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妞說明情況，”張明旭向?qū)徲嵤易叩溃盎夭换仃惣?，讓她自己拿主意，另外，告訴她，就算回去了，她隨時也可以反悔，只需要一個電話或是一封信，我安排人送她去滬市?！?/br>
    “是！”唐吉應(yīng)道。

    一出門，張明旭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回頭看了眼還在大哭的二娃和默默流淚的大妞：“孩子們晚上睡哪，安排了嗎？”

    “回曲家怎么樣？我請幾個嫂子陪他們?！?/br>
    張明旭：“換個地方。”

    任升容抱著奶粉、麥乳精，提著飯團過來道：“趙阿奶想讓兩個小的住她家。”說著，將手里剩下的四五個飯團遞給張明旭身后的宋逾，道：“連長，嫂子讓我給你捎的?！?/br>
    “你先拿著，我洗個手。”宋逾走到門口的水池邊，拿肥皂搓洗了幾遍，瞅了眼任升容懷里的抱著的奶粉、麥乳精，接過飯團道，“孔主任讓拿回來的嗎？”

    “嗯，每樣有兩份，嫂子留了一份，這一份讓我?guī)斫o孩子們沖水喝?！?/br>
    宋逾剝開芭蕉葉咬了口，“辦公室暖瓶里有熱水，先給兩個小的沖一碗奶。”

    任升容點點頭，抱著東西去了孩子待的休息室。

    張明旭洗洗手，過來要了兩個飯團，拋給唐吉一個，邊吃邊道：“等會兒，我讓人把二娃、大妞、小十和十一送去你家。放心，不多住，明天我派人護送他們?nèi)?。?/br>
    家里老人喜歡孩子，愿意多照顧幾分，宋逾不反對：“三妞、五妞、四娃、六妞的身世還沒弄明白嗎？”

    “兩口子還沒吐口，呵，骨頭硬著呢，老子就看他們能堅持幾天。”想著陳家的結(jié)局，張明旭眼里閃過一抹厲色。

    “我這倒是有一個法子，要不要試試？”

    “說說看?！?/br>
    宋逾頭往他的方向偏了偏，低語了幾句。

    張明旭聽得雙眸一亮，兩口吃了飯團，芭蕉葉往唐吉手里的一塞，拉著宋逾道：“走，去審迅室！”

    李長河騎著自行車，載著滿滿一桶燉魚，一竹籃玉米面餅子過來，二妞抹著眼淚跟在屈營長身后正向外走。

    “這是？”李長河看向送兩人出來的唐吉。

    “李阿爺，你怎么來了？我正要跟任升容把四個孩子送你們家休息呢？”

    “你趙阿奶見任排長這么晚了還沒吃飯，想著你們忙起來，也差不多，這不，就和我孫女燉了魚，貼了餅子讓我給你們送來墊墊肚子?！崩铋L河說著，還不忘朝低頭悶哭的二妞看去。

    “您別擔心，二妞找著家人了。”

    “找著家人？！”李長河愣了，“她不是曲正青和谷冬親生的嗎？”

    “不是?！?/br>
    “那、那孩子吃東西了嗎？”

    四妞她媽一來，幾個孩子哪還有心情吃飯啊。唐吉搖了搖頭，“打的飯菜幾乎都沒有動?！?/br>
    “二妞的家人這會兒過來了嗎？”

    “沒有，屈營長認識二妞的家人，中間還有點親戚關(guān)系，他先接二妞回去住一晚，明天一早送她回省城?！?/br>
    回省城想見父母也難，她媽下月槍斃，她爸下放在東北，3個哥哥，大的因為傷了腿，有幸留在省城陪爺奶掃廁所，另兩個在云南茫市那邊當知青。

    方才聽屈營長的意思，她奶奶快不行了，隨時都有可能咽氣，這個盼著她念著她的老人一走……

    李長河不知道這些情況，挺為二妞開心的：“找到家人好！找到家人好！”

    唐吉嘆了聲，幫忙將東西提到了辦公室。

    早先一個個忙的腳下恨不得飛起來，提來的飯菜都涼了，也沒顧上吃，這會兒根據(jù)審訊出來的東西，一支支隊伍派了出去，大局已定，要審的也就只有曲正青夫妻了，眾人都松了口氣，一個個拿起碗筷，熱的混著涼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幾個孩子吃不下飯，任升容給他們沖了奶和麥乳精。

    宋逾從審迅室里出來，洗了洗手，接過李升河遞來的碗筷先喝了幾口湯。

    “宋連長，結(jié)果出來了嗎？”唐吉湊過來問道。

    宋逾看了眼三妞、五妞、六妞和四娃，“三妞、六妞、四娃的家人找到了。”

    五妞的家人也找到了，只是，還不到說的時候。

    這家的主事者，不愧是老紅軍，老d員，那腦子是真靈活，du犯拿著孩子出生的包被找上門時，立馬從兒媳的神態(tài)上查覺出來，跟上面做了報備，然后借機讓兒子打入了對方內(nèi)部，只是這會兒還不能暴露，所以五妞短時間內(nèi)還不能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晚安！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ifi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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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3章

    用過飯,李長河、宋逾帶著小十、十一、大妞和二娃回家，剩下的幾個孩子分別被唐吉的愛人和史團長家的嫂子接走了。

    李蔓聽到動靜，拄杖出來,“回來了?！?/br>
    “嗯，”李長河抱著睡著的小十,低聲道,“燒水了嗎？”

    李蔓打量了眼他和宋逾懷里睡著的兩個小家伙，輕聲道：“燒了。三個暖瓶起滿,又燒了一鋼筋鍋,一水壺?！?/br>
    說著,李蔓伸手扶下自行車后座上的二娃,對大妞道，“車子推到柴棚下，晚飯吃好了嗎？要不要我再給你們熬個甜湯？”

    “謝謝李姨，不用了?！贝箧ぢ曇羯硢〉?。

    “你呢？”李蔓看著情緒不高的二娃,捏了捏他的臉蛋,“吃點甜食吧？”

    甜食能讓人忘記悲傷不快,心情放松起來。

    宋逾將懷里睡著的十一遞給迎上來的趙金鳳，瞥了眼二娃：“給他和大妞一人打兩個荷包蛋?！睉脩玫?方才也沒見動筷,一人木呆呆地啃了半個餅子。

    “好！”李蔓看向宋逾，“你要不要跟著吃點？”

    “不用，我吃飽了?！?/br>
    “那你先帶二娃洗澡。小琳，”李蔓看向跟二娃說話的韓琳，“你的衣服先借二娃一套吧？”

    “嗯?！表n琳點點頭，“我去給他拿?！?/br>
    趙金鳳、李長河抱了兩個小的回房安置，宋逾提了熱水帶二娃去洗澡,大妞支好自行車，遲疑了下，走進了廚房。

    鋼筋鍋里，李蔓又續(xù)上了水，“先洗頭吧，等這鍋水開了，再洗澡?！?/br>
    大妞摸了下自己的辮子，她都是一周洗一次，離上次洗頭才過去三天，頭皮還沒癢……掃了眼李蔓披散著帶有草木香的烏黑長發(fā)，猶豫了下，大妞點點頭。

    商店里新進了鳳凰洗發(fā)粉和蛋黃洗發(fā)膏，李蔓平常多用茶籽粉洗頭，韓琳來了，怕他用不慣茶籽粉，李蔓就買了包洗發(fā)粉和一袋蛋黃洗發(fā)膏。

    兌好水，李蔓將茶籽粉和買的兩種洗發(fā)品都拿了出來，“大妞，你看用哪一種？”

    大妞挑了鳳凰洗發(fā)粉。

    撕開袋口，露出的白色粉末比洗衣粉要細膩得多，李蔓瞅了眼大妞的發(fā)量，倒了把往溫水盆里一撒，輕輕一攪，粉末就化了，水也變得滑滑的：“好了，洗吧?！?/br>
    李蔓遞了把梳子，一條毛巾給她。

    大妞解開辮子，梳通，頭發(fā)順下來，腦袋往盆里一扎，揉搓一番用清水沖洗干凈，也不用什么頭油護理，風干后，頭發(fā)變得十分順滑，還帶著一種非常好聞的清香。

    這時，荷包蛋煮好，也放溫了。

    李蔓打的多，宋逾洗澡出來，帶著二娃、韓琳各吃了一碗，漱口后就回房睡了。

    李蔓等大妞吃完，遞了套衣裙給她。

    洗澡間的水已經(jīng)兌好，大妞洗好澡，順手就把自己的衣服洗好晾在了柴棚下。

    商店拉回的被褥毯子，趙金鳳已經(jīng)重新拆洗過了，李蔓不習慣跟人睡，更何況是一張床，可是沒法，家里就三間臥室，除了住她這，能去哪？

    打開衣柜，李蔓將剛洗好的毛毯抱出來，給大妞疊了個被窩，枕頭也分了一個給她，為此，還重新?lián)Q了套枕巾。

    怕她夜里冷，上面又給蓋了件結(jié)婚時買的呢子大衣。

    聞著毯子上的馨香，摸著身下松軟的褥子，大妞睜眼看著后墻上的小窗，半天睡不著，腦子里閃過這半天發(fā)生的事，眼前不由就浮現(xiàn)出了母親躺在地上的模樣，抹了下眼角，她又擔心起小十、十一來了，怕她們換了地方睡不好，怕兩個小家伙尿了、拉了惹人煩；還有二娃，他身上有傷，睡著了壓著后背，碰著胳膊大腿該痛了……唉，也不知道二妞怎么樣了，睡前該去屈家看看的……

    大妞心里鬧得慌，想找李蔓說說話，又怕打擾了她睡覺，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問道：“李姨，你睡了嗎？”

    “沒有?！崩盥麄?cè)過身來，笑道，“跟我睡不習慣吧?！?/br>
    大妞一時又不知要說什么了，只低喃道：“……被子好松，好軟！我從沒睡過這么暖溫的床?！?/br>
    話一打開，一些前塵過往就浮現(xiàn)在了眼前：“我爸犧牲那年，曲正青和谷冬結(jié)婚五年還沒有孩子。明面上，我媽要改嫁，兩口子想要孩子，一拍即合。實際上，我爸剛犧牲半年，我和我媽就落在了du販的手里，就連那份撫養(yǎng)協(xié)議，都是他們逼著我媽簽的。”

    李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靜靜聽著，沒吭聲。

    “別看兩口子明面上生育、收養(yǎng)了那么多孩子，其實真正帶孩子的確是我和二妞。小小的床上，擠擠挨挨的能睡五六個，我和二妞一人把著一頭，怕他們掉下床，待一個個長到五六歲，能顧著自己了，就在一旁用木板給他們搭一張床，移過去。”

    “從記事起，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不是這個哭了，就是那個叫，身下的褥子，干了濕，濕了干，天亮起床，不是胳膊麻了，就是腿窩的難受。這么多年，我就沒舒展地平躺過?！?/br>
    大妞說著，平躺著伸展了四肢，“李姨，我累了！好累！”可真要松手，她又做不到！

    李蔓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然后被刺了下，滿手都是老繭。

    “大妞，你還上學嗎？”

    “嗯，我現(xiàn)在年齡還小，他們怕人說，不敢不讓我上學?！?/br>
    “讀初幾了？”

    大妞臉一熱：“五年級。我上學晚……”

    “部隊有說送你們?nèi)ツ膯?？?/br>
    “張副團說，滬市有一個幸福家園，收養(yǎng)的都是烈士遺孤，生活條件很好，早上有面包雞蛋，中午是一葷兩素一湯，晚上有小米粥、南瓜粥；分了大、中、小生活區(qū)，我算是大孩子了，配備的是4人一間宿舍，一年發(fā)兩身新衣服，老師都是高材生?！?/br>
    聽著不錯！

    可李蔓并沒有從大妞的言談里感受到多少歡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妞帶了下面的弟妹多年，開始也許不是自愿，可時間長了，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哪能會沒有感情啊，現(xiàn)在陡然分開，可不就失落了：“到了那里，小十、十一就有人照顧了，你把放在她們身上的心收一收，好好學習。大妞，愛護弟妹沒錯，可你也不要忘了愛自己……”

    “愛自己？！”

    “對，愛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學會規(guī)劃自己的生活，未來你想做什么，那就要有相應(yīng)的知識和本事，不然一切都是空談。讀書使人充實，讀史使人明智……學武使人無懼，禮義讓人自信……”

    “要、要學這么多嗎？”

    “對啊，人這一生，親人會分開，朋友會遠離，唯有裝在腦袋里的知識才是自己的，它能使你強大，自信、美麗?！?/br>
    再有六年，高考就恢復(fù)了，大妞下半年讀初中，四年下來，也才19歲，工作兩年正好考大學，展翅一飛，又是一番新天地。到那時，再回首過往，曾經(jīng)受過的苦難，都淡去了痕跡。

    李蔓睡了，大妞還在琢磨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