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分別
看來這趙勇在松溪縣結(jié)識的好友就是那陰陽子母棺中女鬼的丈夫,而那女鬼應(yīng)該就是趙勇口中的那位有孕在身沒能得見的嫂夫人。 我問他:“程大哥你可知那位嫂夫人的閨名?” 他苦思冥想了一瞬:“我那大哥姓吳名易安,所以一般聽人稱那位嫂夫人吳夫人,偶然一次聽我那大哥喚其纓纓?!?/br> 女子名諱出嫁前是禁忌,不能向外人提起,出嫁后雖然對女子的禁錮有所放松,但還是一般喚其小字,鮮有直呼其名的。所以趙勇不知道那陰陽子母棺中女鬼姓名實屬正常。 那趙勇繼續(xù)說著:“我吳大哥莫名暴斃我就覺得蹊蹺,當(dāng)時就想回去松溪縣一探究竟,然而當(dāng)時我采買的貨出了問題,只好就在那里處理,等我處理好諸多麻煩事宜回去松溪縣時,卻聽聞日前我那嫂夫人生產(chǎn)時難產(chǎn),孩子在母體直接給捂死了,嫂夫人聽聞這個噩耗沒挺過去也跟著去了,一尸兩命!” 這與那女鬼跟我說的差別不大,這次那女鬼應(yīng)該沒有說謊。 “我去的時候,嫂夫人已經(jīng)下葬了,說是胎死腹中不吉利,喪事是她那小叔子一手包辦的,排場很大?!?/br> 說完之后趙勇似乎是極為氣憤:“我那大哥和嫂夫人多半是他那不務(wù)正業(yè)的弟弟謀害的,當(dāng)時見到吳大哥那弟弟和弟媳我就覺得他們倆不是好人!果然我吳大哥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怎么忽然就遇上山賊了,我那嫂夫人身體一向不錯,又怎么會突然難產(chǎn)最后還一尸兩命!最后這財產(chǎn)還悉數(shù)落到吳大哥他那弟弟和弟媳手里?!?/br> 一陣義憤填膺后,他又頹廢下來:“可我終究還是外人,如今他們一家三口都入土為安了,我自然做不了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去他們的祖墳給吳大哥和嫂夫人上兩柱香?!?/br> 我聽了心中一動:“吳易安和嫂夫人都葬在祖墳嗎?” “是啊,我親眼看到的,墓碑就在那呢!”趙勇肯定的說道。 那女鬼是從陰陽子母棺里出來的,自然不可能葬在自家祖墳里,祖墳多選的是風(fēng)水寶地,這陰陽子母棺仍是大煞之物,若葬于自家祖墳,會破壞風(fēng)水,招霉運。所以唯一的可能是趙勇去祭拜的吳易安的墳里面葬著吳易安,而祭拜的那位小名纓纓的嫂夫人的墳,恐怕就是一座空墳了。 看來還是得從陰陽子母棺著手! 我問趙勇:“趙大哥,陰陽子母棺的事情你還未說呢?!?/br> 趙勇想了一想,整理了一下語言:“我祭拜完之后,實在是不想看那對夫婦的無恥嘴臉便走了,在一家茶樓喝茶的時候也碰到了一群穿道袍的人,我記得當(dāng)時聽他們說了些什么陰陽子母棺什么竹林,還說那吳家新的老爺也真是有錢,為了這么一場法事肯花這么多錢,一定是做了虧心事云云?!?/br> 竹林嗎?幸好不用去吳家祖墳了,否則怎么混進去真的是一件很令人頭疼的事情。 從趙勇那里打探完這些消息之后,我們在原地安營扎寨休息一晚,天亮就啟程了,中午已經(jīng)到了松溪縣的邊界,我下了馬車跟趙勇他們道謝。 “此番路過松溪縣,本來應(yīng)該給吳大哥和嫂夫人上柱香的,只是實在抽不出空來,便勞煩程弟你幫你趙大哥盡盡心意了。”趙勇抱拳拜托我。 我也連忙說道:“自是應(yīng)該的,既是趙大哥你的舊識,我去拜訪也是禮數(shù)?!?/br> 那趙奕歡此時抱住我的腳,從上次我救了這孩子之后,他就對我親近了不少,此時見我與他們即將分別,也癟著嘴依依不舍起來:“程叔叔,你要走了嗎?” 我摸摸他的頭,這孩子乖巧的很,我自小身邊就只有師傅一人,雖然有個meimei,卻不曾陪在身邊,所以到分別的時候,我也極舍不得他,我從懷里掏出一疊傳音符:“這是傳音符,如果你們遇到什么事了,你就在傳音符上寫上然后將這傳音符在火上燒了,我就能馬上收到你的信,趕去幫忙?!?/br> 趙奕歡似懂非懂的點頭,鄭重的把它們收好。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馬車離開,見趙奕歡那小子還一直將頭從馬車?yán)锷斐鰜頉_我搖手,我心里流淌過一陣暖流。 我轉(zhuǎn)身朝松溪縣走去,太陽落山的時候我來到了松溪縣縣城繁華地帶,我進去一家酒館,從懷里掏出銀子來讓小二上些酒菜。這銀子還是離別時趙勇塞給我的,我本來執(zhí)意拒絕,可他虎著臉說他趙勇從來沒干出讓自己的義弟餓肚子的缺德事,我拗不過他,便受了他的銀兩。 這酒樓頗為熱鬧,那小二收了銀兩就去安排飯菜去了。我倒了一杯茶,旁邊一伙人看起來是使力氣活的,桌上一碟吃剩的花生米和一碟驢rou還有幾碗素菜一瓶酒,幾個人正興致勃勃的說著什么,我閑著無聊就聽了聽。 只聽一人面露驚色:“那王家獨子當(dāng)真客死異鄉(xiāng)了?” 另一人肯定語氣回答:“那是當(dāng)然!我包打聽說的那還有假!” 那位自稱包打聽的又說:“這王家為富不仁如今獨苗斷了根,也算是老天給的報應(yīng)?!?/br> 坐在木椅上的另一人舉著酒杯唏噓著嘆了一句:“只可惜了那王少爺,自小宅心仁厚玉雪聰明,長大后也是生的氣宇軒昂,溫潤如玉,可惜錯投到了王家,背了父母的孽債,這才年紀(jì)輕輕的就丟了性命……”眾人聽了一陣唏噓。 這時一位黃袍男子忍不住了,壓低聲音說了句:“聽說這王家獨子病死在他鄉(xiāng)的那天,竹林那位也去了王家?” 那一伙人大都極其驚訝,“什么?”“竟有這等秘事!”……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我聽見竹林二字,心下也注意起來。這時那小二也將酒菜上了桌,我將我桌上的豬蹄水煮魚荷葉粉蒸rou移到隔壁桌,那伙人不知何故,我便笑著答道:“方才哥哥們說的閑話有趣的緊,小弟我就好聽這些閑聞異志,所以想和各位哥哥拼個桌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群人看了眼我搬上桌的酒菜,笑著答道:“這自然是方便的,不過是些坊間傳聞,既然小兄弟你喜歡聽,左右我們哥幾個沒什么事,就給小兄弟你說說圖個樂呵?!?/br> 我又叫那小二給上了一盤牛rou和一瓶燒刀子,那群人見我這么爽快,當(dāng)下就跟我稱兄道弟起來。 我給他們每人倒了杯酒,與他們碰杯之后,他們就開始拿我當(dāng)自己人了。那位原先稱自己包打聽的仁兄夾了一塊牛rou就了一口燒刀子,舒心的瞇了瞇眼就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 “那晚確實竹林那位去了王家。” 此話一落,原先那位黃袍男人就臉上自得的說:“看,是吧,我說的沒錯吧!” 那位包打聽將杯子放在桌上,發(fā)出叮的一聲,剛剛還嘈雜的氣氛安靜下來,眾人都仰首等他的后話。 那包打聽似乎對這情形十分滿意,這才清了清嗓繼續(xù)說:“竹林那位據(jù)說是采藥回家路過王家,結(jié)果碰到了一樁事,這才進了王家的門。你們猜猜是因為什么事?” 那包打聽沖我們擠眉弄眼,夾了一塊豬蹄就又坐回凳子。 眾人一陣推搡,叫他別吊人胃口了,知道什么直接說出來給在座的當(dāng)下酒菜。 那包打聽將杯中酒一口喝干,被那燒刀子給辣的齜牙咧嘴,緩下來之后他才開口:“這事說起來就玄乎了,知道的人不超過這個數(shù)。”他舉起一個手掌朝我們示意。 “要不是我家姨奶奶是王家夫人的奶媽,我也不可能知道這事,這要是給你們說了,你們那張嘴可得給我管嚴(yán)實了?!?/br> 眾人不甚在乎的答了句:“知道了?!本痛叽偎煺f。 “據(jù)說那天晚上,竹林那位去之前,曾有人敲了王家的門,那人敲了之后便高聲問‘貴人家里可有鞋送于我?’聲音尖利且高,一聽不似常人?!?/br> 包打聽喝了口酒,緩解說了這么多話失去的水分:“那王家是什么人?前幾年旱災(zāi)未盡又來水澇,街上到處都是難民,縣里富裕點的人家比如那吳家老爺年紀(jì)輕輕的,也知道開倉放糧救濟一下難民,可是這吳家,倉庫里那么多存糧,加起來夠我們松溪縣百姓吃上一年了,可是他家硬是守著糧倉不給開,他家王少爺仁厚,偷偷摸了那糧倉鑰匙賑濟了災(zāi)民,結(jié)果回去被他那對缺德父母給請了家法。那王夫人養(yǎng)了一只波斯貓,每日吃的比人還精致,后來有乞丐餓得實在受不了了,那日趁那貓吃飽了,就偷偷的搶了貓食,結(jié)果被王夫人撞見了,將人實打?qū)嵉拇虻袅税霔l命。” 眾人聽到這都心有戚戚然,顯然都受過這為富不仁的王家的罪。 “所以一聽門外之人要鞋,那王家人只以為是哪里來的流浪漢,哪里會給!那仆人惡聲惡氣的斥了句‘沒有!快滾!’結(jié)果門外之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像得了什么喜事一樣嘻嘻的竊笑起來?!?/br> 要鞋!看來這王少爺還真是被他家人給連累了。 鞋者,同邪也。足下之物,是為離走之意。古籍記載,若家里有客居他鄉(xiāng)之人,夜晚聽有人敲門要鞋,切記不可回絕,小鬼取鞋,是為驅(qū)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