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梅莊比斗(下)
二人站定,王璟道:“丁兄請!”丁堅道:“有僭了!”長劍橫揮,嗤的一聲輕響,眾人眼前便是一道長長的電光疾閃而過。他在梅莊歸隱十余年,當(dāng)年的功夫竟絲毫沒有擱下。這“一字電劍”每招之出,皆如閃電橫空,令人一見之下、驚心動魄,先自生了怯意。當(dāng)年丁堅乃是敗在一個盲眼獨行大盜手下,只因?qū)κ盅勖?,聽聲辨形,這一字電劍的懾人聲勢便無所施其技。此刻他將劍法施展出來,霎時之間,滿室都是電光,耀人眼目。 但這一字電劍只出得一招,王璟便瞧出了其中三個老大破綻。丁堅并不急于進攻,只是長劍連劃,似是對來客盡了禮敬之道,真正用意卻是要令狐沖神馳目眩之余,難以抵擋他的后著。他使到第五招時,王璟已看出了他劍法中的十八個破綻。當(dāng)下說道:“得罪!”長劍斜斜指出。 其時丁堅一劍正自左而右急掠而過,王璟的劍鋒距他手腕尚有二尺六七寸左右,但丁堅這一驚之勢,正好將自己手腕送到他劍鋒上去。這一掠勁道太急,其勢已無法收轉(zhuǎn),旁觀五人不約而同的叫道:“小心!” 黑白子手中正扣著黑白兩枚棋子,待要擲出擊打王璟的長劍,以免丁堅手腕切斷,但想:“我若出手相助,那是以二敵一,梅莊擺明是輸了,以后也不用比啦?!敝灰贿t疑,丁堅的手腕己向劍鋒上直削過去。施令威大叫一聲:“啊喲!” 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刻間,王璟手腕輕輕一轉(zhuǎn),劍鋒側(cè)了過來,拍的一聲響,丁堅的手腕擊在劍鋒平面之上,竟然絲毫無損。丁堅一呆,才知對方手下留情,便在這頃刻之間,自己已撿回了一只手掌,此腕一斷,終身武功便即廢了,他全身都是冷汗,躬身道:“多謝風(fēng)大俠劍下留情?!蓖醐Z躬身還禮,說道:“不敢!承讓了?!?/br> 黑白子、禿筆翁、丹青生見王璟長劍這么一轉(zhuǎn),免得丁堅血濺當(dāng)場,心下都是大生好感。丹青生斟滿了一杯酒,說道:“風(fēng)兄弟,你劍法精奇,宅心仁厚,我敬你一杯?!?/br> 王璟道:“不敢當(dāng)?!苯舆^來喝了。 丹青生將酒杯放在石幾上,從丁堅手中接過長劍,道:“風(fēng)兄弟,你先出招?!?/br> 王璟見他的畫意中劍意似乎能發(fā)不能收,必定破綻也多。便提起長劍,向丹青生肩膀刺去。這一劍毫無章法,丹青生楞道:“這算什么?”他想王璟既然是華山派的,想必用的華山劍法,誰知王璟不按照套路出牌,丹青生心中一怔,立覺倘若出劍擋架,實不知該當(dāng)如何擋,如何架,只得退了兩步相避。王璟并不上前繼續(xù)攻擊。 丹青生退出兩步后,見王璟沒有攻來,立即踏回兩步。舞動長劍,一招“白虹貫日”,跟著變“春風(fēng)楊柳”,又變“騰蛟起鳳”,三劍一氣呵成,似乎沒見他腳步移動,但這三招使出之時,劍尖已及王璟面門。 王璟斜劍輕拍,壓在他劍脊之上,這一拍時刻方位,拿捏得不錯分毫,其實丹青生長劍逸到此處,精神氣力,徑行貫注于劍尖,劍脊處卻無半分力道。只聽得一聲輕響,他手中長劍沉了下去。王璟長劍向外一吐,指向他胸口。丹青生“啊”的一聲,向左側(cè)縱開。 他左手捏個劍訣,右手長劍又攻將過來,這一次乃是硬劈硬砍,當(dāng)頭一劍砍落,叫道:“小心了!”他并不想傷害王璟,但這一劍“玉龍倒懸”勢道凌厲,對方倘若不察,自己一個收手不住,只怕當(dāng)真砍傷了他。 王璟應(yīng)道:“是!”長劍倒挑,刷的一聲,劍鋒貼著他劍鋒斜削而上。丹青生這一劍如乘勢砍下,劍鋒未及王璟頭頂,自己握劍的五根手指已先被削落,眼見對方長劍順著自己劍鋒滑將上來,這一招無可破解,只得左掌猛力拍落,一股掌力擊在地下,蓬的一聲響,身子向后躍起。已在丈許之外。 他尚未站定,長劍已在身前連劃三個圓圈,幻作三個光圈。三個光圈便如是有形之物,凝在空中停得片刻,緩緩向王璟身前移去,這幾個劍氣化成的光圈驟視之似不及一字電劍的凌厲,但劍氣滿室,寒風(fēng)襲體。 王璟這一次并未用獨孤九劍直接破解,打算給丹青生留點面子。他使出太極劍法,于身前快速形成一個太極劍圈,光彩奪目。丹青生的光圈與王璟的光圈一接觸,只聽得叮叮的聲音傳來,卻是前者破散開來,后者仍然紋絲不動。 丹青生又連催幾劍,仍然攻不破王璟的光圈。便收劍而回,道:“好劍法,想不到風(fēng)兄連武當(dāng)?shù)奶珮O劍法也會。就是站著不動,我也攻不破,比我高明的多?!?/br> 說完便退了下去,倒上兩杯酒,道:“來,來,風(fēng)兄咱們喝!”他今日輸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之人手上,毫無惱態(tài),這等瀟灑豁達(dá),實是人中第一等的風(fēng)度。 禿筆翁向施令威道:“施管家,煩你將我那桿禿筆拿來。”施令威應(yīng)了,出去拿了一件兵刃進來,雙手遞上。王璟一看,竟是一桿精鋼所鑄的判官筆,長一尺六寸,奇怪的是,判官筆筆頭上竟然縛有一束沾過墨的羊毛,恰如是一枝寫字用的大筆。尋常判官筆筆頭是作點xue之用,他這兵刃卻以柔軟的羊毛為筆頭,點在人身xue道之上,如何能克敵制勝?想來他武功固另有家數(shù),而內(nèi)力又必渾厚之極,內(nèi)力到處,雖羊毛亦能傷人。 王璟道:“二莊主,我觀你武器乃是一支判官筆,不若這一局文比如何?” 禿筆翁奇道:“何為文比?” 王璟回道:“文比就是二莊主你用判官筆寫一幅字,我用劍寫一幅字,誰寫的好便算勝,如此不傷和氣。” 禿筆翁回道:“風(fēng)兄竟也是愛字之人,如此最好不過?!?/br> 當(dāng)下禿筆翁又再取來墨硯,潑墨揮毫,寫了一首《裴將軍詩》:“大君制六合,猛將清九垓。戰(zhàn)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端的是大氣磅礴。 王璟記得倚天屠龍記中張翠山在石壁上寫的四句,跟禿筆翁告了聲罪,走到棋室墻壁邊,將內(nèi)力灌注劍尖,運劍成風(fēng),只見一時間石頭碎末飄飄而下,不多時,“武林至尊,寶刀屠龍,倚天不出,誰與爭鋒”十六個大字出現(xiàn)在墻壁上,蒼勁有力。 禿筆翁見道:“好字,好劍法,風(fēng)兄將劍法灌注在書法中,果然不凡?!?/br> 禿筆翁看起他自己的詩帖,又看王璟寫在墻壁上的字跡,越看越是歡喜,道:“二哥,你這間棋室給我住罷,我舍不得這兩幅字?!?/br> 黑白子道:“可以。反正我這間屋中除了一張棋盤,甚么也沒有,就是你不要,我也得搬地方,對著你們這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怎么還能靜心下棋?” 向問天道:“此局是何算法?” 黑白子回道:“此局風(fēng)兄獲勝,用筆寫字,用劍寫字,兩者難度不在一個層次,寫出來的字若是差別不大,顯然用劍者更加不凡。我三弟天真爛漫,愛及書法,并不是不認(rèn)輸?!?/br> 向問天道:“在下理會得。” 黑白子點頭道:“正是!”說完伸手到石幾之下,抽了一塊方形的鐵板出來。鐵板上刻著十九道棋路,原來是一塊鐵鑄的棋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