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錄 第111節(jié)
“咦,什么東西,今天早飯這么神秘?”念婷蹲在地上伸手拍了拍箱子,扭頭問顧云杳。 “是人,打開看看,說不得今日咱們能給玉戎一份大禮?!鳖櫾畦米旖堑男σ庾屇铈眉贡赤侧驳睦?,她搓了搓手把箱子打開,入眼看到的讓她嚇了一跳。 李良政還沒看到里面是什么人,箱子就被念婷一把給合上了,看她臉色十分詫異驚訝,他心里的好奇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啥人呀?”他上前一步自己動手去開,念婷就蹲在一旁看著他打開。 李良政的手僵直在了半空,眼睛直愣愣的看著箱子里躺著的人,“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話語可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箱子里的人根本不該在這個世上。 “好了,送去廷尉府,悄悄的送去,大張旗鼓的讓人知道?!鳖櫾畦媒淮捳Z里互相矛盾,但念婷卻忽然十分興奮的站了起來。 她知道顧云杳這話的意思,敢情真有倒霉事攤上邵籟了。 李良政似乎這次也聰明了,立刻應了一聲,把箱子重新蓋上鎖好,扭頭出去找了兩個侍衛(wèi)來,“王妃,這倆人可靠可用?!?/br> 站在門口的倆人身形彪悍,抬起箱子確實沒問題,可她是要把箱子悄悄抬進廷尉府,又不是去打架。 “嗯,也行,我?guī)巳グ??!?/br> 顧云杳有些猶豫,端王府侍衛(wèi)中誰的身手如何她并不是很清楚,“李良政,你對府中侍衛(wèi)比較了解,你跟念婷商量吧,但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做?!?/br> 她擺擺手,示意幾人自己說去吧。 也不知道念婷是怎么忽悠李良政的,最后他帶著兩個侍衛(wèi)屁顛屁顛就跟著她走了,顧云杳看的直搖頭。 等人走后,顧云杳再一次把手中的信展開看了看,信上的筆跡根本不是玉非寒的,看起來十分飄逸,倒像是那個仙魔一般的青綃寫出來的字。 顧云杳拿著信抖了抖,忽然發(fā)現(xiàn)了異樣的地方,信的一角有一點奇怪的水漬,她拿到鼻尖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挑起眉,她拿了桌子上的茶水,又把信攤平在一邊兒,一點一點用水在信上邊緣處灑。 果然,沒一會兒信最后留白的地方就出現(xiàn)了一行字跡,娟秀而筆挺,是玉非寒的字跡。 “三日內(nèi)必回,勿念?!鳖櫾畦眯÷暤哪盍顺鰜恚旖遣蛔杂X帶上了一絲笑意,玉非寒要回來了,他的傷應當是全好了。 深吸一口氣,顧云杳拿起信抖了抖上面的茶水,轉(zhuǎn)身折好放在了枕邊。 他回來之前,廷尉府主人的位置要換個人來坐,否則豈不是辜負了大老遠送來的那口箱子。 念婷領著兩個侍衛(wèi)上了馬車,轉(zhuǎn)了一圈到了燕子樓后門,她下車示意兩個侍衛(wèi)跟著她進去,三人在樓中大吃大喝一直到了午后,這才慢悠悠重新到了后門。 “事兒辦的如何了?”念婷低聲問送他們出來的掌柜,那掌柜做了個手勢,念婷立刻眉開眼笑的跳上了車。 兩個侍衛(wèi)從頭到尾都一頭霧水,不明白這位姑娘到底都做了什么,王妃交代的事不是要把箱子送去廷尉府嗎,怎么來來去去都在街上轉(zhuǎn)悠。 念婷也不解釋,箱子里的人已經(jīng)瞧好了,這會兒天色尚早,廷尉府門前的人一定不少,只要想辦法把箱子落在門前,再等里面的人出來就行了。 落東西這種技術活自然也是她的特長,她小到落過銀兩珠釵,大到把自己哥哥落在山里,反正沒有她落不下的東西。 從小道上繞到廷尉府對面的巷子里,念婷便讓馬車就停在這里,她下去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正是好時機。 入夜十分,顧云杳坐在寢室內(nèi)聽著侍女從街上聽來的八卦,說廷尉府門前有人撒錢,還憑空出現(xiàn)了一口箱子。 原本百姓以為那箱子里也是金銀錢財,沒想到剛一打開,就從里面跳出個人來,赫然就是已經(jīng)被皇帝下旨處死的定王殿下,還穿了一身龍袍。 這可把圍觀百姓嚇壞了,連驅(qū)趕百姓的廷尉府衙役也都嚇了一跳,趕忙叫了邵廷尉去看。 “王妃,聽說這會兒邵廷尉已經(jīng)又進宮去了,定王也被羈押在了廷尉府大牢,百姓們都說皇族這是把百姓當猴耍,明里下旨處死,暗地里卻把人給放了?!?/br> 侍女說的繪聲繪色,仿佛自己親眼所見,說完臉上還帶著幾分惱怒的說這不明擺著騙人呢嗎。 顧云杳嘴角含著笑意,念婷做的不錯,百姓忙忙碌碌一生所為不過錢財,可以讓一家人過的好一些,灑了錢也基本沒人不去撿的。 聚了那么多百姓,她要想把一口箱子不知不覺放在人群里,根本不是難事,再加上有些貪小便宜的人撿了錢定然會動那口箱子,定王沒死也就可以大白天下了。 還穿了龍袍,這一次玉戎即便不想殺了這兒子,恐怕都不行了。 而做為從頭參與這一切的廷尉府官員,肯定也會被玉戎遷怒,首當其沖的便是邵籟,這廷尉府主人他怕是再也做不成了。 “王妃,奴婢是不是說錯了?!笔膛鋈灰庾R到自己這是在說皇室欺騙百姓,而眼前這位也是皇家的媳婦,是端王正妃。 顧云杳擺手,“無妨,這本也是事實?!?/br> 皇家的尊嚴她不打算維護,除了玉非寒,她不覺得自己該護著玉家的任何人。 想想第一次見到玉非寒時,他帶著千軍萬馬踏萬千尸骨而來,毀了她的國毀了她的家,可如今她卻對這個男人傾心相許,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會信。 但她其實從高臺上跳下去那一刻是輕松的,終于再也不用背著國與家的包袱,解脫了。 她默默的想著,身邊的侍女見自家主子沒責怪的意思,繼續(xù)說道,“黎京百姓已經(jīng)流言四起,說,說皇家把百姓不當百姓,當是可以欺瞞的愚民?!?/br> 愚民可以是愚民,但當政者若是把老百姓當愚民欺騙,還沒能騙到,這就尷尬了。 “哦?老百姓怎么敢私自議論皇室?”顧云杳起身斜倚到軟榻上,滿臉不在乎的問。 侍女猶豫了片刻,見自家王妃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就遲疑著繼續(xù)說下去,“百姓自然不敢明目張膽議論,但這件事影響太大,又被那么多百姓看到,私下的流言根本擋不住?!?/br> 顧云杳點頭,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以百姓的流言蜚語讓玉戎不得不妥協(xié),但有一點,她或許也會成為玉戎眼中一粒沙。 但那又如何,玉戎本身也容不得她,不過是早晚的事,她也會成為下一個程喧,只是程喧還有她和程平費心思營救,她呢? 說不心酸是假的,只是她早就習慣這份心酸,從她出生開始,就從來沒人會為了她周旋。 一開始是沒人,后來是不需要,所有人都認為她可以自己救自己,她也從來不敢指望別人,到如今習以為常。 “好了,你下去吧?!鳖櫾畦脫]退侍女,翻身躺在軟榻上,她看著頭頂平整光潔的梁柱,心里想著玉非寒平日里睡在這上面該是什么感覺,一定不舒服吧。 正在她來回翻身之際,門突然響了,顧云杳并未起身,外面是許家暗衛(wèi)和王府暗衛(wèi),她一點也不擔心進來的是歹人。 “都下去吧,我要就寢了。”顧云杳沒往門口看,以為只是剛才的侍女去而復返,擺擺手示意她下去。 可腳步聲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走到她所在的軟榻前才停下。 顧云杳心里一驚,慢慢的睜開眼,只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自己身邊,那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好聞的香味,還有那雙猶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 “這般早睡下,近日可是累壞了?” 他的聲音她許久未曾聽見,但這一刻再聽到又仿佛是昨日才在耳邊響起過,顧云杳愣愣的看著他,久久沒有移開眼。 玉非寒嘴角帶著笑意,俯身把一臉驚訝的顧云杳攔腰抱起,轉(zhuǎn)身往床榻前走,“軟榻睡著不舒服,還是到這邊睡的好?!?/br> 顧云杳一言不發(fā),只看著他,直到他也隨著自己躺在了床榻上,她才翻身將頭埋在玉非寒的懷中,悶悶的嗯了一聲。 玉非寒始料未及,原本以為她會抗拒,竟沒想到她主動往自己懷中靠,一時間心花怒放,忽然有些感激起青綃來。 伸手把顧云杳往懷里再攬了攬,“就沒有什么要問的?” 他不在的日子里,這小丫頭那般忙碌勞累,不過他在外也沒有白待,玉戎壓給端王府的一切,他會一點點還回去。 “沒什么要問的?!鳖櫾畦脨瀽灥恼f,閉起眼睛就要睡過去,這幾日她確實勞累。 第194章 震懾 玉非寒嘴角彎了彎,稍微動了動身體讓她靠的舒服些,便也閉上眼睛安穩(wěn)睡去,此后年月,只愿擁她一人入懷。 端王平安回到府邸的消息在第二日一早就傳開了,主街上的百姓親眼看見端王攜端王妃一道入了宮門。 “看著雖有些憔悴,但端王殿下仍是英武不凡啊?!闭驹诮诌呉姷揭恍型醺畠x仗過去的百姓說,周圍幾個圍觀的百姓也紛紛點頭表示就是。 “唉,聽說殿下是連夜趕回王府的,看那樣子定然在外受了不少罪吧?!毙傋拥恼乒褚矞惲松先ィf的似乎自己真看到了一般。 圍成一圈的百姓一聽都走進他的攤子坐下,隨手點了些吃的喝的,問道,“是嗎,干啥這么著急呀。” 另一位剛坐下的人一臉你不知道了吧,“端王府最近可是禍事連連,聽說前不久還有人要刺殺端王妃,王府侍衛(wèi)都死的死傷的傷,氣的端王妃都上廷尉府直接拍桌子了?!?/br> “哦,那也難怪端王會著急回來,這皇家也太不像話,連一個婦孺都護不住,還把百姓當猴耍,唉……” 眾人一陣沉默,都知道這人指的是昨個黃昏發(fā)生在廷尉府門前的事兒,皇帝下旨斬了定王,可他卻當眾出現(xiàn)在了廷尉府門前,還身穿龍袍。 百姓確實愚昧,但如同你說一個人弱智,當著面說和私下說那是兩種效果,甭管這人是不是小人,只要不傻都不會當著人家面兒說你腦子有問題。 這也是百姓為何會不顧皇室威嚴,私底下這般議論皇室的原因。 街上百姓議論紛紛,宮中大殿之內(nèi)卻寂靜無聲。 玉戎坐在寶座上,下面是文武百官,中間的是他能力最出眾,也是他最忌憚的兒子和兒媳。 “端王能平安回來,朕心甚慰。”安靜在空氣中蔓延,越久越讓人心里不舒服,玉戎作為一國之君,不得不率先開了口。 玉非寒立在大殿之上,那一身氣勢絲毫不輸龍椅上的玉戎,甚至比他更有幾分王者風范,這也是文武百官不敢輕易開口的原因。 如今朝廷局勢越來越復雜,尤其是端王府最近的出的事兒,讓他們不得不提心吊膽。 “兒臣多謝父皇關心?!庇穹呛故仔卸Y,今日來早朝還帶了顧云杳來,不止是為了她遇刺府中侍衛(wèi)死傷,還有一種震懾之力。 他是玉非寒,是西秦皇子中無人能及的端王,只要他在,西秦一邊倒的局勢就絕對不會存在。 頓了片刻,玉非寒雙目往一側(cè)站著的顧云杳看了眼,她今日朝服加身,姿態(tài)雍容華貴,一身氣度讓他覺得非常像一個人。 “兒臣今日攜妻上殿,是有一事請父皇為我端王府做主?!庇穹呛D了頓,見玉戎并沒有阻止的意思,繼續(xù)說,“前幾日本王的王妃被人行刺,廷尉府說會給一個交代,幾日過去了,仍是不聲不響,本王想請父皇親自為本王王妃主持公道?!?/br> 玉戎的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目光轉(zhuǎn)到了站在一側(cè)渾身直哆嗦的邵籟身上。 邵籟一接觸那目光就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微臣,微臣已經(jīng)著手調(diào)查了,請陛下給微臣些時間?!?/br> 說完還覺得不保險,朝著玉非寒跟顧云杳又請求到,“請端王與王妃給微臣些時間?!?/br> 玉非寒不說話,和顧云杳齊齊朝著玉戎拜了拜,示意他們還是請皇帝給做主,這讓玉戎十分難辦,但又不得不辦,此時此刻與端王的勢力決裂,顯然并非明智之舉。 尤其是定王未死一事被人抖出,他早就焦頭爛額,端王又在此時回歸,更讓他措手不及。 玉戎瞇了瞇眼睛,他派出去的人到現(xiàn)在只回來了一半不到,其余人等出去尋找端王的,至今未歸,而他卻已經(jīng)回來了。 “朕便再寬限你三日,若再無法給端王妃一個交代,那朕便撤了你的職?!彼紤]片刻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既給了端王一個交代,也給了邵籟一個緩沖的時間。 更重要的事,他需要調(diào)查清楚那批消失的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到尸體也是。 朝會不到一半,端王就以身子尚且虛弱與自家王妃早早退下了,皇帝自是不會留人,誰都看得出,端王在,上座的皇帝也十分不自在。 顧云杳一早被玉非寒拉著入宮,又累累贅贅穿了這一身行頭,可其實到大殿之后卻只言片語也無,只當了個吉祥娃娃,看著一眾人等畏畏縮縮忌憚端王又不敢得罪皇帝的熊樣。 “可看清楚那些人可用?”玉非寒坐在馬車里,車簾被他半撩了起來,好讓窗外一行百姓看到他確實回來了,只是歷經(jīng)磨難身體還很虛弱。 顧云杳就知道沒那么簡單,所以當吉祥娃娃的時候早就觀察了四周官員,數(shù)十個,能入她眼的卻沒幾個。 那些一品大員就算了,能站在那個位置,心思非一般人能揣測,且玉戎尚且強健,根本不會急于一時往各王中間站。 “軍中勢力只有顧之曦和曹烈旗鼓相當,如今的文定公也已交出兵權,不足為慮,所以軍權暫時沒有好人選?!鳖櫾畦梦⑽Ⅴ久?,立在大殿上的武將不多,她認識的倒不少。 玉非寒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