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獨苗，如今翅膀沒硬就敢這么忤逆自己。

    旋渦中心的陸白始終沒說話，只是平靜地夾菜吃飯。

    過了會，她吃飽了，才收拾好碗筷，默默離開了廚房，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陸永善。

    上了二樓，陸起鎖著房門不肯出來。陸白耐著性子敲門，里頭也沒有回應。

    她有些無奈，隔著門板輕聲道：“阿起，聊聊吧，jiejie明天就要回軒城了?！?/br>
    頓了頓，語氣忍不住心酸：“……下次，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br>
    房內(nèi)傳來了椅子拖地的聲音，幾秒后，陸起打開了門。

    他到底年齡太小，在jiejie面前與父親沖突，稚嫩的臉上還有屈辱的神色，抿著唇一聲不吭。

    陸白坐上他的書桌，垂眸看了他好一會。

    接著一本正經(jīng)道：“還郁悶吶，以后你娶老婆jiejie一分錢都不給你，好不好？”

    “本來就不用花你的錢！”陸起又氣又羞，梗著脖子改口，“……我，我娶什么老婆！”

    陸白被他逗得直樂。

    她笑起來，眼里就像含了一灣泉水，陸起抬眸看她，滿腔怒火化作了一股莫名的滋味。

    如今爺爺年邁，父親爛賭，陸白的婚姻成了這個家的唯一護盾。

    梧川的每個人都說他命好，jiejie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他將來的人生也會跟著衣食無憂。

    可陸起心里實在慪得難受。

    真是倒霉透頂了，才會來做他的jiejie。

    陸白就是被賣了，賣了還債，賣了養(yǎng)著窮苦的家。連他未來的人生，都成了她不得不承擔的責任。

    他這個弟弟……當?shù)靡蔡C囊了。

    他手指在桌下攥得發(fā)白，聲音艱澀：“姐，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吧?！?/br>
    陸白卻搖了搖頭，笑得溫柔：“不啊，你剛剛替我打抱不平的模樣，很帥呢?！?/br>
    “……”

    “可是阿起，你現(xiàn)在的確還沒資格掀桌子發(fā)脾氣，知道嗎？”

    陸起一怔，詫異地抬眸。

    “無論是誰，只有具備了完全的能力，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也才有資格替別人出頭?！?/br>
    房內(nèi)只有一張溫書的暖燈，皎潔的月光透過木質(zhì)窗欄，陸白的臉在這交匯的光線中，柔和又堅定。

    “jiejie也是一樣的?！?/br>
    *

    五分鐘后，陸白走出了房間。

    不知為何，短短幾分鐘的姐弟相談，她就如被掏空了一般，心肺都發(fā)悶得異常難受。

    ……說到底，她也只是想做主自己的人生，與別人一樣，毫無顧忌地追尋自己的夢想。

    陸白思緒混亂，依在木質(zhì)欄桿上長長嘆了口氣。

    沒來由，她想起小時候去看蒙俞演奏會的場景。

    那是她頭一次身臨其境，感受到古典音樂在靈魂深處的震顫。蒙俞穿著燕尾服，姿態(tài)沉醉，靈巧的手指拉出一首又一首旋律，自得，絕美，空靈，沉淪。

    她的共情與生俱來，坐在臺下，感受著這場視聽盛宴，漆黑眼眸如墜了星。

    這就是她的夢想。

    說起來這場演奏會，還是季扶光帶著她去聽的。作為贊助商的一方，他在演奏會結(jié)束后，領著她到后臺見到了蒙俞。

    聽陸白喚他二叔，蒙俞還樂呵呵地打趣了季扶光：“季總?cè)绱四贻p，侄女都這么大了？”

    后來，他們?nèi)伺牧艘粡埡险铡?/br>
    陸白寶貝地塑封了起來，偷偷藏在了季扶光送給她的小提琴盒里。

    季二叔……明明曾像光一樣照亮過她的人生啊。

    可如今，他卻連一場蒙俞的音樂會都不讓她完整地聽完了。

    正胡思亂想著，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陸白拿出一看，驚訝得差點沒握住。

    是季扶光的來電。

    嚴格的說，是季扶光打來了視訊邀請。

    男人俊美冷漠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即便分辨率并不清晰，墨黑眼眸給人的壓迫感依舊不減。

    陸白還陷在回憶中未來得及抽離，竟堂皇地張口道：“二，二叔?！?/br>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

    真是陌生又熟悉的稱呼。這個名字藏在回憶里太久，一提起來，陸白心都跟著顫動。

    “你要我說多少遍。”

    季扶光卻微微擰眉，語氣冷漠地糾正她：“我是你的丈夫，別再叫我二叔?！?/br>
    第十四章

    陸白一愣：“……是。”

    兩人沉默了片刻，她又溫聲開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季扶光似乎回到了南城的住所，身后是一個風光旖旎的空中庭院。遠遠的，還能看到湛藍色泳池的水波蕩漾。

    他靠上藤椅，淡淡一笑：“回梧川開心嗎？”

    陸白很是意外，沒想到季扶光今晚專程聯(lián)系，是為了關心她。

    但沉吟片刻后，她又垂下了眼眸：“不怎么開心?！?/br>
    不開心得很吶。

    連著一整天，家里就沒發(fā)生一件舒心的事，誰會開心啊。

    屏幕上的陸白目若秋水，神色楚楚，像受了極大委屈。季扶光倒是怔了怔，表情有些異樣。

    他稍稍放軟了語氣：“集團有些要事，我不得不先回南城。”

    “……”

    “下一次，我再找機會陪你回梧川，如何？”

    很顯然，季扶光是誤會了她“不怎么開心”的緣由，才解釋自己爽約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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