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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亂軍何曾見過如此可怖的場景—— 粗莽壯碩的漢子竟如同野獸一般狠狠地撕咬下人的手臂,猛地吐到了一旁,渾身沾染了鮮血,還有零星的rou沫與腦漿。 他身旁的少女則身形如鬼魅,烏黑發(fā)亮的小辮兒隨著動作而飛舞,雙目之上的白綾已然被血染成了黑紅色。 衣飾墜著的小鈴鐺泠泠作響,在血rou橫飛的戰(zhàn)場中顯得格外俏皮、以及……詭異。 “吼————” 大山驟然悲鳴,江離陡然一驚,連忙躲過他又被砍下的一條飛來的手臂,鐵臂砸在了她身后的樹上,巨木轟然倒塌,又砸死了幾個士兵。 她知道,這次的冒險本便是同歸于盡。 大山如今還剩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卻仍拼命地向前沖,滿腦子只有一個目標:完成任務、保護主人。 這便是傀儡的宿命——直接或間接地死于主人之手。 合該如此。 主人賦予了他生命,如今便要還回去,只是遺憾,未能護佑主人至最后,若是如今倒下,主人必然會死于亂軍之中。 除了主人……還有別人么? 他那算不上生命的生命,便只有主人么? 記憶里好像有個可憐兮兮的身影,總是動輒哭鼻子、被嚇得一蹦三丈高、尖叫聲吵得他頭疼,卻是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 就連主人也不曾過。 主人……只會命令他、欺負他。 “害你成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我、我給你偷了金瘡藥,后背自己夠得到嗎,我?guī)湍愫貌缓???/br> “你不說話,只做動作我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呀。唔……權當你同意了吧!” 為何……會想到她呢? 大山憨憨地扯著嘴角,齒輪轉動得更快了。 “護住玲瓏!” 江離情急之下大聲喊道。 她也不管什么有用沒用,索性將口袋中的所有小型傀儡一股腦地放了出來,窮盡一切為大山護航。 只是那些機關蛇、機關鼠一類的傀儡終究起不到大作用,大山還是被一刀一刀地砍掉了身體的全部軀干。 從腿、到手臂,然后是被四分五裂的胸膛,只剩下最后一顆頭顱被大力震飛,江離感受著耳畔呼嘯的狂風,準確無誤地雙臂張開,接住了大山的頭顱! 旋即被強烈的沖擊逼退了數(shù)十步遠,唇角也不可抑制地沁出些許血跡。 頭還在!玲瓏完好無損! 人形傀儡的致命區(qū)在頭部,一旦毀了玲瓏,任憑再高明的偃師也修復不回來。然而只要保管好玲瓏,哪怕頭被砍得稀巴爛也能替他重新做一個身體“復活”。 江離一只手抱著大山的頭,另一只手cao控傀儡絲,極快便力不從心了。 “我……要死在這里了么?” 亂軍見靠她太近便會頃刻間被傀儡絲絞斷脖頸,便立即后退了數(shù)十步,改用弓箭。 “罷了罷了~” 江離哈哈大笑,竟莫名有幾分釋然與暢快,絲毫不懼,朗聲道: “放著榮華富貴不要,偏陪你送死、陰曹作伴,我也難得失智一回。閻.王.爺面前,赫敬定你個狗東西得給我磕三個響頭,來世當牛做馬、伺候報答吧!” 弓弦蓄勢待發(fā),亂軍將領一聲令下,幾百支長箭便齊齊朝江離的心窩射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猛地攬入懷中,堅實有力的胸膛緊緊地貼著她的臉頰,厚重的玄鐵盾剎那間抵擋住了所有即將射到他們身上的利箭。 “當牛做馬磕響頭,孤沒意見,只是此生未完,何必拖到下輩子?” 沙啞而稍顯疲憊的聲色隱約有幾分喜意,在她頭頂響起,溫和而沉穩(wěn)。 “閻.王怕你偷酒喝,令孤帶你回陽間,乖乖地留上百年?!?/br> 第十六章 玄機軍慘遭重創(chuàng),赫敬定在后方援軍與補給第一時間被切斷時便已然意識到了極大的可能——白術叛變。 “不可能!” 決明一劍將迎面而來的騎兵斬于馬下,左手死死地攥緊韁繩,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臭小子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假高貴,故作出淤泥而不染,可背叛主上的事絕對不會做!” 白術擅情報,決明擅征戰(zhàn),二人實則相互密切來往交心的機會并不多,素來是決明一廂情愿視白術為兄弟而已。 赫敬定的側臉上沾了不少血跡,神色竟極為淡然,全沒有身陷囹圄、身旁近衛(wèi)只剩下了決明一人的驚慌失措。 他的后背被戰(zhàn)刀劃開了一道極長的口子,卻沒有絲毫痛苦的神情,反倒是極為冷靜道:“莫慌,凝神靜思?!?/br> 決明被噎了個半死。 這種情況下能凝神?!還靜思,一旦大腦放空仔細思考,那亂軍的刀劍便要劈到自己頭上了! 唯鎮(zhèn)遠王有這般可怖的處變不驚能力。 “王爺,屬下才二十三,還沒娶老婆,不能在這臟尸堆里涼了啊!” 決明素來沒把赫敬定當主子看,后者也沒視他為仆,無外人在場時兩人相處還算融洽,不過大多都是決明在沒完沒了的說,而赫敬定負責閉目養(yǎng)神、點頭、嗯。 “咱還能活著回去么?” 赫敬定擊落了一旁的騎兵,理都不理他,甚至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起伏,比白術還面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