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 第76節(jié)
朱家郎君一早就錦衣華服,看起來格外洋洋得意,此時正同其余幾位郎君一起在接待來客。盡管語氣謙虛客氣,可面上的自矜得意卻是絲毫不少。 他看著趙汾等人后瞬間眼前一亮,隨后緩步走到幾人面前,熱情招呼:“趙兄竟然大駕光臨,倒真是讓我這蓬蓽生輝啊?!?/br> 趙汾勉強笑了笑,朱家郎君上下打量他一下,笑著道:“趙兄看著……臉色不太好啊,可是落榜之后心情不愉?趙兄這般骨氣錚錚,又還年輕,再考個十回八回,總會有得中的一日,可莫要氣餒啊!” 一旁的幾人緊緊握著拳頭,敢怒不敢言。 他們這些出身貧寒的學(xué)子都被那些世家大族招攬過,只不過那些世家的態(tài)度太過高高在上,對他們的態(tài)度甚至比不上一條得主子喜歡的狗。他們都是讀書人,也都還年輕,本就有一番傲骨在,又豈會輕易妥協(xié)? 這朱家郎君便是看中了趙汾的才能,屢次招攬,卻屢次被拒,主家郎君也氣惱不已,明面不說,但每次見面總是要給人難堪。 一行人已經(jīng)后悔來了此處,可人既來了,朱家就不可能輕易放人,笑盈盈地把人迎到宴席上,看著他們坐定才算罷休。 趙汾一直低頭隱忍,可偏偏朱家郎君不依不饒。 自是宴會,便少不了酒水,朱家郎君本就得意,用了酒之后更是驕傲自滿,垂眸看向自顧自用著膳食不言不語,沒有絲毫存在感的趙汾,又開始了刁難。 酒過三巡,本就容易上頭,更遑論是朱家郎君這種不知收斂的性子。 “趙汾啊趙汾!我還當(dāng)你多有骨氣,可到現(xiàn)在不還是得來求我?我告訴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條狗!” “不服氣?嗝,你不服氣又能怎么樣?我若是不松口,你這輩子都別想考上貢士!” “你、你是不是覺得我課業(yè)比不上你?那又怎么樣呢?我照樣能考上貢士,甚至我愿意,我還可以考上進士,考上榜眼,探花,狀元!” “你呢?你算個什么?你就算個屁——?。 ?/br> “趙汾,趙汾你瘋了?你敢打我?” 場景在趙汾沖上去一拳打到朱家郎君臉上的時候就亂了套,一時之間拉架的叫侍衛(wèi)的甚至看好戲的鬧成一團,原本精致高雅的宴會也是一片狼藉。 “快快快攔住他!別他動手!” “趙汾你不要命了不成,你不用命你還得想想你一家老小的命呢——??!” · 晚風(fēng)輕拂,精致的莊園大門猛地打開,幾個被打得半死的人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來,朱家郎君被人攙著走了出來,看向趙汾的目光滿是陰毒: “你該慶幸這不是江南,否則爺還能留你一條狗命?!” “你就好好享受這余下的日子吧!等回了江南,爺再跟你好好算賬!” 朱家郎君狠狠啐了他一口,趙汾偏過頭,渾身上下狼狽至極,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只看著他的目光如鬼魅般幽深,像是嗜血猛獸,兇狠至極,咬上人去就要狠狠撕下一塊rou來,竟還將朱家郎君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狗東西!” 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幾人互相攙扶著,看向漆黑的外面,一時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打人是一時沖動,可清醒過來后,打人之后的后果,卻是他們承擔(dān)不起的。 “趙兄……”一人訥訥開口,他們又該如何? 趙汾折了一條腿,胸前背后全是傷痕,此時說話間還吐著血,聲音低啞,含糊不清:“走?!?/br> · 翌日清晨,大朝會。 不日過后便是殿試,三年一度的科舉,陛下極為重視,特在朝會上問起那些學(xué)子狀況。 此言一出,朝堂靜了靜,片刻后,禮部尚書出列,談笑自然: “回陛下的話,此次會試所取貢士水準(zhǔn)較之往屆要高上許多,想來是陛下圣明,天佑我大晏,才會有如此多的杰出才子?!?/br> “哦?”皇帝輕輕笑了笑,心情似是不錯。 另一些臣子也是連忙上前拍著馬匹: “這一屆學(xué)子狀態(tài)極佳,微臣提前祝陛下得獲如此多的良才!” “殿試將近,那些學(xué)子即將窺見圣顏,緊張,想來也是在所難免?!?/br> “陛下……” 丞相位列文官之首,聞言瞥了瞥后方,并未多言。 皇帝心情頗為愉悅,朗聲大笑道:“眾位卿家也費心了。” 眾臣又是一陣恭維,禮部尚書也是悄然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上的汗。 朝上并無其他要事,劉大伴正要宣布退朝,卻見外面忽有一小太監(jiān)跑了進來,跪地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見?!?/br> “太子?”皇帝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因著太子身子不好,所以像是這種朝會也是鮮少參加。如今竟主動求見,倒是讓眾臣頗為驚訝。 禮部尚書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緊了緊,心中驀地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皇帝向來縱容太子,聞言只道:“宣?!?/br> 太子一襲玄色蟒袍,緩步走來:“方才聽父皇笑得開懷,不知所謂何事?” 皇帝面上帶笑:“這屆科舉取士,皆是人才。殿試之前,學(xué)子們狀態(tài)也是極好,朕高興?!?/br> “哦?”太子環(huán)視四周,桃花眼中似含冰霧:“諸位大人,方才是這般說的?” 禮部尚書喉結(jié)咽了咽,心中狂跳,卻又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事情剛一發(fā)生他就壓了下來,太子不會知道的—— 他笑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宋晏儲語氣悠悠: “那敢問諸位大人,今日清晨,眾多學(xué)子擊鼓鳴冤,又大哭文廟,所為的,是什么呀?” 第89章 宋晏儲:“你可有字?”…… 今日凌晨,禮部尚書尚在睡夢中,就聽下人來報說有幾個渾身傷痕狼狽不堪的學(xué)子去敲禮部大門,問他所謂何事,乃是為了科舉一事而來,言明科舉不公,有學(xué)子舞弊。 禮部尚書登時一個機靈,急忙穿好衣物就去處理,那些學(xué)子也不知是招惹了什么人,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地方,甚至最嚴(yán)重的還在不住的吐著血。 為首的學(xué)子自言來自江南,想請尚書大人做主,禮部尚書聽著卻只覺渾身冰冷,眼瞧著即將天色大亮,朝會就要開始,他生怕這個消息擴散傳到宮中,連忙敷衍地安慰一番,背地里卻是在人離開之后就派人把他們?nèi)チ似饋?押在大牢,令人好生看管,急急忙忙進了宮。 他以為這不過是幾個學(xué)子自己的行為,但現(xiàn)在看來、現(xiàn)在看來…… 學(xué)子聚眾大哭文廟? 禮部尚書眼前一黑,險些要昏厥過去,他面色蒼白額上浸著冷汗,艱澀開口:“微臣不知……殿下何意。” “是嗎?”宋晏儲神色平靜:“原來那幾位前去告狀卻被人關(guān)進大牢里的學(xué)子,竟不是尚書大人吩咐的嗎?” 關(guān)進大牢? 朝堂上下一時嘩然,周圍的官員幾相對視,皆是有些愕然。 禮部尚書消息得到的及時,手下的人處理得也是極為快,其余朝臣對這件事尚且不情。此時你一言我一句,看向禮部尚書的目光也都帶著幾分異樣。 太子一言落下皇帝面色本就難看,又聽她說那些學(xué)子被人關(guān)進大牢,一雙龍目瞬間就沉了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 禮部尚書張了張嘴,腦子飛快轉(zhuǎn)動,意欲解釋,皇帝冷眼看他:“你閉嘴?!彼D(zhuǎn)看向宋晏儲:“太子你說?!?/br> 宋晏儲躬了躬身,瞥了眼禮部尚書那越發(fā)蒼白的面色,講事情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那群江南來的學(xué)子想來也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態(tài)度,就算自己不好過,也要給那些所謂的世家身上添上一把火。 宋晏儲本就是想利用他們把事情鬧大,卻也沒想過他們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先是派人去試探禮部的態(tài)度,在未能得到滿意的結(jié)果之后便在縣衙和大理寺前擊鼓鳴冤,誓要將此事鬧大;同時聚集了一批同樣有學(xué)問卻不幸落榜的學(xué)子大哭文廟。文廟內(nèi)本就有皇家守衛(wèi)把守,那些人又都是這屆科舉考生,事情鬧的這般大,又豈能不傳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背后之人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皇帝聽完大手死死地握在龍椅上,面容陰沉,似是幽深的平靜下,狂風(fēng)驟雨正在卷積,下一刻就要洶涌而出。 大殿內(nèi)一時寂靜,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皇帝的霉頭。 “紀(jì)欒甫!你好大的膽子!” 禮部尚書瞬間撲通一聲,以頭搶地。 皇帝大怒,袖袍一揮,御案上的物什頓時嘩啦啦地砸在地上,甚至有的崩的遠,直直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宋晏儲離得近,也險些遭殃,她皺了皺眉,動作自然地往一旁動了動,袖手旁觀。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那些告狀卻被關(guān)押進大牢的學(xué)子只是一方面,更令人心驚的是這件事背后所蘊藏的—— 舞弊。 那些學(xué)子既敢成群告狀,定然是有所依仗,在這種情況下,身為禮部尚書的紀(jì)欒甫非但沒有查探真相的念頭,甚至把人關(guān)進大牢意欲殺人滅口—— 皇帝如何不怒? 科舉舞弊,是歷來歷朝牽連最廣的禍?zhǔn)轮?,更別說這件事還跟皇帝的心腹臣子聯(lián)系了起來。 不顧紀(jì)欒甫的苦苦哀求,皇帝直接將人打進天牢。若非太子淡淡提醒需細查科舉舞弊案背后盤根交錯的勢力,恐怕紀(jì)欒甫此時已經(jīng)沒了項上人頭。 皇帝怒火未平,又令人將會試所取的二百余人全部抓起來,令人細細審問;又著大理寺卿主審此案,刑部從旁輔助。 大殿之內(nèi)一時人心惶惶。 皇帝怒而退朝,召太子及其余心腹重臣商議此事。其余的臣子面面相覷,想起禮部尚書,又想起科舉舞弊這件大事,一時沉重籠在心頭。 禮部尚書倒還不算什么,只他一人的話,又哪來的能量膽敢做出科舉舞弊之事? 眾人心中嘆息。 京城的天,怕是又要變了。 總感覺太子殿下自江南回來之后,京城就沒有過什么消停的時候。 難啊。 皇帝親自下令,大理寺攜刑部自是嚴(yán)查細審,一時之間京城之內(nèi)人人自危。不過是短短幾日的功夫,先是禮部尚書,隨后禮部其他叫得上名、叫不上號的官員也是該貶得貶、該殺的殺。 眾臣還未松一口氣,卻不想這還不算完,大理寺的手又伸到其他地方去!仔細觀察,此事涉及到的,竟不僅僅只是禮部,其余幾部,竟或多或少都有官員牽扯其中! 大理寺得了圣上旨意要徹查,那自然是要查個徹底。此事因?qū)W子而起,那為首的那些江南學(xué)子自是也逃不過。先是京城各部門,再是江南地區(qū)的學(xué)子,隨后大理寺少卿親往江南。隔著重重山水,江南那邊的情景文武百官看不見,但近些日子光是查出來牽涉其中的官員就足以令京城震驚。 也因此,對這幕后主使更是好奇。 眼見著繼續(xù)查就要查到皇家頭上,大理寺卿也有些猶疑,畢竟事關(guān)皇家名譽,萬一做的不好,讓陛下不滿,只怕他們的項上人頭也難保。 嚴(yán)尚近來又在江南,大理寺卿雖說心中忐忑,可還是小心翼翼地請示了一下皇帝,得到的是皇帝冷冷的回復(fù): “朕說徹查,大理寺現(xiàn)在是連這些事都辦不好了嗎?可要去幽州同紀(jì)欒甫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