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2. 既已登陸又何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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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頭?” 黑發(fā)少女猛地一震,像是剛從什么別的地方回過神來,她有些茫然地抬頭望著眼前的人,愣了幾秒后才開口:“啊,怎么了?” 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略帶疑惑地問:“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啊,是肚子餓了嗎?” “不……” 她揉著太陽xue,皺緊眉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可能是沒休息好,最近老是做夢?!?/br> “做夢啊,那就沒辦法了。”對方爽朗一笑,“等回去以后要好好休息,總之現(xiàn)在先跑出去再說吧?!?/br> ——出去? ……奇怪,記憶好像出現(xiàn)了問題,她要做什么來著?等等、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啊,對了,是因為腳踝被拷住了所以才跑不動的。 木川唯低下頭看著左腳踝漆黑的鐐銬,下意識拿起右手的匕首往上面使勁砸砍著,鐵質(zhì)品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叮叮作響的嘈噪聲成功讓前方的人停下腳步。那人回過頭,似是十分無奈地看著她:“…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開的呢?別停下腳步?。 ?/br> 于是她便乖乖垂下手,聽話地將匕首隨意扔到右邊的地面。 無數(shù)長得一模一樣的黑柄匕首堆成了規(guī)模不小的山狀,木川剛剛?cè)拥舻哪前亚『寐湓谧钌戏?,與其他胡亂擺放的刀刃碰撞,再一次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快走吧——”對方再次催促。 她點點頭,邁著沉重的步子,每跑一步就咣啷咣啷地響著。前方那人的背影距離不遠,只要抬眼就能看見,對方似乎是在和什么其他力量做對抗,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抬起手臂作出抵擋的動作。 是……子彈嗎? 木川瞇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周圍的景象。果不其然,時速極快的彈道擊中了她的小腿,黑發(fā)少女一個趔趄便狠狠摔在土地上,手掌擦破幾道劃痕,緩緩滴下一滴淺淺的血點。 “小木頭你沒事吧?我馬上就來,你保護好自己——”那人伸長胳膊舉過腦袋,隨后被未知的什么東西使勁往下壓住,動彈不得,“先站起來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她連忙爬起來,顧不得被摔破的手掌,踉踉蹌蹌往前跑,只不過視線無意間瞥向地面,原本跌倒的土地里滴滴答答留有不少血點的痕跡,大小深淺都一致。 來不及思考,少女慌慌張張跑向一大塊碎冰附近,蜷縮著身體,小心翼翼地貼緊冰塊。扶住地面的同時,她匆忙瞄了一眼手腕的貓咪電子手表,不再閃爍的黑色字體靜止在顯示屏中。 “剛剛那一下被摔壞了嗎。” 她敲敲表頭,有些苦惱地讀出上面的數(shù)字:“二月二十二日,怎么只有年月日啊,這下連具體時間都不知道了。” 耳邊連續(xù)的拳腳打斗和子彈發(fā)射的砰砰聲不絕于耳,腳踝拷著沉重鎖鏈的少女軟弱無力地靠在巨冰后方,神色怏怏。 “原來你在這里呀!” 等了一會,那個人總算甩開追兵來接她了。對方飛快彎腰拽住少女的手腕開始奔跑,前方的道路仿佛沒有盡頭,路邊搖曳著兩朵血紅的扶?;ǎò曷N起彎曲的弧度,花蕊耷拉下來,隨風(fēng)微微搖擺。 ——扶桑花? 為什么會是這種花……好像有誰喜歡……是誰來著?不對不對,現(xiàn)在不是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現(xiàn)在、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從戰(zhàn)場平安無事地逃走。 木川使勁錘了兩下腦袋,這番舉動令前方奔跑的那人忍不住又回頭看她,不由帶上擔(dān)憂的口吻:“喂,小木頭,你真的不要緊嗎?表情好難看啊?!?/br> …… 最初是在逆光之中。 相遇時對方站在逆光之中。背上閃耀著光的粒子,惡魔之子站立在大地上,只剩下黑影般的輪廓與笑起來潔白閃亮的牙齒,沒錯,對方是個…笑起來很燦爛的少年。 你怎么一個人?——記得他說的第一句話,不對,應(yīng)該是——你還好嗎? 應(yīng)該也不對。 你很傷心嗎?——他說的是這句吧?別說是對話,光是季節(jié),當(dāng)時是春天還是秋天,是寒是暑,木川都不記得了。 印象沿著冰面吹來,打在臉頰的風(fēng)很冷,可那又似乎是因為木川此刻跑得滿身汗水。皮膚的感覺不可靠,她又搖了搖頭。 不對,不是這樣,那是—— 是夕陽。 對了,是黃昏時分。 那個少年背對夕陽,逆著光。當(dāng)時明明是陌生人的兩人,站在海岸線對上視線,他撐著巨大的巖石翻過高高的、看不見穹頂?shù)膰鷫Γ卉S而過的身影化作一場濕漉漉的沉默之雨,暗影交疊,流光溢彩。 人類,是可以跳得這么高的嗎? 綿綿不絕的記憶于仍未僵化固定時,還能不斷地回想。從軟綿綿的棉花糖般的記憶堆中找出蛛絲馬跡并不困難,可若想俯瞰記憶整體卻難以辦到。 只能從跳躍的片段中找出線索。 例如當(dāng)下的心情、細微的聲響與氣味,回憶永遠只是片段,端靠想像力將這些片段拼湊創(chuàng)造成模糊的整體形象。 可記憶無法保持完整,不管怎么收集拼湊深處的畫面,對方皮膚的感覺、聲音、氣味,都無法拼成完整的形狀。永遠模模糊糊,曖昧不明。縱使如此,她還是在錯綜的記憶中抽絲剝繭,確認記憶是木川唯確認自我的方式。 總之——總之那個時候少年翻過巨石,滿臉笑容地看著她。海岸……對了是海岸,木川與少年相遇的地方是海岸,后來海岸怎么了? 濕潤的觸感,血與火的氣息。 太陽、太陽映照冰層。 對方半跪在地面上,就只是無所事事地——不,并非如此,木川后來好一陣子總會到城市徘徊游蕩,消磨時間,她討厭待在海邊。 為什么? 為什么討厭? 那個少年后來半跪在那里,對她說的話——雖然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似乎是憐憫、安慰的話?木川的表情應(yīng)該相當(dāng)悲愴,除非是受傷或跌倒在地,否則再怎么不怕臟的人,總不至于在地上到處打滾躺著睡覺吧。 謝謝—— 他應(yīng)該是這么說的吧。 木川越想越覺得自己那時的表情應(yīng)該十分痛苦,令人不忍卒讀。可是,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覺得很討厭、很討厭。可究竟是什么讓她這么討厭?反正早就結(jié)束了,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吧。 …… “小木頭?” 少女猛地一震,像是剛從什么別的地方回過神來,她有些茫然地抬頭望著眼前的黑發(fā)少年,愣了幾秒后才開口:“啊,怎么了?”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略帶疑惑地問:“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啊,是肚子餓了嗎?要吃餅干嗎我口袋里還有哦?” “才不是呢笨蛋!你以為我是你嗎!” 她揉著太陽xue,氣呼呼地回了一句:“可能是沒休息好,最近老是做夢,而且跑得好累?!?/br> “做夢啊,那就沒辦法了。”少年爽朗笑著,臉頰兩側(cè)的小雀斑被自然卷的黑發(fā)微微遮住一部分,“等回去以后要好好休息,總之現(xiàn)在先出去再說吧?!?/br> “好?!?/br> 木川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鐐銬,拿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右手的匕首使勁砍著,叮叮作響的嘈噪聲讓他回過頭看她:“海樓石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開的呢?別停下腳步??!” 于是她垂下手,直接將匕首往右扔,只聽它咣當(dāng)一聲落在小型的匕首山上,下方密密麻麻堆砌著長得一模一樣的黑柄匕首。 “快走吧——”他再次催促。 “……”木川頓了頓,看了一眼自己光滑的小腿,皺著眉,“總覺得我這樣跑很容易被子彈擊中的吧?!?/br> “你說什么傻話呢,總不能因為怕疼就不跑了。反正我會保護你的?!鄙倌晷ξ嘏牧伺乃募绨?,但估計沒控制好力道,本來戴著沉重腳鏈的少女立刻一個猛子撲倒在地上,手掌擦破幾道劃痕,滴下一滴淺淺的血點。 “哇對不起——” 他連忙把她扶起來,有些抱歉:“你沒事吧,是我力氣太大了?!?/br> 地面那塊全是滴滴答答浸透的血液,大片的血灘蔓延開來。 “手表也摔壞了呀,不過沒關(guān)系,下次過生日的時候我再送你吧?!焙诎l(fā)少年看著表面貓咪顯示屏中停滯的數(shù)字,“今天是二月二十二,還有113天啊?!?/br> 她甩甩手,潛意識里有點抗拒這個話題:“總之快走吧?!?/br> “哈哈,都忘記現(xiàn)在在戰(zhàn)場上了?!彼种煲恍Γw快彎腰拽住少女的手腕開始奔跑,道路兩邊搖曳著兩朵血紅的扶?;?,正在隨風(fēng)微微搖擺。 好亮。 因為太刺眼了,木川瞇起眼,攝入瞳孔的光量減少,少年的輪廓浮現(xiàn),他露出潔白的牙齒,身后倒映這火紅的夕陽。 “小木頭你沒事吧?表情超級難看誒?!?/br> 總覺得對話……很熟悉。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她難以理解地捂住額角,努力想要記起之前的事情,像是在說什么艱深的話題,“我夢見你——” 令人作嘔,從來沒經(jīng)歷過如此不愉快的感受,塞過這么多東西的腦袋里,在如此狹窄、充滿脊髓血rou的地方竟然咕嚕咕嚕天旋地轉(zhuǎn),實在難以置信。 木川唯皺緊眉頭,捂住額頭。 好吵。 吵死了,人聲慘叫和痛哭混成一團,是哪個混蛋吵吵嚷嚷——慢著……她的夢好像是…… “我想起來了,我夢見你死了?!?/br> 她仿佛松了一口氣那樣,終于停止思考,將問題輕松拋給他。少年先是一愣,而后馬上笑起來,是那種無奈又自信的笑容:“什么啊,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小木頭你要記住啊,我是絕對不會死的,所以夢到我死肯定是一場夢,你記得醒過來就好了?!?/br> 原來只是夢而已。 所以那些場景,那些人,那些子彈,那些鮮血也都是夢吧。 “所以你要去哪???”他問。 ——什么去哪? 木川抬起頭,清楚聽見面前的人認真地重復(fù)道:“小木頭,你要去哪啊?” ——我哪里都不去啊。 她張了張嘴,卻屏住呼吸。不對……不是我去了哪里,是你、是你,是你……離我而去了?。。?! 為什么會討厭?他半跪在那里,壓根就不是在說什么憐憫的!安慰的話!那是——是在胸口被穿透的彌留之際——支撐著說完遺言—— 所以她的表情才會那么悲愴,不然人是不會崩潰地倒在地面的,那么多血,再怎么不怕臟的人,也不會到處打滾著嚎叫。 謝謝—— 他說。 啊啊,巖漿、巖漿穿透了胸口一定很疼吧。周身燃燒的火焰也熄滅了,初遇時周遭染著不滅焰氣的自信少年,他當(dāng)年撐著巖石翻過高高的看不見頂部的圍墻,仿佛在說:“我?guī)泔w出這世間的樊籠。” 就像是天文學(xué)中的洛希極限那樣,行星和衛(wèi)星因為萬有引力不斷靠近,可他們之間有個保持安全的最短距離,一旦超過洛希極限,潮汐力就會把那顆衛(wèi)星撕碎。 劣跡斑斑的幼貓在海底看見了自由翱翔的火鳥,貓和鳥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物種,但她嘗試著飛翔。 飛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慘。 * 人形生命體開始變異,它的皮膚表面,腫瘤般的東西一個接一個地凸出來,粉色的,鮮活的腫瘤就好像身體從內(nèi)部潰爛開來一般。身體噴出大量的鮮血,被腫瘤漸漸吞噬,最終全身被腫瘤包表成為一個巨大的rou塊。 唯姑娘驟然睜開眼,在大約過了幾秒的時間后,忽然真情實感地笑了起來。在外人眼中,這只是失誤般的、莫名其妙的走神,而真實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居然讓我看這樣的東西,真是令人火大。” 嘴角翹起的笑容顯然浸滿了冰冷和憤怒,她一寸一寸地用控制好溫度的白金火焰炙烤著rou塊的表面,只不過數(shù)秒,居然就散發(fā)出奇異的焦香。 太疼了、太疼了—— 生命體幾乎是哀嚎著,發(fā)出不知是人是鬼的慘叫,它總算明白面前這個少女是要它品嘗被一點一點折磨著死去的感受,戰(zhàn)栗讓它拼命哆嗦,漆黑可怕的惡意正從她背后探出頭來,拉出長長的魅影。 這個所謂157讀數(shù)的怪物毫無抵抗之力。 木川那雙玻璃珠般無機質(zhì)的冰冷瞳孔斜睨過來,伴隨著這一眼,左手掌心的白火突然暴增,變成了金紅相間宛如太陽的球體。地表瞬間龜裂,rou塊更是在零點零幾秒內(nèi)徹底變?yōu)榛覡a,連蒸汽都不復(fù)存在,消失在宇宙中。 眼前的光景驟然泯滅,地下的溶洞也好,白房間也好,什么都好,一切都變成飛舞的光點四散開來,等眾人回過神來,他們已經(jīng)站在荒草叢生的郊區(qū)叢林前,看見遠處亮起的地平線。 下過一場雨,草地濕漉漉的。 木川眼中倒映著荒原中大量的尸體,罪魁禍首被消滅,于是挖空內(nèi)臟的尸體也都重現(xiàn)世間。極度殘缺的人身像是蜈蚣那樣穿起來,毫無疑問,是巴托奇亞的游客和本地住民。 黑發(fā)少女垂著眼睛,看著腳邊那具赤衤果的女尸。她的肚子空空蕩蕩,只剩下一個大洞,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臉孔還帶著精致的妝容,繡著白色曼陀羅花的絲巾沾著血塊,本應(yīng)該戴著流蘇玫瑰發(fā)飾的頭發(fā)也打著結(jié)。 木川唯脫下襯衫,慢慢將衣服蓋在女人身上,動作輕緩地闔起她的雙眸。 “愿逝者安息。” 然后隨手丟下火苗,穿著吊帶衫的少女就這么沒有回頭地轉(zhuǎn)身走了,背后熊熊的烈焰,把尸山血海燃燒殆盡。清晨的第一縷光線投射在她的臉上,腳下焦黑的廢墟旁,幾株幼小的蒲公英花苗正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枝干。 從人眼的高度能看到的地平線,離自身的距離大約是4公里。 而夜晚過去,她登上陸地,看見太陽再度升起,懸掛天際。 ※※※※※※※※※※※※※※※※※※※※ 寫這一章特別難過。 想到小木頭的心情,當(dāng)她聽見那個溫柔的少年說“夢到我死肯定是一場夢,你記得醒過來就好了”,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戀愛的犀?!防镉羞@么一段話: “忘掉他,忘掉他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他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他,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fēng),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惟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一一不忘掉他。 不忘記某個人,然后背負他的記憶生活,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