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川唯覺得很淦。

    她單手插兜斜靠在欄桿邊上，日光灑落在微微卷曲的長發(fā)間，林蔭罅隙透過暗紅的虹膜，眼神非常冷漠。打架時不太能看出的個人特質(zhì)，現(xiàn)在變得十分明顯：她剛剛不顧矮個子青年似乎要殺人的表情，仗著自己用麻醉劑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隨手將人丟在巷道內(nèi)部。

    “謝謝你。”短發(fā)姑娘心有余悸地道謝，她真心實意覺得后怕，語調(diào)十分真誠，“下次我不會再惹到他們了?！?/br>
    欄桿前，燈影蕩漾在眼底融化成破碎的紅絲，木川周身的氣勢無端讓人覺得莫名的壓抑，她挑了挑眉：“下次？”

    千步局促地避開對方的視線：“我是說，我會小心的。”

    才怪。

    露比在心中腹誹——這家伙會改才奇怪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綠茶，木川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然而此刻被黑發(fā)少女若有若無的視線注視，又總感覺無辜的自己必須解釋點什么，于是她終于忍不住開口：“那個……只是個意外，我不是故意跟著你來的，我之前就有來過貪婪島…所以……”

    無聲的沉默持續(xù)片刻，木川唯最終嘆了口氣，回歸寵溺與放任的態(tài)度：“別撒嬌啊，我不能保證每時每刻都能留在你身邊保護你?！?/br>
    “我沒有撒嬌……”金發(fā)綠眸的姑娘越來越小聲地嘀咕。

    聽著露比的聲音，木川的感受在好笑與無奈之間徘徊，最終決定先暫時和她們一起行動，防止兩個小姑娘被幻影旅團的人盯上。

    而且哄女孩子是木川的長項，無非就是陪她們逛街吃飯試化妝品聊天，三個人坐在戀愛都市的咖啡廳棚子里，等服務員把剛出鍋的楓糖薄餅端上來。黑發(fā)少女正在低頭發(fā)短信，冷不丁嘴里被塞了一塊蛋糕里的草莓，她有些茫然地抬起腦袋——

    “好吃嗎？”

    長著娃娃臉的短發(fā)女生笑嘻嘻地舉著勺子邀功，她眨了眨栗色的圓眼睛：“你真可愛?！?/br>
    木川：“……”

    默默咽下草莓，唯姑娘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苦惱地撐著腦袋發(fā)問：“忘記問你叫什么了，前幾天就跟著我，你和露比是朋友嗎？”

    “嗯，我是千步，你可以喊我步步?！?/br>
    露比暗戳戳地翻了個白眼，癟著嘴往木川那邊瞥，卻發(fā)現(xiàn)她居然rou眼可見地愣了一下，眉心輕輕往中心蹙起來，不過只有瞬間，很快又恢復常態(tài)：“我知道了?！?/br>
    對方的姿勢并不安穩(wěn)，坐著坐著，屁股就慢慢滑下去，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像是一只懶洋洋的紅眼睛幼貓，伴隨著緩緩的呼吸，表情安寧又平靜。

    這時候，她忽然偏過頭，喊了一聲：“啊，下雨了。”

    黑發(fā)少女伸手接雨水，眼睛亮亮的，好奇又興奮地說：“是紅色的雨水。”

    也不知道她在開心什么，但是露比也下意識伸出手去觸碰雨水，胳膊從木川的肩側(cè)探出去，這樣的動作就好像她從背后抱住了這個孩子。

    ——說起來，把下巴搭在別人的肩上是什么感覺呢？

    露比這么想著，小心翼翼地俯身，靠在木川姑娘的肩膀邊上。對方卻只是頓了頓，也沒有改變動作，微微抿著嘴唇，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我記得會下紅雨是因為有一種蝴蝶的幼蟲是紅色的，它們的原生地是附近的水域，大概是強烈氣旋誘發(fā)的臺風把它們吸到高空?！?/br>
    意料之外的縱容。

    她認真說話時就不像是僅僅十五歲的小姑娘了，長相偏向艷麗的侵略感，偶爾顯得冷酷不近人情，光影交錯著襯托清晰又鋒利的線條，紅色的瞳孔半藏在深邃的眼窩里。

    “你們……”千步·洛克薩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們，“認識很久了嗎？”

    “這不重要，我現(xiàn)在比較想知道你之前說的，想要我的眼睛是什么意思?！蹦敬ㄒ荒樔魺o其事。

    哦豁。

    果然還是聽見了呢。

    千步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觀察兩秒，感覺后者應該沒有太過在意那些像是神經(jīng)質(zhì)的對話，再加上她說話聲音很冷靜，因此稍微放心了點：“我只是在說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如果我也有這樣美麗的眼睛就好了…之類的……”

    “是嗎。”

    黑發(fā)少女不可置否，向前湊了湊，無形中拉近距離。鴉羽般的黑發(fā)滑過臉側(cè)，紅眸里氤氳著霧氣狀的寒意，她笑起來卻有幾分錯覺似的深情：“你之前說——火紅眼什么的。”

    “……”

    她好像變了很多。

    露比在想，自從哈斯一別后，今年九月又在友客鑫碰面，但上次沒注意的那些小細節(jié)現(xiàn)在反而呈現(xiàn)不規(guī)則扭曲的放大癥狀。對，她還是無拘無束的瀟灑性格，還是對女生溫溫柔柔的放任對策，但——但是啊——萊德小姐太了解這個人了，果然還是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

    她遇到了什么事嗎？

    一定是非常巨大的打擊吧。

    倘若說半年前的木川還是在依靠什么執(zhí)念支撐著的話，那么現(xiàn)在她的心臟起搏跳動就像循環(huán)往復的單調(diào)浪潮，來來回回就是那么一段，違和感很強，仿佛被污染的冰凍海水。

    或者從某個時刻開始，這個孩子就不會再任性幼稚沖動，好像對一切都了解一樣，冷靜、果斷、富有攻擊性，朝著一個難以被人理解的方向轉(zhuǎn)身而去。

    “我確實收藏了火紅眼，不過那也算是我哥哥的藏品……”

    千步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黑發(fā)姑娘忽然站起來，目光遙遙地望著某個方向，然后丟下一句：“下次再說吧，你們也最好馬上回去，gi挺亂的，我有點事先走了?！?/br>
    她直接躍出棚內(nèi)，在半空踩了幾下，流暢地翻過墻壁，身影在近百層高的建筑物上一躍而過，如同白晝的流星劃過天空，完成無數(shù)跨度極大的超級跳躍，直接消失在遠方。

    “……啊，走掉了?！?/br>
    *

    念力波動最大的地方就在戀愛都市的城區(qū)中心。

    一旦靠近圓的附近，就好像身上憑白無故徒增幾百斤負重，周遭路人的動作變得無比遲緩，被圍在當中的紅發(fā)青年輕而易舉地錯身，躲過了所有的殺招。

    槍彈在木川身邊緩慢地相繼交錯而過，像是一幀一幀被割裂的慢鏡頭。她的動作完全不受阻礙，等到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表情瞬間變得嫌棄又無語：“我就說是誰弄出這么大動靜……”

    撲克牌落發(fā)出后，周圍的攻擊者立刻沉重倒地，手中的武器墜落，發(fā)出清脆的回響聲。

    對方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她，眼睛亮了亮，隨口說了一句：“原來是我的小蘋果?！?/br>
    兩秒鐘后，后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借著飛揚塵土的遮掩，黑發(fā)少女歪過頭打量著已經(jīng)結(jié)束戰(zhàn)斗的小丑服男人，目光掠過他手中沾血的撲克牌時稍微停頓了一下。

    “你找到除念師了嗎?！彼蛑胺降穆房趽P起下巴，假裝沒聽見對方的話，“這位先生。”

    西索一聽就立刻明白，木川這是在暗暗嘲諷他在幻影旅團基地時假裝不認識的態(tài)度。他故意鼓著包子臉，和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侃：“杰和奇犽也在這里嗎？”

    少女無言地看著他，隨手撿起一把掉在腳邊的槍，關上保險，把扳機護圈掛在食指上轉(zhuǎn)了幾圈，一副百般聊賴的模樣。

    “你怎么不和那些家伙說明。”

    “因為我的目的只是和庫洛洛戰(zhàn)斗～”

    兩人第一輪的試探結(jié)束，有個沒死透的襲擊者拿著刀從木川背后沖過來，被她用手中的槍托砸中下巴，全身抽搐著暈倒了：“……隨便你。”

    “派克諾坦的死讓他們很生氣哦?！鼻嗄曦Q起食指，拉出長長的念絲，一團粉色的桃心出現(xiàn)在半空中，“如果蜘蛛的目標變成你的話，結(jié)果會怎樣？”

    然后一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剛才還在眼前的黑發(fā)少女已經(jīng)跑去賣可可飲料的小攤前踮著腳付錢了。

    西索：“……”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換成普通人，恐怕他早就喪失對話的耐心，會直接切斷對方的頸動脈。所有的思考不過一念之間，青年翻手收起撲克，速度快到帶起一道光暈模糊的殘像。

    少女捧著一杯可可走回來，眼神平靜地落在他身上，沒有殺意和負面情緒，與他曾經(jīng)“訓練”過的很多小蘋果都截然不同。

    “心情不好？”他了然地問。

    小姑娘穿著秋裝，裹得嚴嚴實實，他們的身高差了很多，因此他輕而易舉就能看見她頭頂?shù)男“l(fā)旋。她垂著紅眼睛，很不開心地咬吸管，就跟發(fā)脾氣的貓似的，含含糊糊開口：“還行吧，有點糾結(jié)?！?/br>
    “哦，這位美麗的小姐……”

    旁邊街燈下的npc忽然搭話，說到一半又有些無措地看著他們：“你們——”

    矯健邪肆的青年和年幼驚艷的少女，顏值都過關的兩人站在一起，本來是和諧的一幕，卻被身后成堆的尸體破壞了氛圍，而且空氣中還彌漫著莫名的沉重氣息。

    “你們是在約會嗎？”npc男人想要開個玩笑放松一下，“是情侶嗎？”

    木川姑娘面癱著臉抬起頭，用大拇指往后指了指滿地的鮮血：“那還是真是會選地點，如果約會我更愿意在沒有尸體的地方。”

    西索震動胸膛悶笑起來，居然也十分配合地順著說下去：“我下次會注意的～”

    “而且正經(jīng)的成年男性肯定對小孩子不感興趣，再者我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少女一本正經(jīng)地盯著npc，“所以被說成情侶的話，你看，他也在假笑中無聲控訴著?！?/br>
    西索：“……”

    目送npc男人走遠，木川正好也把可可喝完了，她隨手將空杯子丟進垃圾桶，扯了扯自己打架時被劃破的袖子，打算去找個別針。

    “這種時候有沒有覺得很便利呢？”青年忽然伸手在她的袖子表面拂過，瞇著狹長的眼睛，含著奇異的笑容，“我的【輕薄的假相】”

    原先露出皮膚的部分已經(jīng)被遮住了，她左右看看，覺得挺好玩，于是終于松緩神色，垮著肩膀道：“原來你的紋身也是靠這個能力，看來未來可以成為一名手藝人賺錢了?！?/br>
    手藝人西索覺得這小孩果然還是笑起來比較可愛。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每次用能力的時候念量都會激增?！彼瑩崞阶约旱囊路?，隨口分析，“比如【伸縮自如的愛】，只要看你身上的念氣就能預測下一招，還有殺氣太明顯了，如果我是你，就試試一直維持「發(fā)」或「練」的狀態(tài)——”

    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對方正在用一種新奇的眼神打量自己。于是木川默默板著臉，義正言辭道：“不要這么欲求不滿地看著我。”

    青年哼笑出聲，挑起細細長長的眉毛瞥她：“現(xiàn)在想通了嗎？”

    “差不多。”

    小姑娘冷靜地把視線投射到更遠的地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姿態(tài)眨了眨紅眼睛：“重要的不是為了什么而死，而是為了什么活著。這樣想，好像就比較不一樣了，對吧？”

    紅發(fā)青年安靜地盯著她，沒有回答，木川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只是覺得對方的面部輪廓似乎在日光下變得不那么尖銳了。

    “你知道「緣盡之剪」在哪個城市嗎？”她不再談論哲學問題，打開手里的地圖冊，“編號是014?！?/br>
    “也許你可以去杜力亞司看看。”他聳聳肩。

    “賭博城市啊，能找到就好了。”

    她擺擺手，像是普通路人那樣和他分道揚鑣，毫無留戀地轉(zhuǎn)過身，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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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留言的人越來越少啦！！！我快要沒有更新的動力了?。。。?/br>
    本章是小木頭和西索的場合√

    寫這兩個的時候覺得還意外的挺和睦，大概是沒什么利益沖突，性格又有微妙的相似點，西索本身對小蘋果的容忍度高，唯姑娘對他也不存在太多的厭惡感，就很平和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