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態(tài)變得更加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獵人協(xié)會會長忽然像是彈簧似的從飛艇上跳下來，于是第二場考試就重啟了。原本還咄咄逼人的門淇一見到尼特羅便放低姿態(tài)，更換了地點和試題內(nèi)容，借著獵人協(xié)會的飛艇把一眾考生送到了紅土裂谷，她說，你們需要捕捉這里的葡萄蜘蛛蛋蛋。

    木川帝人：“？？？”什么蛋蛋？

    怎么聽怎么覺得不對勁的黑發(fā)少年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大家都一臉再平常不過的樣子，全部蹦極般一個接一個排隊跳下去，奇犽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木川帝人：“……”

    他好兇。

    其實勉強算起來這場只是對其他考生的附加試，木川之前的料理已經(jīng)通過了。因此，他選擇默默坐在懸崖邊享受風吹劉海凹造型的神秘感，拿著一袋麻辣小魚邊吃邊和門淇聊天，這架勢搞得就像他也是考官一員，成功混入職業(yè)獵人中間壓根毫無破綻。

    極限運動完就看見這一幕的眾考生：“……”

    帝人少年滿臉寫著“漂亮jiejie看看我”，紅眼睛彎成一道月牙，露出白亮的牙齒，坐在懸崖邊上對她笑道：“稍等一下！馬上可以讓人感到幸福減輕疲憊的魔法就要來啦！”

    他伸出手，有模有樣地拂過粉發(fā)女生的臉側(cè)，等到再把手抽回來的時候，一小束紫色的五瓣丁香瞬間出現(xiàn)在她眼底。

    “送給你，在我的家鄉(xiāng)，丁香花除了可以制作調(diào)味料外，還能煮酒制糖，它代表純潔的花語與美麗又認真專注的女孩子最配了?！?/br>
    被比自己小的男孩一統(tǒng)夸贊，門淇先是有點愣，不過很少有姑娘會討厭鮮花，她隨即愉快地接過被粉色絲帶仔細扎好的花束：“謝謝，不過你之前把它放在哪里了？”

    “那當然是我的心里了?！鄙倌昀碇睔鈮褤P起下巴，他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感受，“人人都喜歡的漂亮jiejie會料理又會打架，簡直就是全能嘛，看起來就比我大一兩歲的樣子，真厲害。”

    每當木川一本正經(jīng)地和女孩子搭話時，他就覺得身后仿佛有莎士比亞、雪萊、聶魯達等無數(shù)大師的光輝在照耀自己，給空間增添奇妙的濾鏡，他理所當然地把這種特殊的氛圍視作反派boss獨有的能力之一。

    被逗得笑起來，門淇現(xiàn)在的心情大概和火車上的旋律有的一拼，她翹起嘴角忍不住摸了摸木川漆黑的頭發(fā)：“對啊，我還是個少女呢。”

    再一次圍觀了帝人少年聊天的全過程，小杰眨眨眼，捧著煮好的葡萄蜘蛛蛋邊吃邊感嘆：“帝人和考官jiejie關(guān)系真好?！?/br>
    “確實……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了?！笨崂たǜ胶偷馈?/br>
    雷歐力有點驚恐：“那個門淇居然這么溫柔？一副母性大發(fā)的樣子，好恐怖。”

    三人瞎侃完自己的看法，就察覺到身邊暴漲的怒火。木川坐在懸崖邊忽而渾身一抖，有種被人瞪著的預感，他緩緩回過頭，對上奇犽鄙視又憤怒的眼神。

    我又做錯了什么？帝人少年憋屈地想。

    我又為什么要看到這種奇怪的東西？奇犽更加憋屈地想。

    等到通過第二場考試的43名考生全都上了飛艇后，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沉下來，融化的夕陽一點一點吞沒城市與森林，給萬物鍍上一層金邊。木川趴在玻璃旁邊，毫無形象地把臉貼上去，面頰被擠成軟嘟嘟兩坨，他也不在意，只是專注地望著外面被余暉籠罩的世界。

    落日在他的紅眼睛里慢慢沉沒，重疊的金紅色亮得驚人，少年把眸子睜得大大的，仿佛過去在巧克力櫥窗外徘徊的小學生，又像是那年冬天看見雪人融化后約定誓言的小跟班，這個眼神明明白白寫著向往。

    直到夕陽全部西下，他才垂下眼睛，聽清耳邊其他人嘰嘰喳喳的討論。

    “帝人也跟我們一起吧！”小杰一直站在木川附近沒有打擾，等他終于回過神來，才笑著邀請，“奇犽說要去探險！”

    “切……”銀發(fā)男孩有點無奈地雙手環(huán)胸，一副不想和他對視的樣子。

    “好啊，那首先就駕駛艙走起吧！”

    木川倒沒那么多小心思，他馬上舉雙手贊成，三個孩子噼里啪啦地踩著地板往外面跑，留下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兩個人原地休息。

    “小孩子真有精力，本來以為另一個不會這么夸張呢?！?/br>
    “相反吧，依我看，他說不定是玩得最瘋的一個?！闭f著說著，金發(fā)少年倏忽陷入沉默，像是在忖度什么。

    “酷拉皮卡？”

    “雷歐力你有沒有覺得……”

    “怎么了？”

    “不……”他忽然又放棄思考，仿佛對某樣事物沒轍一般，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最后扶額擺手，“沒什么，應該是我的錯覺?！?/br>
    另一邊。

    讓木川來描述的話，他覺得杰這個人有種非常奇特的認真氣質(zhì)，做什么事情都能全心全意，就算是簡單的打招呼握手，都特別誠實，會給人一種，絕不會怨恨任何人、也絕不會產(chǎn)生負面情緒的感覺。

    而下意識望向綠頭發(fā)小男孩的每刻，他都會隔空對上另一個人的眼神。尤其是在杰說話的時候，一左一右站著的木川和奇犽對視的頻率就會莫名其妙提升，他們倆都習慣性看向杰，然后碰巧撞到一塊，接著奇犽就會假裝目不斜視地別過臉。

    一次兩次還行，可幾乎每次都是這樣。

    被駕駛員趕出駕駛艙后，木川這種沒臉沒皮的家伙自然不會感到害羞或愧疚，他右手握拳高高舉起：“哦哦哦，下一站！渦輪增壓室！”

    然后撇過頭，看見小杰蹲在一盆綠植旁邊，委委屈屈地鼓著臉頰小聲開口：“我們被罵了?！?/br>
    可愛。

    再次對視上的奇犽木川不約而同轉(zhuǎn)移目光，一左一右把杰拽起來，扯著他滿飛艇到處跑。正廳還有考生圍在一起聚眾打牌賭博，可惜木川年紀太小，幾個大叔不愿意帶他一起玩，少年就在一邊記牌、算牌，然后給杰和奇犽講解如何輕而易舉地贏。

    被拿來舉例子的考生照他的話還真賺得缽滿盆滿，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一副沉醉在紙醉金迷的奢侈享樂中的表情，于是其他人非常憤怒地把三個孩子趕跑了。

    “年紀小不是我們的錯，早晚有一天我要逛遍約路比安大陸的所有賭場，成為世界第一富豪！”義正言辭地叉腰說著，黑發(fā)少年豎起大拇指對兩人露出笑容。

    “等等你們快看啊，下面閃閃發(fā)光的！”小杰趴在玻璃窗前驚訝地喊起來。

    帝人少年立刻湊過去望向高空下方的城市夜景，紅眼睛亮晶晶的，和之前看夕陽如出一轍的專注神情。等到把所有風景都用視線丈量完畢，他才很輕地附和：“好多光點和霓虹燈?！?/br>
    奇犽看著眼前兩個人，有點好笑又有點疑惑：“你們從來沒有在上空看過夜景嗎？”

    “只有一次是先前魔獸帶我們來考場的時候，不過森林里沒有亮光。奇犽你呢？”

    “我們家有私人飛船，看夜景的次數(shù)多得讓人心煩?！?/br>
    “真叫人不平衡?！?/br>
    小杰吐槽道，他把腦袋重新扭回去，視線從玻璃的倒影掃過，又下意識往黑發(fā)少年那邊瞥去：“帝人家里也有私人飛船嗎？”

    “不，我是自轉(zhuǎn)小行星，沒有家人的。”托著腮的男生毫不在意地解釋，他的側(cè)臉被周圍的燈光云層折射的光影陸陸續(xù)續(xù)路過，看起來深淺不一，“我喜歡看世界的全景，這樣有一種萬物之于掌心的感覺?！?/br>
    前半段還算正經(jīng)，然而后半截直接變得中二起來，他忍不住和杰相視而笑，兩個孩子笑得前俯后仰。

    奇犽單手撐著臉頰，稍微有些無語，等兩人笑完，他才接著說：“就算不想看也不行，整座山都是我家的，還有200個傭人?！?/br>
    “嗚哇，你家里這么有錢嗎？”

    “這種就是富二代小王子啦?！蹦敬ú逶掃M來。

    “誒？富二代？那奇犽父母是做什么的？”

    奇犽頓了頓，看了一眼木川：“殺人機器?！?/br>
    “兩個都是？”小杰一本正經(jīng)地偏過頭問。

    “哈哈哈哈哈你是第一個這么認真問我這種問題的人呢。”

    黑發(fā)少年聽著兩人的對話，情緒松緩了很多，精神也不再緊繃，他帶著佛系的面癱臉和善又慈愛地看著兩孩子，即使自己和他們歲數(shù)差不多。

    “我們整個家族都是專門做殺手職業(yè)的，只要有錢，什么人都殺，我是這一輩當中最讓長輩期待的，從小開始就要接受他們安排的特殊殺人訓練，可是超級討厭啊，不想走別人預先為我鋪好的路……而且有人告訴我，要趁著年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交自己想交的朋友?！?/br>
    銀發(fā)少年眨了眨深藍的眸子，鼓著臉頰抱怨：“那家伙說獵人考試好玩，所以我今年才趁著這個機會從家里溜出來，結(jié)果母親特別生氣，哭哭啼啼地說我被騙子拐走了，于是我就跟他們打了一架。”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正漫不經(jīng)心盯著窗外的木川。

    “等我當上獵人就把家族全員都抓起來，他們的命一定能賣到很高的價格?！?/br>
    “奇犽真厲害啊，我就沒辦法像你一樣試著超越自己的父親，我連想都沒想過……帝人是一直在全世界到處旅行嗎？像這樣去很多地方？”

    “唔。我以前有個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他翹起嘴角看著小杰，重復著強調(diào)的副詞，說了好多好多遍，“超級喜歡的人。”

    小杰哇了一聲，期待地等著他繼續(xù)講下去。

    “那個人曾經(jīng)是我世界的全部，所以我正在學習獨立生活的方法。”

    玻璃窗上，三雙眼睛的倒影是光的三原色，深藍、翠綠、暗紅并排在深夜的黑幕中，像是三顆發(fā)光的寶石。木川驟然站起身，朝他倆擺擺手：“我去看正廳看一眼其他人，你們繼續(xù)玩吧。”

    “哦哦?！毙〗茏⒁曋谋秤?，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奇怪，他是生氣了嗎……”

    “因為兩邊都有人在。”

    奇犽面無表情地拿起走廊右邊拐角綠植上的耳墜，捏在手心里，旋即收回視線，驀地露出一個笑：“好了，我們也去餐廳喝茶吧?！?/br>
    ……

    帶有惡意的注視不止針對他一個人，這是個正在尋找可下手目標的家伙。

    木川分析著對方的心理，邊走邊注意著墻壁上的軍刀刀痕與水跡，在頭腦里預演這個人的動作行為，猜測他是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握著槍從墻紙上摩擦過去的。

    小杰和奇犽待在一起應該很安全，倒是酷拉皮卡和雷歐力，他們兩個說不定會被盯上。

    “喲，兄弟?！敝耙娺^面的精神小伙忽然從桌臺邊探出頭，朝他招手，“你也來吃夜宵嗎？”

    染成灰色的頭發(fā)因為洗過澡還未干，所以向下滴著水，他依舊穿著掉襠褲，脖子上戴著金屬鏈，顯然是走在理想化潮流內(nèi)部的模樣。

    幾顆水珠順著他的頭發(fā)滑到臉頰上，對方隨意擦去水滴，把面前的熱狗盤子往前推了推：“這個特別好吃，我推薦！”

    木川看了看桌面，忽而抿著嘴唇一笑：“好啊?！?/br>
    這時候餐廳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偌大的空間內(nèi)零零散散坐著幾人。

    “對了，你聽過阿波羅的故事嗎？”背著槍的年輕人似是無意提及這個話題，“如果現(xiàn)實中真的有這樣完美的人，他肯定是金發(fā)藍眼的帥哥吧，性格大概也很冷靜?！?/br>
    “你喜歡這個神？”木川興致怏怏地端起茶杯。

    “當然不——我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懂得很多的人，有些時候就應該安分守己，不要裝逼。就算是聽過所有的神話故事，也總該低調(diào)做人吧，不然很容易來個社會人抽他嘴巴子的。”

    “你說得一點不錯?！焙诎l(fā)少年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就有人什么都不懂，也沒有耐心，眼高手低連別人的話都聽不完，自以為了不起，其實什么都不是?！?/br>
    沉默了幾秒。

    餐廳另一邊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執(zhí)聲，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雙馬尾的女孩子氣憤地朝對面的揍敵客殺手小王子宣泄著什么，掀翻了桌臺，飲料玻璃杯稀里嘩啦碎了滿地，其余幾人忙著勸架，場面無比混亂。

    “這全部的考生里面，也許只有404號考生是符合標準的吧。”年輕人完全沒被這場近在眼前的鬧劇影響，他抬起頭，伸手去理自己的衣領(lǐng)。

    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被臨空橫過來的另一只手扣住，一捏一扭，咔嚓一聲脆響，青年不住地大叫起來。木川禁錮著他的手腕，輕描淡寫道：“要掏槍了嗎？”

    對方卻一點都沒被嚇到，反而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嘭?！?/br>
    桌臺下的另一只手扣動扳機，子彈高速旋轉(zhuǎn)著朝不遠處還在解決復仇糾紛的那個金發(fā)藍眼的少年直直飛去。

    ……他是使雙槍的？這家伙早有準備?。?！

    視野瞬間變得狹窄，所有景色全部模糊，世界只剩下那顆子彈的軌道。木川猛地揮出左手帶動高溫氣流，瞳孔中倒映出金發(fā)少年訝異的面容，對方睜大了藍眼睛，在仿佛電影慢鏡頭的動作里，子彈從右邊被彈開，偏離原本的目標。

    一聲槍響成功讓阿妮達這邊關(guān)于殺手復仇的吵鬧停下，酷拉皮卡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右耳，簡直像是歷史的重演，但這一次子彈并未擊中自己的耳環(huán)，因為那里已經(jīng)沒有再懸掛耳墜了。

    “怎——”

    他們齊齊望向隔壁的桌臺，木川正用厚底的馬丁靴狠狠踩住一個灰頭發(fā)的青年，他低下頭，面無表情地在這個人耳邊說：“你可以再試試開槍，下一次，打中的就是你的腦袋?！?/br>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像是隔著窗戶聽見的暴風驟雨，冷而冽，還有點漫不經(jīng)心。但青年卻絲毫不敢動彈，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臉上的肌rou神經(jīng)質(zhì)地抖了抖，他的余光下瞥，僵著脖子看見那兩桿槍的洞口統(tǒng)統(tǒng)抵在自己下巴的位置上。

    幾秒后，兩把槍都被木川隨意扔在桌上，磕出一聲“砰”的重響。

    被踩住的年輕人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餐廳內(nèi)噤若寒蟬，原本嘈雜的吵鬧和對峙如同燭火般熄滅，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聲。

    “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憎恨別人，我之前還在想到底在哪里見過你，原來就是嫌說書大叔講神話故事吵鬧的家伙，怎么，我能通過審核讓你不愉快了？真是難為你重新找路進入考場啊?！?/br>
    縮成點的瞳孔中央溢出暗紅的光點，雋秀的少年側(cè)影與眉目輪廓襯著恐怖的氣勢，他再次揚起下巴，用與過去無異的傲慢態(tài)度，一字一頓：“動我的東西，最好提前做好被找回場子的準備，要知道我和那邊幾個人不一樣，性格很差，所以視你的態(tài)度區(qū)別，很可能連讓你留遺言的機會都沒有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