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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千金嬌在線閱讀 - 第十七章 玉葉金枝*

第十七章 玉葉金枝*

    (十七)

    馬車停下,衛(wèi)姮進(jìn)門便心想,以后入宮前一定要吃飽,這樣肚子就不會咕咕作響了。

    一路往后院里跑,她雖胖了,可七八歲小姑娘家,還是矯捷如風(fēng)。萱草襦裙像一枚飛舞的蝴蝶,在假山后探了探頭,卻不敢去尋林雁姨母。

    一來翹翹有點(diǎn)懼怕她,二來林雁姨母也著實(shí)忙得應(yīng)接不暇。

    當(dāng)年葛青離世前,給林雁抬了在錦泰院里的身份和權(quán)柄,葛青去后的這些年,院里的一應(yīng)事務(wù),雖然有繼室孟芳欣和她身邊的秋嵐分管,可許多部分還在林雁手里攥著。

    尤其林雁還掌理和經(jīng)營著葛青留下的嫁妝財(cái)產(chǎn),可都是將來給翹翹兒的嫁妝,因此素日里外張羅著也很忙,在院子里亦有著說話的權(quán)利。

    孟芳欣對林雁是謙讓的,素日“林嬤嬤”叫得親切,因著林雁在,對翹翹兒愈是體貼照拂得仔細(xì)。林雁雖說與孟氏不親不疏,畢竟先前自家夫人在世時,這位表夫人在床前吹湯喂藥,親自陪伴,過后又對小大姐體貼照拂,因此也是敬重的。

    只見著府上把小大姐嬌慣得這般,小時候看不明顯,大了那差異便也跟著放大了。總覺得不妥,尋思夫人若在世,必不會縱容小姐這樣好吃懶學(xué)。

    因此私下見著了翹翹,總對她說:“聽姨母一句話,女孩兒家做事應(yīng)有節(jié)制,便好吃也不可任意而食。識字書畫女紅便無趣不喜,也總不可全然不會?!?/br>
    林雁姨母有著端莊素雅的儀容,舉止投足間自有一番巍然的氣勢。翹翹被她念叨幾次,心下有點(diǎn)窘迫,可每次桌上擺滿大魚大rou時,又改不掉習(xí)慣。每每見著林雁姨母就不親了,敬而遠(yuǎn)之地躲著她。

    這會兒拐到一條廊檐下,傍晚的清風(fēng)打得竹葉子窸窣響,聽見木盆里漿洗衣服的聲音。奶娘尤琴正坐在檐下洗著一小盆衣服。

    綺麗精美的絹絲裙裳,都是翹翹的衣服。

    尤琴梳著簡單的圓髻,賢惠的鵝蛋臉龐,對翹翹就像親閨女一樣疼。因著自小由她帶大,笑容里總是有著無限的包容寵溺。就算這些本不用她干的活,也要親手洗了才安心。

    衛(wèi)姮在尤琴跟前總是最能放松,也最驕縱放肆,因?yàn)橹雷约簾o論怎樣,奶娘都會欣然接受。而且芳娘也告訴她,奶娘只是個仆人,主仆之間不必太過親熱。

    此刻往尤琴身旁一蹲,甜甜地叫了一聲奶娘。

    倒不是她故意甜,實(shí)在是她乖嬌的時候開口說話必甜。

    奶娘聽得一楞,手上沾著泡沫,詫異小姑娘今日緣何突然親近。

    翹翹復(fù)問道:“奶娘可知人身上有一種味道叫狐臭?”

    奶娘答說:“是有的,少數(shù)人天生就有。隨著天熱而逐漸明顯,冬日衣服包著就淡了。有些人較為敏感,有些人卻聞之不覺。小姐怎的問起這個?”

    少數(shù)人,天生就有,有些人較為敏感……現(xiàn)在是七月。

    跟芳娘說得一模一樣。翹翹聞了一下自己咯吱窩和手肘,是有一股味道,卻不知為何味。嘟著姣好的臉頰,咬唇說:“可是我身上的這種味道?”

    聽得尤琴噗嗤笑出聲來:“這如何能比?先夫人懷大小姐的時候,喜鵲都愛圍著墻頭叫,小姐出生,滿院的牡丹爭著開放。小姐身上的清香,是平常人求也求不來的?!?/br>
    我才不信呢。

    衛(wèi)姮只記著太子今日吃壽面時,逐漸縮去一邊的繡龍紋袍擺。奶娘因?yàn)閻圩约?,?dāng)然這么說。便覺得也無意義去問祖母了,每個人為了哄她,總是說著一樣的話。

    去到自己廂房,掏出一件短掉的錦褂和薄薄的蠶絲中衣,對丫鬟綺綠和雪曼說:“你們給我裁幾個香囊,我天亮就要用!”

    晚膳的時間,孟氏讓灶上做了紅湯花鰱魚頭、香辣紅燒肘子、魚羊鮮湯和糖醋排骨,在飯桌前等她,坐了良久也不見人來,生怕她白日受了打擊是否不肯吃飯,差丫鬟去尋,也尋不著人影。

    順安侯府僻靜一角的荊蒲院里,翹翹正在一排排的大柜前翻找著書籍。

    她翻找得很心急還沮喪,眼睛里都是執(zhí)著的銳氣,心想可能以后她就變成一個煩躁的翹翹了。

    總之不接受這樣美好的自己,忽然被冠以天生的臭味。從此她再也不完美了,她要用多多的香囊掛著,就像芳娘說的,掛著就遮住味兒!

    今后誰人要膽敢再說她胖或者其他,翹翹就圍小圈子孤立,一巴掌拍過去。她必是要嫁給太子,哄得太子哥哥也喜歡自己的。就要誰人都夸贊她美,都圍著她,說她的好。

    這個荊蒲院是老侯爺衛(wèi)衍正和二爺衛(wèi)修的私院,平素輕易不容許家中老小隨意進(jìn)入的,里面晾曬著中草藥,還收藏不少醫(yī)書典籍,父子倆有時在太醫(yī)院忙不完的,回到院子便繼續(xù),熬藥編書等等。

    衛(wèi)姮墊著腳尖,在三排的架子取下一本:“狐臭,[胡臭]也……授汝良方用小-便。”什么呀,她又塞回去找,取出一本《古方籍》。

    “……密陀僧三十,枯礬五,薄荷二……”她按著上面的方子找著藥材,還缺兩味龍涎香和香子蘭,因?yàn)榘嘿F而放在頂層的屜子里,她便取來小梯往上爬。

    柜子是貼墻靠著,湊上去還算穩(wěn)當(dāng)。只七歲多的她還太矮,手臂上的rou半截卡著屜邊,才夠得著上面的東西,所以大大地抓了一把,方便以后分著用。

    “喵~”正要將手收回,不知哪兒竄進(jìn)來一只貓,她一個梯-子站不穩(wěn),整個人便咕嚕?;聛?,撲通一聲滾去了地上。

    慶幸屁股rou厚,下方又是一道蒲草墊,因此沉沉地臥了過去。

    ……

    陷入黑暗是一種什么感覺?

    ——

    “大晉國土浩廣,物資豐饒,檐宇如一,兒女華盛,是為番邦之表率!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諸國朝拜,彩帆飛揚(yáng),樂工一萬八千人,琴笛聲遠(yuǎn)播數(shù)十里。

    翹翹仰著圓潤如玉的下巴問:“太后奶奶,‘兒女華盛’可是說我站在這里,是屬天下佼佼的美人兒?”

    傅太后笑著拍她細(xì)嫩手心:“呵呵,那可不是,我衛(wèi)姮將來是要嫁給太子的姑娘,哀家說你是,你便是,哀家最疼的翹翹,沒人敢說不是!”

    ~*

    太子新婚,衛(wèi)家大小姐堵在東宮門前不動,氣得洞房夜太子妃哭到暈厥。太子怒而拂袖,揚(yáng)言:孤發(fā)誓,今生再不與衛(wèi)姓女子交道。

    衛(wèi)姮聽說后傷心氣極,干脆給各公侯府上適齡公子紛紛遞去櫻花信箋,嚇得公子們聞之色變。

    芳娘拭著淚說:“翹翹兒,你便看看自己的模樣,太子不喜歡你也在所難免,可卉兒蕙質(zhì)蘭心,冰清玉潔,衛(wèi)家還可把卉兒送進(jìn)東宮??赡氵@般一鬧,卉兒的東宮之路也堵上了?;軆哼@些年忍你讓你多少,看在我含辛茹苦掏心掏肺養(yǎng)你十?dāng)?shù)年份上,你也不該如此。罷,就算是我幼年寵你過度,勸你少吃多勞你也不聽,還怕被怪罪我繼室偏頗,換得如今下場也是自找?!?/br>
    她聽得震顫,記憶里幼年誰都叫她無須忍讓,任由性情,闔府只有林雁姨母和奶娘提點(diǎn)過她。可惜她不親,可惜林雁姨母也不在了。

    百般不信地問:“可芳娘幼年只叫我不須收斂天然,只說祖母的胖也叫人喜歡,叫我想要的就去得,得不到便拍毀,何有勸過我一次?!?/br>
    “你……你怎的說出如此話來?翹翹,我是你的芳娘啊!罷了,到底不是十月懷胎生下的骨rou,怎也體會不了為娘的苦心?!?/br>
    ~*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廣陵宮將作大臣衛(wèi)謹(jǐn),辜負(fù)圣眷,貪贓枉法,致工程塌方,殃及匠工性命無數(shù),觸犯天恩,斬立決。

    朕念及衛(wèi)衍正事職宮廷兢兢業(yè)業(yè),其余九族免于一死,男子發(fā)配邊關(guān)三千里外,女子遷回舊邸,收回衛(wèi)氏所有房宅田產(chǎn),夷為平民。欽此?!?/br>
    祖父年歲已高,哥哥們的孩子幼小,經(jīng)不起風(fēng)沙摧襲漫漫跋涉。

    衛(wèi)姮跪在慈安宮外,三日兩夜不起:“太后奶奶,求求您救救衛(wèi)家!父親定是被冤枉的,他連一件官服都穿幾年,他是翹翹唯一的父親,他不會貪臟的!”

    從未吃過半分苦頭的自己,白皙的膝蓋磨得青紅腫痛。多少昔日艷羨的目光從身邊走過,皆剩下鄙薄的涼嘲。

    傅太后撫著額,揮揮袖沖張興才嘆氣:“叫她走吧。皇帝都查出來罪證確鑿,叫哀家如何反駁的余地……翹翹兒不是我不管你,昔年你若是嫁得太子,今時哀家?guī)湍阏f話也有個依仗,可你如今連皇子妃都做不成,卻讓哀家有何出口的借由?;厝グ桑軒湍惆衙4嫦聛?,便已是有幸了?!?/br>
    原來一切都是因著有所圖而有所互利嗎?

    無所圖,美言與笑顏便也收回了。

    ~*

    紅漆斑駁的廊檐下,婦人保養(yǎng)得宜的溫潤手掌撫著她,言語躊躇:“翹兒也看到了,今時不同往日,侯府早就不再了,老夫人又在榻上病著,府上這么多口,買什么都要錢。還剩下些你的嫁妝,可林嬤嬤將鑰匙儲在江湖莊鋪里,非得你下聘方得取出。你幼時驕縱好饞,也不聽我勸,如今想嫁個好人家也難,再這么耗下去,也耗養(yǎng)不起了。武安伯府家的三子儀表堂堂,一表人才,雖說府中有小妾,可到底嫁進(jìn)去是正經(jīng)官家做正房,進(jìn)去后收拾收拾小妾便過了,起個頭,之后meimei們也好嫁了,你看意下如何?”

    伯府三公子有妾,聽說在伎-院勾欄旁還養(yǎng)有外室三五。衛(wèi)姮揪著袖管不知開口:“家里便沒有留下一點(diǎn)旁的嗎,一定要急著動用林姨母那份?”

    她不忍提是自己的母親的一份,昔日他們?yōu)橹屗z忘、使她不知人間憂慮,她只知有芳娘眷著,如今她也不知從何提及。

    “有是有,但那是你父親憐愛卉兒,可憐她自小沒有養(yǎng)在自己身邊,給你meimei留了些薄產(chǎn)。這個是我沒有理由動的。”

    ……父親就沒有留什么給我嗎?

    “好的芳娘,我再想想?!?/br>
    ~*

    “哈哈哈聽說了嗎?昔年風(fēng)光如月的衛(wèi)家千金翹兒要嫁給伯府三公子了。那蔣岳垣前些時去她府上,有人看見還捧著她丫鬟曼兒的腰亂啄,這之后可有得她受了!”

    “那不怎的,不是說金枝玉葉養(yǎng)成,與二皇子疑似有過么,郎風(fēng)流、女姣艷正好配一對……”

    京中坊肆里各個傳開,她坐在家中繡著紅帕,昔年不須勞心,如今手指笨拙,可總須有一件自己出嫁的隨身物不是?

    “小姐,不好了!”綺綠著急忙慌地跑進(jìn)來。

    衛(wèi)姮問道:“怎么了,不好好說話?可是蔣家公子聘禮來了?”

    綺綠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是。是齊國公府,折沖府都尉將軍李琰,他把蔣姑爺?shù)钠付Y當(dāng)街甩了,自己率著一行聘禮,說要下到咱家來娶小姐您!”

    折沖都尉李琰……翹翹兒沒聽說過此人。

    京中大凡有姓名的公侯世家子弟,她心中有個十分清晰的網(wǎng),這卻是哪個五品將軍?

    那外頭兵士與馬騎的聲響漸近,衛(wèi)姮不覺擱下繡帕,懵然地站起身來。

    但若是個平凡普通的武將,婚后過著安實(shí)淡然的日子,她亦是甚可的啊。

    ……

    呼,夕陽西下,落日的金暉映照著半個盛京城浩渺的天空,退市閉門的鐘鼓聲漸次敲遠(yuǎn)。翹翹靜謐地仰在蒲墊上,精美的裙裾被圓潤地?fù)沃瑹o知覺地曲卷了一下手指。

    記憶如在風(fēng)中撲簌的典籍,一頁頁在此逐漸打開來,她試探睜開了眼睛。手碰手是實(shí)的,她還在。

    李琰,他方才不是一顆藥喂下,把她毒死了?

    衛(wèi)姮迷糊地瞅了眼四周環(huán)境,一排排方格子的藥柜,沓沓厚重的竹簡與書籍,還有碾藥的石臼與小勺,滿地散落的藥材甘香……這里,莫非是祖父與二叔的荊蒲院。

    而她的掌心干凈,沒有抱住男人硬朗的脊背,也沒有觸到他心口的一抔熱血。

    衛(wèi)姮不可思議地坐起身子,看了眼自己粉嫩剔透的指甲,這是一雙七八歲女孩兒嬌嫩的小手。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又把從前幼童走了一遭,難道這些都是真的?她又撿回了一世,而那些善意的惡意或想不到的欺騙與笑話,都已成了過去。

    女子嫣紅的櫻唇,不覺暈開來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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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啦,這章寫得有點(diǎn)卡,不知道寫得如何,大家久等了,本章2分評論也送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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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湛藍(lán)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21-05-04 16:55:36

    豆豆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21-05-04 17:38:46

    讀者“草莓醬”,灌溉營養(yǎng)液  15 2021-05-05 14:04:56

    讀者“千秋夜譚”,灌溉營養(yǎng)液  14 2021-05-04 19:19:33

    以及湛藍(lán)小童鞋的千字長評,鞠躬比心,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