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看著我，看著我在新奧爾良做出更多的成績，更大的事業(yè)……”

    “梅利，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你可以活下去，可以活得很好，比誰都要好……梅利！”

    媚蘭再次閉上眼：“可是，思嘉，你明白嗎？”

    “有些時候，愛……是令人疲憊的?！?/br>
    這一聲嘆息像是一枚大錘，重重地打在羅蘭的心上。

    她感覺自己的雙膝一下子磕在媚蘭床榻前的地板上，她跪下來，淚眼婆娑地望著榻上瘦小的女人。

    媚蘭是明白的，從頭到尾都明白。

    媚蘭卻依舊選擇了愛她，愛希禮。

    但她在得不到回應(yīng)的情形下一直在付出她的愛，以至于這些愛把她掏空了，令她枯竭了。

    羅蘭伸手捂住嘴，控制自己，沒讓那一聲嗚咽從口中溢出。

    她忿忿不平地想：為什么呢？為什么這么好的女人要愛希禮呢？

    “我累了……想睡?！泵奶m喃喃地說。

    羅蘭卻知道她指的是安穩(wěn)地躺在亞特蘭大韓家的墓園里，躺在查理身邊，躺在韓家的祖先們身邊，永遠(yuǎn)不要再嘔心瀝血地付出感情，永遠(yuǎn)享受安寧。

    “思嘉，有你在……我很放心。”

    “我要拜托你……”

    媚蘭都說了什么？

    羅蘭只管渾渾噩噩的聽著，心里卻只有一個念頭：媚蘭不要她的“萬能卡”，媚蘭不要她救她……

    她像是一個壞孩子，偶爾想要做一次無私的好事卻被斷然拒絕，心里又委屈又堵得慌，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允諾對方對她提出的任何其他要求。

    “我，我會——”

    我會照顧博，我會照顧希禮。

    我會做到你希望的一切——

    可是媚蘭啊，沒有你，這世上就少了一個最溫柔最包容的靈魂。沒有誰能代替你活下去?。?/br>
    “還有瑞德……”

    “思嘉，和他在一起……”

    “他那么有趣，又那么愛你?！?/br>
    羅蘭：瑞德……

    她確實希望瑞德此刻在她身邊，因為她覺得悲傷馬上就要把她壓垮了。

    “別了思嘉……我要睡了……”

    最終是米德大夫打開了門，把羅蘭扶了出去。

    大夫看著她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原諒了她此前的言語唐突。

    取代她聆聽媚蘭遺言的人成了衛(wèi)希禮和英蒂兄妹兩個。

    羅蘭昏昏沉沉地走出這幢房子，一打開房門，南方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照耀著她，刺目的光線令她頭暈?zāi)垦！?/br>
    她邁出腳步的時候覺得腳有些軟，她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栽倒下去。

    她倒下的時候心里還在想：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位面如此具有挑戰(zhàn)了，因為這里孕育了太多太深厚濃重的感情，人們的愛憎都像是南方的陽光一樣強烈。

    但至少，她終于了解了什么是愛。

    羅蘭苦笑——她也沒想到，種田選手竟然也有需要回答情感答卷的這一天。

    然而她卻直接摔進(jìn)了一雙堅實的胳膊里。

    “思嘉，思嘉別怕——”

    “還有我，還有我在這里……”

    白瑞德像是接過了媚蘭的接力棒，勉力支撐著她。

    他把她扶上了車，他自己駕車，卻讓她坐在自己旁邊。

    他伸出胳膊緊緊地攬著她，讓她靠著自己，倚靠著自己。

    “思嘉，你想去哪里？”

    “我可以帶你去教堂、去塔拉、去亞特蘭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br>
    “我想去……”

    我想去海邊，想要每天泛舟密西西比河上，坐觀朝陽升起，群鳥飛行，群魚潛泳，數(shù)一數(shù)蘆葦深處到底潛伏了多少只鱷魚……

    我也想回塔拉，坐在風(fēng)中搖曳的茶樹身邊，聽河畔濤聲，看著面前顏色深沉的紅土地，和在紅土上綿延的大片大片棉田……

    “我都帶你去……”

    他貼在她耳邊，悄悄地說。

    有瑞德在，羅蘭漸漸感到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她感受到新鮮空氣在她的臉頰兩側(cè)流動，

    誤入城市的海鷗在上空振翅嘶鳴，

    她聽到遠(yuǎn)處鐘聲在敲響，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昭告這個世界又失去了一個，最純潔美好的靈魂。

    意識終于清醒地回到了身體里。

    她終于回想起來，媚蘭，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了媚蘭。

    她突然痛哭失聲。

    當(dāng)著新奧爾良的街道上許多錯愕的行人。

    瑞德把馬車泊在路邊，用手臂環(huán)著她，小聲地哄著。

    她知道這個位面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為她的人生永遠(yuǎn)烙上烙印，就像是那首歌里唱的——

    “這些年來的笑容和淚痕，

    使我心痛像刀割一樣。1”

    她永遠(yuǎn)背負(fù)上了這些回憶，但是同樣的，她以后的人生里，似乎也永遠(yuǎn)多了媚蘭給她的勇氣加持。

    “思嘉，思嘉別哭。”

    “我在，我還在這里……”

    瑞德抱緊了她，就像是會抱一輩子一樣。

    或許我會在你高光的時刻安靜旁觀，但我不會錯過你人生的最低點。

    “蘭蘭，快！”

    “你在位面里還有最后15分鐘！”

    羅蘭猛地清醒過來。

    她大概是痛哭了一場，在渾渾噩噩之間被白瑞德送回了自己的居所。

    小貓在她的枕頭邊焦急地跳來跳去。

    “這么突然的嗎？”羅蘭不敢相信。

    她明明……剛剛答應(yīng)了媚蘭，在這個位面里，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蘭蘭，不要再浪費時間，快，快去見白瑞德……”

    羅蘭馬上翻身坐起來，問露娜：“還是要他幫我拉票嗎？”

    露娜：“蘭蘭，你怎么還總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他愛你，你快去和他商量一下，以后怎么才能在其他位面碰面……”

    羅蘭：……！

    露娜剛剛說完這一句，貓貓“嗖”的一聲不見了。

    該死！——羅蘭心想，一定是位面方把她的經(jīng)紀(jì)人在位面結(jié)束之前先調(diào)離了位面?？珊么跻沧屫堌埌言捳f完呀。

    “以后怎么才能在其他位面碰面……”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明顯的提示了。

    羅蘭這時終于醒悟了：原來，原來白瑞德不只是個原著人物，他和她一樣，也是來自位面外的現(xiàn)代靈魂。

    她匆匆忙忙地穿上鞋子，攏了攏頭發(fā)就準(zhǔn)備出門。剛邁步時，羅蘭終于想起露娜以前對她說過的，位面bug的事。

    “……位面外的真人不慎誤入位面，因為人設(shè)契合而自動成為了這個位面中的某個人物……”

    “……他其實也挺慘的，因為是誤入，他的‘轉(zhuǎn)移艙’已經(jīng)被挪走了，想要回到位面之外會很困難?！?/br>
    是的，白瑞德來自位面外——她早就該意識到的。

    他擁有這個時代的人所沒有的思想，他的灑脫也多半來自于這種思想帶給他的底氣。

    而貓貓也一直在給羅蘭各種提示：小小的奶牛貓誰抱都可以，就是瑞德不行。

    唉！——羅蘭伸手一拍腦門：她怎么早沒想到呢？

    羅蘭沖下小樓，見到白瑞德正站在門外的空地上等她。

    “瑞德，”羅蘭直接沖上去，抱住了白瑞德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br>
    “終于——”

    瑞德也伸臂抱住她，在她耳邊發(fā)出一聲幸福的嘆息。

    “可是我們只剩最后十來分鐘了?！?/br>
    十多分鐘之后，用以維持這個位面的虛擬技術(shù)將會暫停，位面里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會靜止，等待重置，代碼會重寫，一切都會回到他們/它們最初始的狀態(tài)去。

    “哦，瑞德，可是你……你和位面制作方談好了解決方案沒有？你要怎么離開位面？”

    羅蘭真心實意地替對方著急。

    “大概算是對我誤入位面的懲罰吧！”白瑞德笑著說，“沒辦法在很短的時間里離開位面。制作方的意思是，我可以選擇參加下一季的《飄》位面，反正駕輕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