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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翰踏進除去皇后之后再沒有了別人的殿內,便一抬手讓身后跟著太監(jiān)宮女們紛紛停住腳步,獨自一人走向了皇后。他徑自走到了在皇后身旁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只淡淡的瞥了皇后一眼,便不再多看她。 皇后只略抬了抬眼皮,似乎是看了李翰一眼又似乎沒有。兩個人這么一副樣子,倒意外的契合那四個字——兩看相厭。在李翰一撩衣擺坐下來時,皇后有些僵硬的動了動自己的脖子,讓自己從直視殿外變成了微微側過臉看李翰的樣子。 她張了張嘴皮子,卻只是對李翰說了一句,“你來做什么?”語氣十分的壞,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左右落到今天這么個下場,也不怕自己會落到更慘的境地,于是連膽子都變得比平日里更大了些。 李翰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坐在那,對皇后的語氣絲毫都不介意,只玩笑似的問她,“你這是什么語氣?”又略略挑眉,到底回答了她的問題,“來送你最后一程?!?/br> 皇后別開了臉,又忽而間一笑,聲音冷冷的,語氣卻比先前更加諷刺,“您真是有閑心。有這功夫,倒不如和你寵愛的的惠妃娘娘去慶祝慶祝來得高興?!?/br> “著急什么?一個一個來,總不會落下了什么的?!崩詈沧旖青咧唤z笑意,對皇后的話完全不反駁,卻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皇后,而后繼續(xù)同她說道,“你還真的是老了,當年穿著這身衣裳嫁給朕,還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今天穿起這身衣裳來,是想做什么?難不成想穿給地下的哪個人看?” 皇后聽到李翰的話,似乎下意識的挺了挺身子,讓自己做得更加端正了些,才說,“穿給誰看,同陛下有什么關系?我老了,陛下也不年輕了,臣妾不過先走一步,陛下遲早也是要走這一步的?!?/br> “朕……從來不介意走這一步?!崩詈参㈩D,到底和皇后說了這么一句。 皇后微微一笑,笑容里倒是沒有了諷刺,卻不再說什么。兩個人相對坐了沒有多久的功夫,皇后才重新開了口,問李翰,“分別之前,陛下能否告訴臣妾一件事。”她沒有等李翰答應她,已經先將自己的問題問出了口,“陛下當年,究竟是為什么放了奮勇侯夫人出宮?” “朕以為皇后會問朕為什么要這么對太子呢……皇后還真是對太子沒有多少情分,到底也是你的孩子,倒是夠狠心,叫朕佩服。”李翰調侃般的說了一句,卻也沒有含糊的回答皇后的問題,只是先問了她一句,“像朕這樣的人,是不是就不可能為任何人犧牲?” 皇后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李翰而后笑著說,“陛下不可能是那種人?!?/br> 李翰不置可否,這才回答了皇后的問題,說,“所以朕就為了她做了一回這不可能的人,她能夠做到,但是皇后做不到?!?/br> “那惠妃呢?” “一個聰明、有手段、識大體,冷靜而理智的漂亮女人,事實上比皇后更加適合皇后這個位置,卻在惠妃的位置上委屈了這么多年?!崩詈舶朦c都不留情面,直接便同皇后這么道。 皇后點了點頭,“陛下說得是?!?/br> 李翰站起身,卻問皇后道,“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皇后搖頭,李翰一招手,守在殿外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魚貫而入。皇后看著這些宮人,卻只覺得自己的眼前晃過一陣艷紅,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手里頭握著了一只瑩白的酒杯,冰涼的毒酒入喉,又似乎是火辣辣的燒,而那個熟悉的背影,已經從邁步離開了殿內。 身體漸漸的感覺到一陣陣的疼痛和苦楚,這樣的時候,皇后卻想起來三十多年前,自己嫁進來宮里的時候,那個由著英俊面孔、挺拔身姿的人,輕輕揭開她的紅蓋頭。那個時候,她便只覺得眼前晃過一片殷紅的色彩,一顆少女春 心靜靜萌動,一份真情暗藏心間。 那些幻想過的深情,那些以為能夠擁有的溫情,在什么時候連唯有的一點都流失了呢? 似乎曾經,這個人曾經也寵過她,疼過她,可又是在什么時候,開始不多看她一眼? 皇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眼前的那一抹紅色褪去了顏色,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的時候,皇后終于想起了那個被她刻意遺忘很多年的人。如果她當年選擇嫁給那個人,而不是入宮,是不是會擁有很不一樣的生活? 太監(jiān)宮女們看著皇后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淚水,臉上卻都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們看著這個曾經尊貴的人,只不過是當自己在看一個笑話。 直到皇后沒有了任何動彈,也沒有了呼吸,等到大太監(jiān)一聲“皇后薨——”出口,便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起尸體來。 · 皇后薨,因是廢后,便省去了大喪的一系列事宜?;实鄱鞯洌迷峄柿?,已是幸運之至。 幾乎沒有人同情皇后的遭遇,甚至包括太子、六皇子以及大公主、三公主這幾個皇后的孩子,都完全不覺得傷心。他們對于自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的緣故全都歸咎到了皇后的身上,認為是他們的母親將他們給害了。若非是礙著面子,只怕是連守靈都不樂意。 這一場變故平息,皇帝卻沒有急著立新的太子,也沒有急著立新皇后,反倒是后宮里面又多添了幾名妃子。 林媛聽到皇后去了的時候,倒是有幾分唏噓。林媛對于皇后的接觸并不多,僅有的那些也都不怎么愉快,甚至還差點在皇后手上吃了大虧。是以,她并不同情皇后,卻到底同情一個女人落到這么一個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