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辦法
“曾經(jīng)我們幾個兄弟坐在一起閑話時,我那二弟曾經(jīng)告訴我,他說,若是在夜里感覺后背陰風陣陣,只要四步四步的走,然后猛一回頭,就能看見有鬼影子跟在你的身后,一見你回頭,他們就會驚慌逃竄,而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回頭,所以這些冤死鬼一般都會跟他們到家,直到灶王爺將他們擋在外面?!?/br> 這位二當家還真有幾分本事,在我們茅山道教里面確實有這么一說,如果想要見鬼,倘若你四步四步走,見鬼的幾率會很大。 他繼續(xù)說:“我當時想起來就照著做,走四步停一下,再走四步再停一下,然后猛的一回頭,身后還是那片亂葬崗,我摸了摸狂跳的心口,心里暗笑,還真是自己嚇自己,誰知道等我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前面站著一個女人,頭發(fā)垂在前面,就站在我前方十步遠的地方一動不動,我嚇得渾身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顫抖的揉揉眼再往前面看的時候,又空無一人,我一直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出現(xiàn)了幻覺,可是后背陰風陣陣吹的我心里發(fā)毛,我一路狂奔著回到寨子,一顆心才揣回心口。” 我聽了一愣,這種情況在我們內(nèi)行里稱為行鬼步,陰鬼行路多是用飄的,它們沒有質(zhì)量,所以輕輕一邁就是好遠,所以人若是能和陰鬼的步子對上,那么你走的就是鬼走過的路子,這時只要你向后回頭吹滅肩側(cè)的一盞魂燈,再轉(zhuǎn)回來就能看見你所踏鬼步的主人。 大當家繼續(xù)說:“那之后,我的腿部就經(jīng)常發(fā)癢,用手抓了之后第二天起床就能看到起了一個偌大的膿包,然后慢慢的就成了這樣。” 我沉吟了會兒跟他說:“這事根治倒也不難,只是得耗些時日罷了?!?/br> 大當家大喜:“真的嗎?我這病真的可以根治。” “你這滿腿的膿包應(yīng)該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女鬼搞的鬼,而恰巧,我就是干這行的,也略懂皮毛?!?/br> 那大當家一聽一雙眼睛紅了眼眶,俗話說的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捂著臉哈哈大笑,指縫卻又有眼淚流出:“上天厚待啊,這幾個月我過得真他媽的生不如死!” 我叫人拿來我的香爐,桌上擺滿了祭品香燭,開始走陰。也走過幾次陰了,對于流程我也已經(jīng)駕輕就熟,要是師傅知道他老人家肯定會很高興。 我嘴里念著走陰口訣,沒有多久一個披著頭發(fā)的女鬼從大當家的后背緩緩飄了出來,一頭長至腰間的長發(fā)飄動的間隙里,女鬼的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露了出來。 那女鬼本來面色不善,看到在桌上擺的整整齊齊的祭品和香燭之后,方才臉色好了許多。 我趁機問她:“閣下與這位床上之人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人性命?” 這女鬼用了我的祭品,自然也給我行了方便,她仍然披著頭發(fā)在我面前飄來飄去:“這人年輕力壯,陽氣方剛,本來我們這些鬼是近不了他的身,可是不知道他從哪學來的見鬼法,又陰差陽錯行了我的鬼步,像我們這些孤魂野鬼都是投不了胎的,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靠吸取活人的陽氣,所以我設(shè)計讓他回頭,左肩魂燈熄滅,又做出可怖模樣,讓他受到驚嚇之后熄了頭頂那盞魂燈,三燈熄了兩盞,只剩右肩這一盞魂燈,不足為慮。我便趁機上了他的身?!?/br> 我聽了心里暗叫不好,這女鬼是大當家他自己請上來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下來,我們也奈何她不得。 我問她:“但凡在陽世逗留不走者,大多有心愿未了或者有冤屈未訴,敢問閣下有什么要求,我們定當盡力辦好?!?/br> 那女鬼從垂著的頭發(fā)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陰沉沉的看著我:“不錯,懂得挺多,我確實有心愿沒了?!?/br> 愿意提要求就好,這代表讓她放過大當家這事有希望。 那女鬼開口:“我未婚就暴斃,沒有夫家,起先娘家還會供奉我的牌位,但是自我父母去世以后,也沒有人再會給我供奉了。” 一些地方有習俗,暴斃未婚的女子不能入自家祖墳,所以若是家中有這樣的暴斃的“姑奶奶”多會另尋人做陰親,然后將自己家死去女兒的尸骨遷進別人家的祖墳,若是家中沒人張羅陰親,尸骨就只能丟在亂葬崗,那女子也只能做了孤魂野鬼。 “我也不愿害人,但是沒有陽氣我就會煙消云,那日他從亂葬崗路過,我便中意了他,只要他能到亂葬崗將我的尸骨抬回來遷進他的祖墳,再娶我當他的陰妻,他成了我的陰夫,我便自然就放過他了?!?/br> 這活人娶陰妻,一般這活人是要殉葬的!這算哪門子的放過! 那女鬼見我臉上的神情:“放心,我只要他請人扎了紙的八抬大轎,嫁妝彩禮燒給我,然后娶我做他的正夫人,至于讓他殉葬就不必了,甚至他還可以納小妾,但是逢年過節(jié)必須帶著小妾給我上香。” 我聽了才松一口氣,如此便好。 我想了想,還是先保守的沒有答應(yīng):“這事我得跟當事人商量一下?!?/br> 她一閃身就又回去了大當家的背上:“你們商量好再叫我,可別商量太長時間了,這具身體可撐不了多久?!?/br> 這女鬼見如今說開了,也就不使障眼法了,原來她一直趴在大當家的背上,一雙陰沉沉的眼睛從垂在面前的黑發(fā)里斜著眼看我。 這結(jié)陰親,一般人都會膈應(yīng),何況還得以正妻之禮八抬大轎大張旗鼓的迎娶進門,勢必會有嚼舌根的在背后議論。 待大當家的醒了,我將這事給他一說,他卻只是猶豫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看我驚訝的表情,大當家笑的苦澀:“如今我還有什么辦法,小命在別人手里,自然是她說什么我做什么?!?/br> 我見那趴在他背上的女鬼聽到了,便放心了,然后將女鬼要的八抬大轎和彩禮這些東西交代大當家的去辦,然后就出去了。 先前大當家說他回來之時一直感覺自己背后陰風陣陣,應(yīng)該就是那女鬼趴在他背上跟他一起回來的原因。 沒過幾天,寨子里開始掛起了白色的燈籠,寨子里眾人議論紛紛說大當家的要與一個陰鬼結(jié)親。 結(jié)陰親的那天,大當家派人過來請我去做證婚人,司徒凌空也跟著去看熱鬧。 我站在靈堂上,女鬼的尸骨早就請回來了,就放在我后面的那具棺材里。 沒有多久就聽見一陣陰玲聲,然后有八鬼抬著一個白色的轎子從遠處極快的飄了過來,這結(jié)陰親,女方得從娘家出門,但是這女鬼娘家遠在千里之外,所以只能從亂葬崗出門。 那大當家如今已經(jīng)可以下床了,氣色也好了很多,如今身上長了rou,終于不是那副癆病精的模樣,也能看出氣宇軒昂的樣子出來。 他眼睛上被我抹了桑葉汁,因此也能看到那八抬大轎飄了過來,連忙讓人吹起嗩吶,場面頓時熱鬧極了。 很快拜了堂,就開始遷墳,將那女鬼的尸骨遷進大當家的祖墳,這事就算了了。 結(jié)了陰親,大當家的腿很快就好了,而且身體恢復(fù)之后,精神氣貌更勝從前。 這結(jié)陰親也不是全無好處的,畢竟陰間有人時時庇護你,霉娘娘是不會輕易的找上門來的,可別小看這點好處,運氣這東西虛無縹緲,霉運少了,好運自然就多起來,對人的益處可是不言而喻的。 剛結(jié)了陰親,沒幾天大當家又派人邀請我參加他和四娘的婚禮,我對這事沒有什么意外的感覺,畢竟四娘對他情真意切,患病之時還不離不棄,哪怕一顆石頭做的心也應(yīng)該給融化了。 只是寨子里的流言更多了起來,有一天我回房的時候,路過一個拐角,就聽見有兩個人在嚼舌根:“這大當家的當真走的是爛桃花,先前一個“貴”老婆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攤上一個千人摸萬人騎的……” 這話一說,那堆人都嘻嘻嘻的猥瑣竊笑起來。 他們說的‘貴’老婆應(yīng)該就是指大當家先前的那門陰親,只是人們怕犯了忌諱,所以用貴字代替鬼字。 這四娘竟然是個妓女,都說婊子無情婊子無情,這四娘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而大當家也是條漢子,明知道四娘的身份,卻仍然不懼流言,堅持娶了四娘。 婚禮那天,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來吃了喜酒,那個三當家的也在,而那個二當家只是勉強撐起一個笑臉道了聲賀就避猶不極的走了。 雖然大當家的余威還在,但是他畢竟久病已經(jīng)很久沒有管事,所以大多數(shù)人嫌棄四娘妓女的身份覺得晦氣,并沒有什么人愿意來。 大當家卻像是絲毫沒有被擾了興致,仍然開心的跟大家敬酒,宴席的最后,我跟大當家的提了我和司徒凌空的事,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在寨子里說話的用處也沒那么大了,所以如果你們兩個人想要回去,那么就得讓我們寨子里的人相信你們不會泄露出去我們寨子的方位,如此我才能將你們保下來?!?/br> 說完他就又去敬酒了。 我坐在桌子邊暗自沉思,若想出這個寨門,只靠一句口頭保證是做不到的,得確保這個寨子哪怕被人發(fā)現(xiàn)也能全身而退,這該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