場,原是供軍馬所用的草料存儲之所,占地非小。 此時,其中一片屋舍卻都?xì)w通驛局所有了,“狀元居”三個大字赫然其上。 “聽說是費(fèi)相走馬上任后,誠意伯請費(fèi)相題的。咱們來得巧,剛剛迎客不足五日。若再晚,已經(jīng)到京城的舉人老爺們只怕都搬到這里來住了!” “……難道不需銀錢?” “自然是要的。” 王慎中問清楚了價格,才對龔用卿這家仆無語:你當(dāng)天下舉人個個都家里錢多? 這狀元居的“雅間”花錢不少,若是連住數(shù)月,每月都得三兩銀子。 王慎中有點不想住在這,太貴了。五兩銀子什么概念?住上兩三月,都能買一畝好田了。聽說尋常旅邸或者寺廟的廟寓,一個月不到一兩銀子。 而且,那么多舉人聚在一起,只怕天天高談闊論,日訪友夜訪友,不得安生。 “你可曾問一問城內(nèi)城外寺觀?” 龔用卿喜熱鬧,聞言就說道:“道思,如今正不知會試如何考。士子齊聚,彼此切磋印證多好?” “……還是寺廟好。” 王慎中心想這通驛局只怕就是拿捏了這種心思,趁機(jī)賺大家的錢。 最終便分道揚(yáng)鑣。 王慎中并不是出不起這銀子,他家境不算差這次作為新科舉子也領(lǐng)了一筆補(bǔ)貼。 最主要的還是感覺這一路上龔用卿太能鬧騰了,與他繼續(xù)住一起,只怕有礙備考。 這個時節(jié),京城里的人都在準(zhǔn)備過年。 王慎中也帶了個家仆,此時行走在京城的街上,仆人學(xué)北方人將手?jǐn)n在袖子里問道:“二少爺,找旅邸、廟寓,還是干脆找牙行幫忙租個民宅?” “廟寓吧?!?/br> 他也不想去麻煩任何人。泉州出身在京城的人,王慎中其實也識得幾個。 眼看天色已經(jīng)快黑,他們也就只能在這東城附近尋找。 京城內(nèi)寺廟不少,這些寺廟原先就是許多官員入京時喜愛投宿之所。 現(xiàn)在到了年底,龔用卿猜得沒錯,各處廟宇住的人確實很多。 “你們?nèi)舨幌踊逇?,便去智化寺看看吧。?/br> “晦氣?為何?”王慎中聽到這京城人這么說,不禁問了一句。 那人被攔路問了一下,此時聞言便笑,“顯宗入了太廟,這智化寺豈不晦氣?這位兄臺也是入京趕考的吧?那智化寺,乃是英宗年間王振所建,英宗所賜報恩智化禪寺之名?!?/br> 王慎中頓時懂了。 陛下藩王繼統(tǒng),登基后既迎了景帝入廟,更讓于謙陪祀左右,他對于英宗昔年叫門舊事的態(tài)度明顯。 皇帝的態(tài)度如此,下面人自然會避嫌。 這智化寺也許原先香火很旺,這幾年只怕是越來越難了。 “……原來如此,我卻不忌諱這些。若這第一次應(yīng)會試不中,那也只是不才學(xué)問不精?!蓖跎髦凶隽俗鲆荆岸嘀x兄臺了,還不知兄臺尊姓大名?我觀兄臺儀表非凡,你我年齒相近,莫不是也是趕考舉子?” “不敢不敢,在下高中元,今年十六?!北粏栐挼拇_實是個年輕帥哥,此時笑著回答,“來年確要應(yīng)考,在下卻不需趕,本就長居京城?!?/br> 王慎中頗為震驚:“高兄年方十六便已是舉子,足見學(xué)問驚人!今日相識,慎中幸甚!” “左右無事,我領(lǐng)王兄去吧。不知王兄年齒?” “慚愧,不才虛長高兄一歲?!?/br> “……那你叫什么高兄?” “高兄弟這名字,來年必定高中,不才將來也要稱高兄的。” “嗐,家父倒是勸小弟三年后再考?!?/br> “哦?為何?” 高中元是個非常直爽的性子,一路上就跟王慎中聊了起來。 原來,這高中元也是官宦子弟,他父親現(xiàn)在擔(dān)任太常寺少卿,還是個正四品。 至于為什么三年后再考,一來高中元還太年輕,即便中了進(jìn)士只怕也會因為年齡先磨煉幾年,不如三年后考新學(xué)。 王慎中聽得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