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見氣氛怪異，于是笑著開口打趣：怎么了？今天大家都吃錯藥了？”

    “可是詭異的是，今天聽到我這話，并沒有任何人搭我的腔，我心里意識到不對，臉上神色也漸漸收斂了表情，沉聲開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說完這句話，將士們左右看了看，終于給我讓出了一條道來，我順著那條空道一看，一眼就看見了阿武，一身衣服臟兮兮，面無人色，兩只腳上淌著血的阿武。”

    “看見了我，阿武面色慘白，卻還是極力想要笑的像以往一樣，她歪著頭，笑容像霧一般輕，似乎一碰就會碎掉，她明明笑著，卻笑的就像要哭出來似的，說：宋大哥，阿武，好像又給你惹麻煩了呢，”她一臉懊惱，眼眶中的淚水終于滾落了下來，同時身體搖晃著往后倒去，聲音輕的聽不清：“明明，不想這樣的……”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條件反射的將阿武接到了懷里，看著懷里這個女子，嘴唇干裂，臉色慘白，渾身衣服被劃開，腳上兩只鞋不知道丟在了哪里，就這樣閉著眼睛人事不省的倒在我的懷里……”

    “那天我們騎馬行了五百里的距離，而阿武，用了三天的時間，靠兩雙腳，尋了過來?！?/br>
    “那日之后，阿武算是徹底的收攏了我整個軍隊的心，只要我表現(xiàn)出一絲想要將阿武送走的意思，阿武還沒有表態(tài)，我那群兵士已經(jīng)義憤填膺的為她鳴不平了。”

    宋楠笑的有些無奈，我聽了也覺得這個叫阿武的女子太過倔強(qiáng)了些，但是還是沒有說這事怎么會和上官婉兒扯上了關(guān)系。

    聽了我的疑問，宋楠想了一想，語氣有些嚴(yán)峻：“看到阿武這般模樣，我也不敢強(qiáng)制將她留在某處地方，只能盡力將她的感情扭轉(zhuǎn)為對我的兄妹之情，時間長了，似乎也有點成效，她再也不會用那種露骨的眼神看我，我只想著她原先年紀(jì)尚小，所以看到我就自認(rèn)為對我上心，如今相處久了，她終于看開了。我也松了一口氣，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最好?！?/br>
    宋楠說到這里，語氣忽然變了，眼神也極為危險，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憶：“我們打的敵軍節(jié)節(jié)敗退，那天晚上我們正團(tuán)坐在篝火旁想著應(yīng)該馬上就能回京復(fù)命，老周站起來手舞足蹈，說這次我們打了一個打勝仗，以少勝多打的蠻夷毫無還手之力，回到京城一定會大受嘉獎。猴子見他這幅猖狂模樣，起哄道‘老周，你拿了嘉獎也只會去逛花市窯子，腦子里只有你褲襠里的那點事！’”

    “猴子一說完，大家哄堂大笑，整個場面熱鬧的不行。我笑了半晌，最后一個人沒有驚動任何人出來了這個圈子。那是最后一場戰(zhàn)爭，幾乎沒有敗得可能，只要明天大勝，我手下這些士兵就不用再在刀口上舔血，能過上安定日子。而我，也能回去見阿文?！?/br>
    “我拿出家書，趁著月色又讀了一遍，上面是阿文親寫的手信，告訴我她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br>
    “我正嘴角含笑的看著這封信時，阿武叫了我一聲，我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阿武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離開了熱鬧的人群，到了我身邊。我將信收起來，看到我的動作，阿武笑了笑：是嫂子的信嗎？我笑著點了點頭，跟阿武聊了聊天，見她興致缺缺的樣子，我以為她累了，便讓她先去休息。”

    “我一個人坐了坐，不知道為什么，老是感覺心里有些慌亂，不著底。坐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背后有人注視著我，我猛地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長發(fā)女子穿著一身紅衣，眼神凌厲的盯著我?！?/br>
    “我戒備的看著她，問她什么人？她不答，只是說阿武喜歡我，讓我娶她，否則她便讓我妻子一尸兩命，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br>
    “我心里只覺得她是哪里的神經(jīng)病，并沒有把她的話當(dāng)一回事，可是詭異的是她竟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心里大駭，雖然我對鬼神敬畏，但是實際上我卻從來沒有真的相信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說，從來相信的都是人定勝天?！?/br>
    “我心里驚駭莫名，突然就想回去陣營查看一下情況，可是還沒靠近陣營，就看到一地的殘尸，地上的土被淋成了紅色，而我的那些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卻又死里逃生的兄弟，一個個斷頭的斷頭，斬首的斬首，缺胳膊少腿，竟然沒有留一個全尸。我跪在地上，若是敵人找到了我們，不可能沒有任何聲響就讓我這么多兄弟殞命，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剛剛那個詭異的女人。”

    “我從地上爬起來，我心里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想著這事一定與阿武有關(guān)，我得去找她問清楚，可是等我去的時候，阿武已經(jīng)不在房間里了，整個營寨只有我一個活人。我站在原地一片茫然，前一刻這些把命交到我手上的兄弟還在暢想著贏了這場戰(zhàn)爭之后回去跟家里人好好過日子，但是不過一夜的時間，所有人竟然都被謀害了，從尸體的狀態(tài)可以看出，許多人都是在夢中被殺死的，面對死亡時無知無覺?！?/br>
    “我親手掩藏了整個營地的尸體，然后給子文留了一封絕筆信，如今我手下的將士全軍覆沒，只余我一個人茍活，無論如何，明天的對戰(zhàn)，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也不會退縮。我穿上夜行衣，往敵營的方向悄無聲息的過去，若是這次能斬下敵方將領(lǐng)的頭顱，換腳下這片土地數(shù)十年安寧，我也算死得其所，若是此次敗北，也算是跟兄弟們死在一起，不愧對兄弟?！?/br>
    無聲無息的幾百人都死了，這事怎么想怎么詭異，但是上官婉兒應(yīng)該不會干這種事情，她殺了這一群士兵除了得罪宋楠，害了阿武沒有任何益處。但是能做到三刻鐘之內(nèi)悄無聲息的殺掉所有人，除了鬼術(shù)我再也想不到其他。

    “我去了敵營，但是他們就像早有防備似的，我根本沒能摸到敵方將領(lǐng)的營帳就被發(fā)現(xiàn)了，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我殺了一個奴仆往山上跑，還沒有逃離后面追兵的視線，我就發(fā)現(xiàn)后面的追兵搬出了一張大弩，弩箭正直直的對著我，我身上傷痕累累，想要逃過一張威力巨大的弩箭，無異于癡人說夢。我不怕死，我只是死的不甘心，我手下幾百兄弟死的冤里冤枉，我還沒有為他們報仇。就在我想今天恐怕栽在這里之時，突然背后沖出來一個人影，替我擋了那勢如破竹的弩箭，我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擋在我面前的是阿武?！?/br>
    “我抱著她，手都在顫抖，就在前一刻，我還想將我?guī)装偈勘男悦幼镌谒砩?，認(rèn)為是因為她帶來災(zāi)禍，可是現(xiàn)在，她就擋在我面前，胸口被那根弩箭捅出來一個血洞。整個人在我懷里像貓兒一樣輕聲喘氣，氣若游絲。”

    “阿武已經(jīng)無力回天，盡管我不愿意承認(rèn)，但還是不得不認(rèn)識到這一點，畢竟沒有人能胸口破這么一個大洞而不死。她最后對我說的一句話是：宋大哥，阿武，心悅你……”

    宋楠說完之后就沉重不能語，我也一陣唏噓，自古以來，情之一字最為傷人，如此一個女子甘愿為一個男子付出一切乃至性命的愛情，注定只能是一個悲劇。

    但是上官婉兒為什么對一個女子如此的上心，我有些懷疑，這阿武是不是上官婉兒的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阿武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我摸了摸下巴，隨口問了一句：“阿武全名叫什么？”

    宋楠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問這么一個問題，愣了一下才開口：“阿武就是全名，據(jù)說阿武出生時得了一場大災(zāi)，有一個高人救了她，給她取名阿武，還說只有這個名字才能規(guī)避災(zāi)禍?！?/br>
    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時沒有想起來，也就作罷了。

    宋楠收拾了一下心情，繼續(xù)給我講后續(xù)：“我正要將阿武埋葬在這片土地，先前警告我娶阿武的女子又出現(xiàn)了，將阿武的身體從我手里一把奪過，揮手一掌打向我，我一看她眼睛恨的通紅，幾百條人命?。∑渲邢裥『镒右活愡€沒有十六，因為想要那點響應(yīng)征召的賞錢，他們小小年紀(jì)就出來賣命。眼見就可以回去跟父母血親團(tuán)聚，不過一夜之間，就被人拿走了命！”

    “我沖上去就要跟她拼命，幾番爭斗都沒有沾到她的裙邊。那女人抱著阿武，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更是冰凍三尺，她一共只對我說了三句話。”

    我聽了心里一動：“什么話？”

    宋楠沉默了一會兒，開口：

    “我說過要你好好待她?！?/br>
    “我不該將她交給任何人的?！?/br>
    “你記住，我叫上官婉兒。永生永世，歡迎你來找我復(fù)仇?！?/br>