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敵國皇帝后我懷崽了 第9節(jié)
書生爭得臉紅脖子粗:“不還有幾天么,拜到哪個大人門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br> 壓緣祁張氏子張寧翰的一群人都笑了,鄙夷地看著對面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寒門書生:“張公子都說了,這次狀元非他莫屬,醒醒吧,別將自己那點狀元及第的白日夢寄托在謝才卿身上了,你知不知道張寧翰背后是誰?謝才卿找靠山……” 那人陰陽怪氣道,“他得找到指揮使大人府上,才有可能比張寧翰靠山還大吧?” 周圍一陣大笑。 “你!”書生氣得漲紅了臉。 連邊遠地方官都知曉,長翎衛(wèi)指揮使謝遮是圣上身邊唯一屹立不倒多年的寵臣,常年閉門謝客,不結黨,不積攢門生,甚至不交友,不和任何人私下往來,從不參與朝堂爭斗,只一門心思效忠圣上。 他是當朝最有名的孤臣,雖然只是二品,但一品在路上遇見他的車駕,都要趕緊招呼馬夫避讓,見了面也都親近地打招呼,唯恐得罪他。 這人說要謝才卿投靠指揮使大人,無疑是赤裸裸的嘲笑。 兩邊剛要繼續(xù)吵,一人“咚咚咚”爬上樓,扒著樓梯把手,表情浮夸神秘:“謝才卿去拜訪指揮使了!!” 吵鬧的茶樓有一秒沉寂。 下一秒哄堂大笑震得茶樓都震上三震。 “居然被你說準了哈哈哈哈哈!” “果然峻州過來的天真吶,連指揮使性子都沒摸清,居然就敢去拜訪了,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br> “我得給張公子報個信討個賞去!” …… 謝才卿去拜訪指揮使了。 這個消息比他前日在茶樓里說“南懷逸配”還轟動。 不少看熱鬧的都圍到了指揮使府邸附近。 如矢替江懷楚抱著東西,立在他身后,感受到周圍略有些怪異的注視,皺著眉,沉聲道:“要不要我找人做了他們?” 江懷楚:“……” 江懷楚回頭看著身后高大緘默、一臉認真詢問的男人,溫聲道:“不用,待會兒如果我進去了,你就先回去?!?/br> 如矢眉頭皺得更緊:“公子一個人我不放心?!?/br> 眼線那邊來消息,蕭昀下了朝就去謝遮府上了,這會兒就在里面,小王爺昨天剛得罪了蕭昀,他不可能放心他一個人進去。 “放心,他要是真想要我的命,就不會送我玉這么麻煩了,”江懷楚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微微一笑,“而且我今日是來拜會指揮使的,又不是來面圣的,他不是自討沒趣的人,那種身份,不會見我的?!?/br> 如矢沉默了一小會兒,勉強點頭。 門房已經將拜帖送進去了,等待的當口,如矢斟酌片刻,仍是低聲道:“公子若實在見不到謝遮,大寧有不少權貴受過彌羅恩惠,也有不少把柄在我們手上,我昨夜都整理好了,公子將少主令牌給我,我私下去找他們,他們肯定愿意幫您一把,不愿也得愿……” “再等等。”江懷楚打斷他。 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麻煩,多一份風險。 能靠謝才卿解決的,他不會想讓江懷楚去解決。 如矢面有遲疑之色。 指揮使不見客的慣例多年來從未打破,兩天前江懷楚提出要去拜會謝遮時,他已經將謝遮的情況說明白了,但江懷楚依然堅持要去,他說那他去準備一份厚禮,江懷楚也否了。 江懷楚今日除了一把他故意挑斷的破琴以外什么也沒帶。 他就這樣來拜會大寧從二品皇帝親信寵臣長翎衛(wèi)指揮使大人了…… 如矢將不合時宜的話咽了回去。 江懷楚立在緊閉的大門前,春風輕吹,素衣翩躚。 …… 同一時間,謝遮府上。 謝遮掌心抵著額角,另一只手捏著一粒黑子,懸在半空,好半天未落下,神色沉吟。 蕭昀等得稍顯不耐,從一邊小廝端著的托盤里抓了塊如意糕,吃了一口,見他仍沒下下來:“磨磨磨,再磨棋子都要給你磨沒了,你再磨蹭朕都要吃飽了?!?/br> “……”謝遮停止了摩挲棋子的下意識動作,只得找了個還算不錯但不是特別滿意的地方下了下來。 蕭昀隨手從棋盅里抓了顆白子,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下了下來。 謝遮的眉頭瞬間蹙了起來,又抓起了棋子,下意識重復之前的動作。 “……”蕭昀哭笑不得,“你又不是輸了要賠朕錢,隨心所欲點不好么?你是落子無悔了,落子前把落子后的悔全在心里先悔了一遍是吧?” “……”謝遮面有赧色,“微臣又不是在和陛下射箭打獵,下棋本來就是慢的,沉浸其中思考的過程才是最有趣的。” “你還嫌棄朕毀你興致了?” “微臣不敢?!痹捠沁@么說,還是悄悄嘆了口氣。 陛下學什么都快,做什么也快,思如疾風,動若雷霆,雖然不太喜歡慢悠悠的下棋,但沒奈何棋藝實在精湛。 他弈棋像打仗,沖鋒陷陣拼搏廝殺錯有錯著毫無悔意,快得簡直不像在下棋。 他要是自己這么下就算了,他還喜歡催催催催催。 催的他焦慮難當,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他不催的時候,也是要么吃點東西,要么站起來左右踱步,沒一刻是閑著的,讓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完全沒辦法定心。 皇帝甚至能邊聽太監(jiān)念奏折邊跟他下棋,前一秒在和他聊,后一秒忽然和太監(jiān)來句“那個誰誰誰叫他直接給朕滾蛋”,搞得他滿腦子也都是“那個誰誰誰叫他直接給朕滾蛋”。 偏偏皇帝還能不落下風。 ……果然成大事者必定天賦異稟。 謝遮心情復雜,剛要下,門房輕手輕腳進來,皇帝在,他不敢抬頭,恭敬地立在門口,等候問詢。 “有事么?”謝遮幾乎立刻、迫不及待地就問了。 蕭昀沒好氣道:“就這么不想和朕下棋?” “……”謝遮面不改色地看著門房,“說吧?!?/br> 蕭昀也擺擺手。 門房這才低頭垂眼走到棋桌前,向謝遮奉上拜帖:“峻州西城謝才卿在外面求見?!?/br> 蕭昀抓棋子的動作猛地一頓,愕然道:“他居然來拜見你?初出茅廬勇氣可嘉啊?!?/br> 他嘖了一聲,極罕見地露出了興味十足的神情。 什么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后,能讓他覺得稀奇的事越來越少了,這種趣事可遇不可求。 謝遮也愣了下,這個名字這幾天出現得實在有些頻繁,不得不說能被人記住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本事,連昨日事今日忘的陛下都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他。 蕭昀似笑非笑:“胃口倒是挺大啊,看上指揮使了,就得看他有沒有這本事了。” 謝遮是知道他的,皇帝從不看輕人,也不討厭人貪得無厭,就恨人眼高手低,沒本事還野心大。 他悄然看向坐在對面的蕭昀。 蕭昀懶洋洋道:“你就當朕不在,該怎么辦怎么辦,他要真進來了,朕紆尊給他騰地兒?!?/br> “……微臣遵命?!?/br> 謝遮從門房手里接過拜帖。 門房貼心道:“小的檢查過了,沒藏任何東西?!?/br> 之前上拜帖的基本都會在拜帖頁與頁間藏許多薄薄的片狀金銀。 謝遮替謝才卿暗松了口氣,他要是公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行賄,這就是把刀親手遞到皇帝手里了。 謝遮將拜帖交還給門房,淡聲道:“你跟他說本官從不見客,不是針對他一人,讓他回去吧,禮也拿回去?!?/br> 門房面色微微尷尬,立在原地不動。 謝遮詫異看他:“怎么了?” 門房咳了聲:“……他沒備禮?!?/br> 連在旁邊開始批奏折的蕭昀都震驚地抬起頭。 謝遮震驚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那他來拜會本官?!他空手來的?” 這話說出口,他才后知后覺有點不對味,倒像是他問謝才卿要東西似的。 只是往日旁人來拜見他,都是帶著少說千兩的厚禮的。 謝才卿這個時候找上門,明顯是賄賂他代為辦事,居然空著手來了。 門房道:“他讓小的給您帶話,說……” 見陛下饒有興致地看過來,門房緊張道:“他說錢對旁人而言舉足輕重,對大人您卻好比破銅爛鐵,大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沒用過,他為何要帶著您壓根不需要也并不喜歡的東西上門,來浪費大人寶貴的時間接見?” 謝遮一怔。 這說法實在新奇精準,道出了他多年所厭之處。 他這個位置,只要想要,銀子如水進,犯不著拿人家那點他壓根看不上的手短,耗費時間心力為人辦事,還失了名聲和圣心。 “那他帶什么我需要的好東西了?”謝遮翹了下嘴角,矜持道。 門房沉默片刻,才表情無比僵硬道:“他什么也沒帶,他還有求與您,他……他說他的琴壞了,想、想請您幫忙修……修一下?!?/br> 剛低下頭的蕭昀又震驚地抬起了頭。 謝遮琴棋書畫皆通,性子慢,沉穩(wěn)喜靜,平時就喜歡侍弄這些,修琴是一把好手。 但也沒人敢叫他修琴。 “……”向來不露圭角的謝遮也有點繃不住,深吸一口氣,幾乎從牙縫里擠著字,“他在搞什么?” “他說是他求您修琴,您愛拂小輩絲毫不取出手相助,百姓嘆服,不是他賄賂您您代為辦事,所以您無需顧忌人言,他不是客,所以大人也不算破了閉門謝客的例。” 謝遮神色微變。 他閉門謝客,絕非孤僻清高,只是舍了所有人的依附,才能得到一個人的信任。 他能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為他看清了爭斗毫無意義,皇帝才是一切的施予者和剝奪者,他只要哄好皇帝,他就可以平步青云。 皇帝是天下最孤獨的孤家寡人,只會信任重用和他一樣舉目無依的孤臣,而不是結黨營私、擴大已勢的野心家。 他不是不爭,他是以退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