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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一怔。 “可有何不妥?”赫敬定低聲問道。 她給出的方子里缺了最重要的一味藥,而這種藥只有她自己有,市面上不可能買得到,缺了這一味藥,整個方子便全然無效。 江離欲言又止,最終笑瞇瞇地搖頭:“無礙,我想先去看看蕭湘。” 祝雨與蕭湘的家在滄浪鎮(zhèn)最死角,那里幾乎曬不到太陽,濕氣彌漫,是鎮(zhèn)上最窮的人家才會住的地方。 赫敬定踏足時并不為臟亂所動,即便他是一派高貴的公子打扮,也全然不在意污濁。 這世間本便藏污納垢,有干凈自然也有穢物,見得多了,便沒什么好惡心的。 江離尚未進門便蹙了秀眉,她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門口的守衛(wèi)竟在打瞌睡,周遭幾戶的守備也是如此,想來富庶大戶的守衛(wèi)自然看守森嚴,貧民的死活自然也沒人在乎。 赫敬定不動聲色地瞇了瞇銳利的眸子,沉聲道:“尸臭?!?/br> 江離一把揪了正在說夢話的守衛(wèi),將他甩到旁邊,后者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一睜眼便見到了傳聞中殺伐果斷、賞罰分明的鎮(zhèn)遠王,當即兩股戰(zhàn)戰(zhàn)。 失職,便當罰。 赫敬定輕描淡寫地罰了他三十軍棍,周邊的幾個守衛(wèi)也嚇得一只瞌睡蟲也不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殺雞儆猴地拖去受刑,不禁咽下一口口水,額角的冷汗珠子滾進了衣衫內(nèi)。 開門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尸臭味,嗆得江離險些流出淚來,她用手中的竹棍戳了戳躺在地上的尸體。 “兩具尸體,一男一女,正是那日你我遇到的夫妻?!?/br> 赫敬定負手緩緩進了屋,在看清地上的鏡像后不易察覺地蹙了眉,將江離攬到了身后護著,自己俯身查看。 “一具只剩白骨,另一具的頭顱被敲裂,身體上多處傷痕皆是被棍棒毆打所致,他是在護著自己的妻子。” 江離面色復(fù)雜地問道:“玉瓶還在么?” “嗯?”赫敬定四處環(huán)視了一周,輕聲詫異。 江離嗤笑:“看來是沒了?!?/br> “玉瓶被他們搶走了?!?/br> 虛弱的聲音自屏風(fēng)后傳來,二人不約而同地一怔。 居然還有人活著?! 江離猛然想起來,這對夫妻還有個八九歲的小女兒。 赫敬定拉開了屏風(fēng),竹榻上的月兒已然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頭,身下墊著的棉被子被撕開了一道口,里面的棉花被掏了不少出來。 他注意到小姑娘慘白的唇角處夾了一縷沾了血的棉絲。 “父母死后這幾天,她許是靠食用棉絮才撐到如今?!?/br> 江離扶著月兒坐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赫敬定在屋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只破舊的搪瓷碗,去井旁打了水遞給江離。 她慢慢地喂著月兒,后者飲水后恢復(fù)了些許氣力,聲色卻比江離上次見她要冷漠許多,如傀儡一般毫無生氣。 “他們自己的藥不起作用,卻見娘親在好轉(zhuǎn),便趁半夜守衛(wèi)不備時來家里搶?!?/br> 江離默然。 “爹爹不給,他們便用扁擔(dān)鋤頭打他,還把娘親的衣服撕光,說她是女表子,反正都爛了沒必要治,活著也是臟大家的眼?!?/br> 月兒表情麻木,聲音也冷到了極點。 江離不知為何竟想到了自己。 自暴自棄,自殘自戕,甚至將杜若交予的任務(wù)中應(yīng)被她干脆利落封喉的惡人千刀萬剮、剝皮放血,只為了泄憤和作樂。 當殺人成為一種快樂,無疑是最痛苦的狀態(tài)。 懷中的小姑娘便要即將步她的后塵。 赫敬定皺了眉:“藥方?jīng)]錯,為何會不起作用?” “我怕你不許,便沒告訴你。本想著七日后來看看蕭湘試藥的結(jié)果如何,再將關(guān)鍵之物偷偷地混在藥丸中,沒想到你已經(jīng)發(fā)了下去,而試藥的結(jié)果也不得而知?!?/br> 江離笑著抬起了自己的指尖。 若不細看根本不會察覺,少女柔嫩白皙的指尖上竟有一個小小的紅點,像是被極為鋒利的針刺過后結(jié)的痂。 “是我的血?!?/br> 以毒攻毒才是這副藥方的訣竅。 赫敬定瞳孔一縮,厲聲道:“什么?” “我那親娘萬里霜的一生璀璨輝煌,給沙陀羅國留下了背叛的巨大陰影,給大祁留下了取之不竭的財富,給老爹留下了無窮的執(zhí)念和瘋狂?!?/br> 江離懶洋洋地自嘲道:“卻只給我留了一身的劇毒?!?/br> 赫敬定從未聽她真正地訴過苦,如今只短短的一句,自己便呼吸微滯,可想而知她該有多痛。 “我也不想喝酒,畢竟喝多了傷身?!?/br> 她朗聲笑道:“可是不喝不行啊,一日不喝……我真會死的。” 嗜酒如命,正是字面意義上的命。 離meimei:苦啊,人家是坑爹,只有我爹娘是坑娃! 第三十九章 滄浪鎮(zhèn)上的居民兩極分化,富的是真富,窮的也是真窮,江離帶著月兒去了富商聚集的霜天降分號,雖不如開在瑯城的闊氣,卻總比月兒的家好上許多。 “是……給我的么?” 月兒愣愣地看著桌上精致的餐點,竟有些不敢動筷。 左右是赫敬定請客,江離分外不客氣地開了一大壇酒,抱了圓滾滾的酒壇便往肚里灌,看得他連連皺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