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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聽著,慕月奚更奇怪了。 她待的這個禪心室離龍案太近了,但凡大帝王開口說話,她就能聽個一清二楚。而下了早朝之后大帝王就會在此處理政務,那朝臣們跟大帝王商議國事,其中難免涉及到種種機密,她豈不是全都給聽到了? 她可是個亡國公主,忠心尚未經過考驗,大帝王怎么會如此信任她? 看大帝王的樣子,也不像是色令智昏的大昏君呀? 慕月奚一頭霧水,手下的九連環(huán)解得都不順利,好不容易解到昨天的地方,眼看著就要有所突破,突然聽到大帝王喚她的聲音,“小公主,過來?!?/br> 慕月奚手指一頓,看看馬上就要解開的九連環(huán),假裝沒聽到,反正這京都里面小公主很多,誰知道他喚哪個? “慕月奚,過來。”大帝王沒等到她出現,換了個稱呼。 這下沒辦法,慕月奚只好放下九連環(huán),推開小門,慢吞吞地走到龍案邊,“陛下?!?/br> 大帝王沒計較她剛才的怠慢,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坐在龍案后?那豈不是等會兒有朝臣來覲見皇帝,行禮的時候也會朝著她? 慕月奚烏黑的眼眸睜得圓溜溜的,僵直著身子坐在龍案最邊邊,盡可能地離大帝王遠遠的,暗暗希冀等會兒不會再有人來覲見。 大帝王抬了抬手,就聽安大總管的聲音高高飄起,“著慕氏、齊氏、燕氏、姬氏覲見——” 慕月奚的身子猛地一顫,目光唰一下看向殿門處。 蕭御縝長眉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黑眸落在她的身上。 小身子挺得筆直,呼吸明顯急促,細白的手指緊張地抓著龍案,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死死地盯著殿門。 她這是因為要見到慕氏而激動? 不,不對。 她跟慕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親近。 殿門處,一長串的人影出現,跨過高高的門檻,來到大殿中間,烏泱泱跪倒一片。 慕月奚的眼睛在這些人中來回打轉,漸漸慌亂起來。 慕氏她自然都認識,打頭的是父皇,后面跟著母后、慕云巒、慕云鳳。 齊氏她也猜出來了,因為最后面跪著齊蓮蓮,她昨晚才見過的。 可是燕氏和姬氏,她都不認識。 慕月奚找了半天,實在無法確認哪個是自己一直要找的,她歪過頭,求助地看向大帝王,卻正對上他的目光,黑眸沉沉盯著她,俊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不上許多,慕月奚悄悄地挪呀挪,挪到大帝王的身邊,用氣聲問道:“陛下,哪個是姬長夜?” 黑眸微微瞇了起來,蕭御縝覷著她興奮又緊張的小臉,沒有開口。 慕月奚卻等不及了,捏住了他的衣袖,好在還記著他是大帝王,只敢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指尖大的一點點,輕輕扯了扯,眼巴巴地瞅著他,“陛下?” 蕭御縝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突然傾身過來。 他應該是沒有用熏香,但靠近的那一刻,還是有男人特有的味道侵攏過來,仿佛青松枝頭壓著的雪,寒涼清冽。 慕月奚下意識地往后一仰。 肩上卻驀地落了一只大手,手掌溫熱,將她小巧的肩頭整個攏住,慕月奚頓覺自己被鋼鐵巨鉗緊緊箍住,半分動彈不得。 “陛、陛下?”看著男人越來越靠近的俊臉,慕月奚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姬長夜就是——”一句話立刻轉移了慕月奚的注意力,男人附在她耳邊,學著她用氣聲低語:“最前面最年輕的那個。” 有濕熱的呼吸灑在耳畔,癢癢的,慕月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大帝王似乎低低地笑了一聲,她沒顧上去看,轉過頭,盯著下面跪著的一群人。 這些都是亡國的皇族,明顯地分成了四撥,最前面的自然是亡國的皇帝,三個都是四五十歲,只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 原來這個就是姬長夜。 六年了,慕月奚想象過無數遍見到姬長夜的情形,卻絕對沒設想過自己會坐在龍案后看著他。 指尖忍不住顫抖起來,隔著襦裙的前襟,慕月奚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匕首。 皇帝沒叫起身,跪在大殿中的人都低著頭,沒有一個敢往上看的。 慕月奚暗暗計算著自己沖過去殺掉姬長夜的可能性。姬長夜不知道自己坐在上面,他是亡國皇族首次被大帝王召見,肯定不能亂看,就算她沖過去,他都未必會抬頭。 殺得掉嗎? 大帝王會允許嗎? 大帝王南征北戰(zhàn)多年,對身邊的風吹草動是極其敏銳的,以他的身手,恐怕她都還沒起身就被捏死了。 捏死? 心中一片紛紛亂亂,慕月奚勉強凝了凝神,這才察覺到大帝王的手還捏在她的肩頭。那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十分有力,慕月奚毫不懷疑,要是她敢妄動,他的手指稍稍用力那么一下下,她這單薄的肩膀就會立刻廢掉。 而此刻,點點痛意已經從他的指下開始在肩頭蔓延。 慕月奚的小腦袋一寸一寸僵硬地抬起,“陛、陛下?” 蕭御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指松開,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不知為何,慕月奚有種劫后余生的脫力感,似乎剛剛從猙獰的龍爪下逃出生天。 她不敢再想殺死姬長夜的事情,反正大家都亡國了,聚集在京都,甚至還都住在四方館,來日方長,她總會再見到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