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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旁若無人地半蹲在他身前,拉下了捂著他嘴的破布條,問:“可無大礙?” “有,”江寥頭頂上陰云密布,整張臉都寫著郁卒,“我的自尊被一個女人死死地踐踏在了腳下?!?/br> 什么? 他咬牙切齒道:“她說我長得一臉小受樣,被綁進(jìn)了匪窩注定清白難保,反正都得被非禮,不如讓她先爽一回,畢竟難得一見這么好看的男人?!?/br> 什么! “你……被……強(qiáng).暴了?”我猜自己的臉上必然盡是震驚之色,“這女子當(dāng)真……勇武?!?/br> “滾你娘的勇武!”江寥破口大罵:“她只是把我全身上下摸了個遍,還不給松綁而已!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說罷,他一臉泫然若泣:“老天爺啊,我臟了……” 那時我不知“勇武女子”便是初出茅廬的萬里霜,只知江寥后來一提到這女人便滿臉通紅地怒罵,還將自己悶在房里一天不出。 偶然被我逮到過一回,這小子抱著一卷圣賢書嘀嘀咕咕。 “別的姑娘都喜歡我,在府外嚷嚷著要嫁給我,她怎么不來找我?” “摸都摸過了,倒是來把話說清楚啊,太不負(fù)責(zé)任了,渣女!” “你再不來找我,我便去找你了?!?/br> 我瞥了一眼在屋里將頭撓成一窩蜂的江寥,提著劍走了。 活人真奇怪,這便是他們所說的喜歡一個人么? 喜歡……不懂。 我看著云,看著天,從明亮到昏暗,從風(fēng)霜到雨雪,日如一日年復(fù)一年,并未覺得有什么特別。 只有江寥一天一個樣,一年后已然帶著防身火琉璃獨自出門了。 他這次并未讓我陪同,甚至興高采烈地?fù)]著手讓我回去。 “太危險了,還是我和你一起……” 我想跟著他,卻被他推回了江府。 “你跟在我身邊太麻煩,我都這么大了,總不至于天天讓小弟保護(hù)自己吧?!?/br> 江寥戲謔一笑,不輕不重地錘了我一拳,竟找不出當(dāng)年孩童時的影子。 “我想要自由,不是總被老不死的鎖在家里當(dāng)個軟蛋……當(dāng)然,你肯定不懂我的意思。我是活生生的人,不像你,不能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 我的主人有了自己的目標(biāo),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真好。 我若是也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家主時常不在府內(nèi),江寥幾乎由我撫養(yǎng)成人,我看著他漸行漸遠(yuǎn),內(nèi)心卻毫無波動,只有平靜。 直到家主偶然回府卻發(fā)現(xiàn)他不在家而一腳將我踢得跪了下去。 “寥兒未來肩負(fù)著整個大祁,他豈能隨心所欲?!我默許他將你制作出來,不是讓你縱容他瞎鬧的!” 幾個青銅傀儡服從地將我按倒在地,我感覺到自己的臉被一腳踢得凹了下去,機(jī)油順著身體淌得滿地都是,體內(nèi)的齒輪錯了位,嘈雜刺耳的聲音刺激著我的耳朵。 我側(cè)了臉,聽著地上的螞蟻搬運已死小蟲的聲音,看著一旁路過的形形色色傀儡,他們每個人的臉上皆與我有著相同的神色。 麻木且愚鈍。 他們只是默然掃了我一眼,又繼續(xù)去做自己的主人吩咐下去的任務(wù)。 我如他們一般漠然看著做錯了事后被鞭打、被分尸的同類們,竟笑出了聲。 是啊。 生命本身便是殘酷的。 強(qiáng)大欺凌弱小,偃師奴役傀儡,生靈壓迫死物。 更何況我們這些“工具”,連生命都不曾擁有過,即便死了又有誰會在乎? 家主很生氣,卻還是顧忌著江寥最在意我這具傀儡的緣由,沒直接砍了我,而是令我速速將他找到,帶回府中。 我知道他喜歡山,也喜歡大海,喜歡一切府中看不到的美景,便去了離京都最遠(yuǎn)的地方——瑯城。 他果然在不死峰。 “老子都沒打,他居然敢打你!”他愕然地打量著我渾身破爛不堪的衣物,怒不可遏:“快坐下?!?/br> 他身旁有一包被精心包裹著的衣服。 似乎……是他當(dāng)年被綁去匪窩時穿過的那件。 江寥躊躇了片刻,終是一咬牙。 “你先把我的衣服穿上,衣不蔽體太不像話了。我去附近的成衣店給你買一件新的,把這個紋路烙上,看那老不死的還敢不敢動你?!?/br> 他給了我衣服,還有一塊色澤通透的玉佩。 江寥臨走時嘀嘀咕咕著“應(yīng)該沒那么巧就趁著我走這段時間到吧”,我不懂何意,只是依言戴上了面具以防多生事端。 在等他時,我拿起玉佩,放在陽光下看了一眼。 螭龍與虬龍的花紋,還有一個“寥”字。 悠悠蒼天,恩怨寥寥。 我透過玉佩的光影,看到了一個姑娘。 一襲紅衣如同燒著了的烈火般點燃了我的視野。 她渾身浴血,眼神朦朧,隱約看到了我手中的玉佩,又打量了一番我的衣著,終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全身心地信任并倒在了我懷里,唇角掛著一抹釋然的笑意。 “抱歉……弄臟你衣服了。” 第45章 番外一(下) 赫臨逍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老家主逝世時,沒過多久皇帝便駕崩了,直到此時我才知道自己身為江寥的主傀究竟意味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