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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頓住,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進去。 但實際上,段云舟也沒料到今日來的不是陸氏,而是她的親侄女陸以雙。 阿瑤在門前猶豫的模樣落入段云舟眼中,他沉聲喚了一句:“……阿瑤,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落在耳中有種無端的陌生,阿瑤抿抿唇走進去,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站到了段云舟身邊,但仍舊和他離著半步遠。 陸以雙坐在兩人斜對面,手心的絹帕被她揉搓的不成樣子。 自她進來之后,段云舟便沒有給過她半分關注,甚至茶水都沒有預備。 明明在用膳,卻叫她這時候進來,她想坐過去拉進一下關系,他又說,從不和人同桌吃飯。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坐在一旁,連桌子都上不去。 花廳內(nèi)始終安靜,段云舟當她不存在一般,她心中委屈,又不敢發(fā)泄,只怕會惹他不快。 誰知,他府中竟有一個如此出挑的女子。 陸以雙從阿瑤進門的那一刻,便沒有移開自己打量的目光。 應當是特意打扮過的,一身嫩黃襦裙配累絲云鳳簪,不落俗套反而明艷動人,即便同為女人,陸以雙都覺得自己要被她吸引了,更何況段云舟一個男人。 陸以雙忍不住拿自己和她對比,心中愈加酸澀,又見段云舟沒有半點要介紹自己的樣子,清了清嗓子,竭力擺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問:“表哥,這位姑娘是……” 段云舟看她一眼,沒答,反而抬手示意了一下身邊的阿瑤:“布菜?!?/br> 語氣熟稔且理所當然,陸以雙脊背一僵,想要站起身,卻沒想到會撞進阿瑤一掠而過的目光里。 阿瑤將她的動作神情盡收眼底,當即便明白段云舟叫她來是什么意思了。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人家嬌滴滴的“表哥”都喊上了,他卻把自己叫來,還擺出一副情人溫存的模樣。 阿瑤心中嘆一句,面上卻不露分毫。 段云舟從不會委屈自己,即便只有他一個人吃飯,桌上也整整齊齊擺了十二道菜,葷素相宜,香氣誘人。 阿瑤不知道他喜歡什么,夾了一道最不會錯的西芹蝦仁放進他的碗里,神色自然,真像是每天都做似的,實際上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可她嘴甜,柔聲道:“公子,請用。” 初識到如今已有一個多月了,段云舟還是第一次聽她用這樣矯揉造作的嗓音說話,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看著那顆晶瑩剔透的蝦仁,挑眉說:“那道筍干不錯?!?/br> 阿瑤在桌上巡視一周,終于在一道釀鴨里看見了筍干,無法,只得小心撥開爛熟的鴨rou,挑揀了幾片筍干夾給他。 看著倒是乖順,段云舟已經(jīng)全然忘了房間里還有另一個人,陸以雙坐在一旁,忍不住又問一遍:“表哥,這位姑娘是……” 或許,只是婢女呢。 她心中仍抱有希望,卻被段云舟瞬間打碎:“你怎么還在?” 毫不遮掩的厭煩,陸以雙咬住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好像能察覺到阿瑤投來的嘲諷目光,又好像能聽到她心里的嘲笑。 陸以雙不甘心地看著段云舟,說:“表哥……你怎能這樣對我,姑母說,讓我多來看你,日后……” 日后,咱們是要成親的。 可后半句她沒來的說出口,就被段云舟冷颼颼地眼神截住,凌厲逼人,她吞咽一下,心中已生了懼意。 阿瑤冷眼旁觀,一時間連夾菜添湯都忘了。 段云舟強壓下怒意,命令道:“來人,送客?!?/br> 陸以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再多的委屈,對上冷眼也說不出來了,她欲語還休地看向段云舟,卻得不到他半分的憐惜。 甚至在她被下人“請”走之前,段云舟的視線仍舊落在那叫阿瑤的女人身上,看都沒看她一眼。 “還看什么?!?/br> 阿瑤一怔,意識到花廳里只剩下她和段云舟兩個人,當即便放下筷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她又恢復了平日的恭敬疏離,俯身道:“公子慢用,阿瑤退下了?!?/br> 段云舟不悅地蹙起眉,手指曲起輕敲桌面,反問:“退下,誰讓你退下了?” 不是不喜歡別人離自己太近嗎? 阿瑤心里腹誹,小步挪近了一些。 段云舟看著她的動作,微微瞇起眼睛,命令:“站過來,伺候我用膳?!?/br> 方才給他夾的菜動都沒動,這會兒又是什么意思。阿瑤猶豫著不想過去,又深知自己沒有拒絕的選擇,只好再度拿起公筷,問:“公子,想吃哪一道?” 分明是不樂意的,又偏偏不得不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這種柔軟且臣服的感覺讓段云舟感覺新奇,同時有有一種莫名的熨貼享受。 他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干凈明艷的樣子可以和春色相爭。 可美好春色灑在外面,而她卻是囚在眼前。 視線從她發(fā)間垂落的珠翠緩緩下移,纖細脆弱的脖頸,高挺的鼻梁,再到紅潤飽滿的唇??此尊揲L的雙手替她捧起碗筷,段云舟想到了在瑯音府上,她垂首向薛茂敬酒。 當時他只覺得她是瑯音養(yǎng)來討好人的泥胎木偶,卻不想后來見到她一身鮮血,敢拿命給自己拼出一條前路。 聰明、狠絕,如今卻又不得不依附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